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淵吐血,嚇壞了時芙和陪護的眾人。
在深夜又是一番搶救,才勉強撿了條命回來。
他是真正意義上的急火攻心了。
膽囊手術原本是微創,可凌淵自己沒什麼求生欲,在醫院住了大半個月,也沒有恢復好。
再後來,還是時芙替他拿了主意,讓人替他收拾東西,搬到了寺院裡。
「醫院嘈雜,更不利於恢復,你在這裡跟我住一陣子,也算是磨磨心性。」她說。
時芙沒有經歷過撫養小孩的階段,所以不太像個母親,她更像個年長一些的朋友。
從凌淵住進寺院開始,她開始每天4點鐘敲他的房門,帶著他打掃庭院,做早課。
之後,吃院內的素齋,抄經,去為年久失修的佛像補漆。
吃過午齋,再拎了竹籃,去山上餵松鼠,來來回回要走好幾公里的路。
膽囊有問題的人原本就要清淡飲食,跟時芙去廟裡後,凌淵竟然比在醫院恢復的還要好一些。
「這20多年你都是這樣過的嗎?」
那天,他們繼續徒步去山裡餵松鼠,凌淵走在時芙身後,突然問。
時芙回頭看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都說佛是眾生藥,我或許就是最得濟的那個人人。」
「怎麼說?」凌淵不解。
時芙說:「我年輕那會兒,尤為氣盛,每天活得都很痛苦。也是那個時候正式開始接觸佛學。
說句你可能不愛聽的話,溫穗的處境和選擇,我是真的可以理解。」
這是她第一次置喙他和溫穗的事。中途,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的臉色。
見凌淵沒什麼不妥,才又扭頭看前方,邊走邊說:「溫穗比我不幸的是,我從未愛過凌青山,但她愛過你,所以前後有落差。
但她也比我幸運,她晚生了二十幾年,如今信息更發達,她也有更多的選擇和機會。」
凌淵沉默著去跟隨她的腳步,時芙知道,他應該聽進去了。
跟溫穗有關的話,他很難不聽進去。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山上。
時芙把竹籃放到地上,拿起一個竹子做的哨子,吹了兩聲。
幾隻小松鼠從四處的樹上跳了下來,也不怕人,一個個圍著籃子,嘰嘰喳喳挑堅果。
時芙拿出一把小刷子,替它們刷頭上豎著的毛髮。
一邊梳一邊說:「我每個月最大的開銷都在餵這些松鼠身上,我自己吃素食,一年也不買一件衣服,但我甘之如飴。你猜為什麼?」
凌淵沒有接口,
他不確定時芙想說什麼。
「因為我喜歡它們,看他們能填飽肚子,一直活著,就很開心。」
時芙在他開口前自行解答,「如果是凌青山,就會把這些松鼠抓回家裡去,因為他所謂的喜歡,就是要留在身邊。
這個世界上很多人就是這樣的,過於傲慢,有一個巨大的自我。喜歡什麼就一定要得到,得到了就是成功,得不到就是失敗。
但我不這樣認為,我理解的喜歡,是讓萬物做自己。
我是愛你的,你是自由的。這個『自由』包括,你可以愛我,也可以不愛我。可以接受我的愛,也可以拒絕。」
時芙修行了太多年,她對很多事看得很透——除了對凌青山的恨。
她這番話,很好的解釋了佛家的「不著相」,放棄「我執」,天地才能更寬。
凌淵站在一旁,看時芙蹲在竹籃前,拿了個大核桃遞到一個小松鼠的爪里。
小松鼠兩隻爪子捧著核桃跑掉,她在身後露出溫暖的笑意。
凌淵覺得,起碼在這一刻,他真的被治癒了。
時芙又說:「遇到這些松鼠後,我的心輪才徹底被打開。對它們好,是我第一次完全不求回報的,心甘情願的付出。然後我發現了一件事。」
凌淵:「什麼?」
時芙:「我年紀小的時候父母就出事了,那時候一個人留在世上覺得很孤單,總想被愛。但又因為凌青山畸形的愛覺得痛苦。
直到遇到了這些小生命,我突然發現,不求回報的去愛,才是人生的解藥。」
那個平凡的下午,在這座少有人煙的山上,聽著時芙這番話,凌淵密不透風的心,終於有了一絲罅隙。
是啊,他愛不愛溫穗是他自己的事。更要緊的事,真正的愛是給溫穗自由。
她可以自由的選擇愛誰,也可以自由選擇是否接受他的愛意。
他可以一生都愛著她,卻不能自私到要把她綁在身邊。
他過去還是太自私了。
溫穗兩個多月和凌淵完全斷聯。
她和傅青洲訂婚後感情更是突飛猛進,據說傅家已經在為她準備豐厚彩禮了。
溫穗還是每天晚上直播,只不過開始為新律所造勢了。
外公也把溫家的爛攤子收拾的差不多,準備重操舊業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直到溫穗又上了熱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