第一百零七章
灰衣人身上沒有半點靈力波動，像一個沒有修為普通人，可普通人不可能毫髮無損出現在危險的密林深處。
搖旭大驚，他是妖聖修為，相當於修士的合體期，卻全然沒有發現對方是何時出現在這裡的。
只有一種可能，對方的修為在他之上，而且，高出他許多。
紫瑤躲在搖旭身後，察覺到他的僵硬，知道來人定然很危險，一動不敢動，不給他製造麻煩。這是他們這段時間以來建立的默契。
灰袍人正是修真界第一劍修紫御，這一年多來，他尋遍東方，也沒找到想找的之人。聽聞有秘境現世，路過此處，發覺一股異樣的氣息，便停了下來。
強大的神識鋪開，察覺到地上殘留的一絲妖魔之氣，紫御眉目微蹙，目光再看向搖旭時，像一把鋒利的劍：「妖族，妖魔。」
右手從背後伸出，一把長劍出現在手中，紫御身上氣勢突變，大乘期巔峰的威壓釋放出來，猶如一把劍，無堅不摧的劍。
搖旭臉色大變，連忙用全部靈力護住毫無修為的紫瑤。而他自己，在強大的威壓之下，一個踉蹌，險些站不住，怕紫瑤擔心，強忍著。
紫御提著劍朝二人慢慢走去，每走一步，落在搖旭身上的壓力便更重幾分，顯然已經動了殺機。
搖旭毫無反抗之力，只能期待對方看在紫瑤是普通人放過她。
「小妖主，你先走。」
搖旭一開口，再也承受不住，噴出一口鮮血，踉蹌一步，跪倒在地。
紫瑤驚慌失措，連忙從他背後站出來扶住他：「搖旭，你怎麼了？」
搖旭連忙推開她，小聲哄到：「小妖主，你先走，我一會兒就去找你，聽話。」他想將喉間的血咽下，卻沒忍住，反而直接噴了出來。
紫瑤嚇哭了，強忍著眼淚不掉下來：「搖旭，你受傷了？」
她看向已經走到旁邊的紫御：「搖旭是好人，我們雖然是妖族，但我們從來沒有傷害過別人，你不要傷害他。」
紫御看到她的臉，腳步驟停，收起威壓，震驚道：「青綿！不，你不是青綿。」青綿二十年前就已經死了。「你是青綿的孩子？」
沒了威壓，搖旭總算緩和過來，猛咳幾聲，小心將紫瑤護在身邊，防備地看著紫御。
紫瑤看著紫御，不知為何一點也不怕他，她搖頭：「我娘親不叫青綿。」
紫御看著與記憶中一模一樣的臉：「孩子，你多大？」
「十九歲。」
紫御沉吟片刻，不知在想什麼，目光流轉間，忽然看到紫瑤頭上露出的一抹紅色。臉色大變，化為一道殘影朝二人而去。
搖旭大驚，想帶著紫瑤躲開已是不及，大聲吼道：「你不要傷害她，她不是妖族人！」
可紫御並未傷害紫瑤，只是取下了她頭上的髮釵。
紫瑤一頭長髮落下，疑惑地摸了摸頭頂，著急道：「我的髮釵！」
她朝紫御衝過去：「你還給我。」
搖旭連忙拉住她：「小妖主，別去。」
紫瑤掙脫不開，險些急哭了：「我的髮釵！那是娘親最喜歡的髮釵，我十五歲生辰，娘親送給我的。」
搖旭知道緋鳶在紫瑤心中的地位，可他無能為力，他打不過紫御。
他將紫瑤護在身後：「你到底是誰？」
「紫御。」
搖旭大驚失色：「你是修真界第一劍修紫御真人！她不過是個沒有修為的普通人，你未免太過仗勢欺人。」
紫御沒有理會他，只垂眸看著手中的髮釵，與他懷中的一模一樣。
「你娘親叫什麼？」
他雖然還是一臉沉靜，不知為何，紫瑤卻能感覺到他似乎很激動，腦中突然閃過眸中猜測。
「緋鳶。」
「緋鳶……」紫御呢喃，眼眸顫動，「你娘長什麼模樣？」
紫瑤和搖旭相視一眼，想了想，如實說道：「紅衣明眸。」
古井無波的眼眸中驟然浮起驚濤，紫御轉頭看向二人：「她現在……在何處？」
「不知道，幾個月前，我們分開了，她去了西北方向。」
「西北……」他轉身就要走，卻突然回頭，目光落在搖旭身上。
紫瑤和搖旭立刻又如臨大敵，緊張地看著他。
紫御突然想到了某種可能：「你娘她……是妖族？」
紫瑤眨眼：「是啊。你手中髮釵的玉質只有我們妖族才有，其中，紅色最稀有珍貴。」
紫御垂眸，這就是她不辭而別的原因嗎？
「你是你娘抱回妖族的？」
紫瑤怔了怔，搖頭：「不，我是在族裡出生的。」
紫御猛然回頭。
紫瑤被他突然變得銳利的目光嚇了一跳：「我沒騙你，娘親……真的是在族中生的我。外公和族人都不贊同娘親留下我，是娘親不顧一切生下我。當時天啟異象，族中還因此有不好的傳聞。」
紫御看著她，似有不解，又有些難以置信，更似激動，最後變成了迷茫。隨後，他轉身快步離去。
紫瑤咬唇，鼓起勇氣開口：「髮釵……」
紫御握了握手中的髮釵，扔回給她，看向搖旭，聲音多了幾分柔和：「修真界將亂，若遇到危險，你護不住他，早些回家去吧。」說完，很快消失在林中。
紫瑤寶貝地握著髮釵，臉上滿是失而復得的喜悅。她看向紫御離開的方向，小聲說道：「搖旭，你說，他會不會是……爹爹？」
搖旭看著紫瑤期待的神色，神色複雜，終究什麼也沒說。
因為耽擱了些許時間，等琉璃二人趕到秘境入口時，秘境已然開啟。
馬車停在秘境上方的山頂處，琉璃看了看秘境門口，參與探索秘境的人都已經進去了，入口處，只餘零星幾個殿後的仙門弟子。
「炎璽，我們也進去吧。」
「好。」
炎璽收起馬車，二人剛準備下去，一股強烈的殺氣陡然出現，炎璽攬住琉璃朝旁邊閃去。同時，一支由靈力凝成的箭羽穿過琉璃方才所站之處，無聲無息，力道千鈞。
二人還未站定，又飛來五支箭，追著二人而去。炎璽帶著琉璃快速避開，箭上似有靈，追在琉璃身後，二人到哪裡，便追到哪裡。
察覺到箭上強大的靈力，琉璃乖乖靠在炎璽懷中，一點也不逞強。
這箭明顯是衝著她來的，射箭之人實力比她高出許多。而且，對方極為機敏，每射出一箭便換一個位置，到現在，她都沒能鎖定對方的藏匿之處。
很快，便有二十多支箭追在兩人身後，炎璽冷哼一聲，終於鎖定了對方。臉上微沉，揮出一道黑色結界，將靈箭擋住，再揮出數道靈力，將靈箭擊碎。
一棵樹後，阿索不甘地看著二人，尤其是炎璽懷中的琉璃。他舉起長弓，正要再次射出靈箭，突然，一隻手落在他肩上。
阿索大驚，竟未發現有人靠近他身邊。長弓轉了個方向，就要攻擊身後之人，卻在看清對方面容時瞪大了眼，任對方拽著他閃身朝後掠去。
幾息之後，炎璽打落所有靈箭，閃身出現在阿索方才所站的樹下，已不見了對方的蹤影。
琉璃走過來：「走了？」
炎璽臉色黑沉：「嗯。」
琉璃仔細想著方才的靈箭：「剛剛的攻擊是什麼？」她覺得有些熟悉，卻又想不起來。
「翼族。」
琉璃驚訝：「妖族的翼族？」
「嗯。」
琉璃突然想起一事：「聽說，你當年把妖族幾乎全滅，翼族高手都沒了？」
「嗯。」
「所以，他們是來報仇的？」
炎璽看著她不語。
琉璃瞪他：「那他為什麼殺的是我，而不是你？莫非覺得我是軟柿子，好捏？！」
炎璽見她一臉委屈，嘴角微微勾起：「嗯，只是，他們想錯了，你一點也不好捏。」
琉璃哼哼：「若是再遇到，我非揍趴他。」白了炎璽一眼，「走啦，進去了。」
炎璽笑著跟上他，二人直接進了秘境。
直到兩人進了秘境，兩道身影才從一棵樹上飛下來。
阿索跪在地上，恭敬地對身前的人影道：「拜見妖主。」
緋鳶沉眸看著他，聲音一改往日的平淡，冰冷鋒利：「為何要殺她？」
阿索一臉怒氣：「那個男的搶了翼族的翅羽，在那女子身上。只有殺了她，才能拿回翅羽。」
緋鳶微怔，看向琉璃二人方才站的地方，神色複雜。
聲音更冷了幾分：「妖族之間禁止內鬥，你不知道嗎？」
阿索低頭：「雖然她身上有妖族的氣息，但是，我跟了她許久，她是仙門弟子，不是妖族人。」
緋鳶明眸微動：「你該知道，只有妖族人才能使用翅羽。」
阿索抬頭，又立即低了回去：「我見過所有妖族人，沒有見過她。」
緋鳶面無表情，再次說道：「她是不是妖族人，我自會確定。你回族裡去吧，如今妖族不太平，你該待在扶風身邊。」
阿索沒有動：「可是，妖主，翅羽是翼族神器，翼族只會將翅羽獻給妖族最強大的人。所以，翼族會搶回翅羽，獻給妖主。」
緋鳶抬手，兩團金色光芒落到阿索身前。
阿索震驚：「妖主，這是」
「妖族傳承的神器，你帶回去交給扶風，就當是給翼族的補償。翅羽之事，就當我收下了，以後不許再提。」
她的聲音幽幽，卻帶著不容置喙的霸氣，阿索心中一震，不敢再問：「是。」
他收起兩件神器，身後展開龐大的黑色羽翼，很快消失在山林間。
待他走後，緋鳶下了山，紅裙輕揚，直接進了秘境。
緋鳶進入秘境後不久，一身灰袍的紫御出現在秘境門口。
幾大仙門留守在門外的人見到紫御，一陣驚訝，連忙過來行禮：「紫御道長。」
玄光派幾個弟子疑惑道：「紫御長老，您怎麼過來了？」
紫御沒有說話，看著秘境入口處的虛空之門，直接走了進去。
所有人震驚不已，不是說此處秘境只是一位丹師的洞府嗎？怎麼引得這尊大佛都來了？莫不是消息有誤，其實是了不得的仙山福地？有異寶出世？
於是，各大仙門弟子連忙給自家仙門發消息。
旁邊不遠處的灌木後，一群衣著華麗的修士將這一幕看著眼中，不禁暗恨。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尋了兩年好不容易才按照九星門掌門的提示尋到秘境，竟然在開啟的時候，被人發現，竟引來了這麼多人。
原本獨屬於他們宗岳門的寶貝，現在竟要與這麼多人分，怎能不恨！
其他弟子看向為首之人：「齊師兄，怎麼辦？」
齊師兄，也即是宗岳門掌門大弟子齊天圓淡定地笑道：「慌什麼，有這麼多人來幫我們打怪掃清障礙，豈不是好事？」
「可是，裡面的寶貝……」
齊天圓鄙夷地看著著急的師弟們：「見識短，不過一些靈藥法寶罷了，咱們宗岳門缺嗎？我們的目標是那本功法。有了那本功法，整個宗岳門的實力都能上一個台階。按照我們尋到的信息，那本功法便藏在秘境中央丹師的住所中，周圍全是丹師圈養的高級靈獸。想要進去，就必須打敗外圍內圍所有的靈獸妖獸，殺出一條血路。」
他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秘境地圖在我們手中，只有我們知道如何最快進入秘境中央，有這麼多人願意替我們殺靈獸，讓他們殺就是了，那些靈藥，權當是給各大仙門的苦力錢了。」
聽他這般說，宗岳門其他弟子也反應過來，讚嘆道：「果然還是大師兄厲害。」
許久後，宗岳門弟子扮成普通散修從灌木後走出來，進了秘境。
此時，不見天日的地宮中，陰風陣陣，血氣瀰漫。空曠的大殿中央，是一個巨大的血池，正劇烈沸騰著，似有可怕的慘叫聲掙扎聲和咆哮聲從池底傳來，卻終究被什麼東西拖到更深之處，血池歸於平靜。不知過了多久，聲音再次響起，血池再次沸騰，周而復始。
血池邊，跪了一道黑影，頭埋得很低，恭敬無比，正是那日偷襲炎璽三人的黑影。
黑影將事情經過詳細說了，沒有漏掉蛛絲馬跡。
黑影前方，滔天站在刻滿上古凶獸的階梯下方，一臉狂喜：「太好了！魔主，知道了他的弱點，便再也不用畏懼了。」
階梯上方，是一大片瀰漫的黑霧。黑霧中，傳來一陣悠遠的狂笑和諷刺：「真是沒想到，炎璽啊炎璽，過了這麼久，你竟然像個活人了。我們這樣的人，註定都是要活在黑暗中的。你，又憑什麼活在陽光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