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門這邊給衡玉提供了不少七品的療傷丹藥。
服下療傷丹藥,衡玉的傷勢減緩不少,脖子上那猙獰的掐痕也只剩下淺淺的紫黑色印記。雖然還沒完全恢復,但已經不妨礙她下床走動。
撫摸了一下還處於昏迷狀態的小白,衡玉走去隔壁院子探望她師父。
游雲還在昏迷不醒,臉色蒼白難看。
他素來喜歡穿紅色的衣服,身上的小飾品也喜歡用紅色系的,因此衡玉記憶中的他都是神采奕奕,瀲灩多情。
如今他穿著白色裡衣,臉色蒼白躺在床榻里側,整個人都是懨懨的。
衡玉幫游雲壓了壓被角。
她師父明明重傷未愈,還強撐傷勢去救她,要說不感動那是不可能的。
「師父,你好好休息。」
怕他覺得房間單調,衡玉走出房間,在院子裡折了朵灼灼盛放的芍藥,插到床頭花瓶里。
站在床邊欣賞了會兒,衡玉輕手輕腳走出遊雲的房間。
出來後,衡玉沒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乘坐仙鶴前去尋掌門。
她手上那盆極光之晨和各種古籍都要轉交給掌門,還有那詛咒的破解方法,也得提前知會。
一刻鐘後,仙鶴降落在太極殿前。
衡玉翻身從仙鶴背上爬下來,正要往裡面走去,太極殿裡先行迎出來一人。
正是遲。
「師父剛剛察覺到你過來,命我出來迎接你。」
遲邊小跑到她身邊扶住她,邊解釋道。
他扶人時,倒沒有刻意調戲,溫和而守禮,衡玉就沒有強撐著拒絕他的好意。
太極殿裡古意盎然,雕廊畫棟格外精緻,一個小小的擺件都精美到令人讚嘆。
掌門端坐在大殿上首,直接免了衡玉的禮節,示意衡玉在他身邊坐下。
瞧遲一眼,掌門笑:「你也坐下吧。」
這是他為宗門擇定的下一任掌門候選人,留下來聽聽並無大礙。
衡玉喝了些茶水潤喉,將左手袖子往上扯了扯,露出光潔手腕上戴著的手鐲。
將手鐲褪下來,衡玉直接遞給掌門:「掌門,極光之晨、秘境裡的秘籍,以及情女前輩留下的部分財物都在裡面了。」
情女給她留了非常大筆的財富,這些東西足夠她一直用到元嬰後期。
但衡玉只是挑了一部分適合自己的留下,剩下一些對自己沒太大用處的,全部都留給宗門。
用這些對自己沒用的東西來換取宗門貢獻度,其實也是種不錯的選擇。
掌門接過手鐲,將神識探入其中,瞧清裡面的東西後,他抬眸掃衡玉一眼,臉上泛起淡淡的笑意:「也不知道你師父是怎麼教出你這般出色的徒弟。」語氣親近溫和。
「放心,宗門不會白拿你的東西。儲物戒指裡面的東西,除了古籍外,其他的東西都會按照它們的價值折換成宗門貢獻度,以後你需要什麼東西,直接用貢獻度去庫房換取就好……」
掌門想了想,覺得自己的手筆還是不夠豪爽,又補充道:「你現在已經突破到結丹後期,手裡怕是沒有適合結丹後期用的防禦性法寶和丹藥,過兩日我會讓人送一批過去給你。」
衡玉心裡感慨:美人掌門真是大方。
合歡宗里冤大頭好像真的很多,是不是美人不僅需要皮囊,還需要靠慷慨大方來賺取傾慕值?
稍稍吐槽一會兒,衡玉把她答應傅陌深的事情告知掌門,掌門想了想,說:「到時再與傅家交涉吧,總要拿出令人滿意的報酬。」
處理完這些事情,衡玉深吸口氣,謹慎地取出一塊玉簡遞給掌門:「這是解決掉合歡宗詛咒的方法。」
掌門急忙接過。
他最關注的就是這件事。
要知道,因為詛咒加身,他已經在元嬰後期停留了近兩百年。
神識探入玉簡里,掌門的臉色微變:「這方法——」
「弟子已經做齊準備,情女前輩也給弟子留下不少抗雷法寶。」
掌門沉沉嘆了口氣,鄭重地看著衡玉:「這件事事關宗門萬年氣運,你有什麼需要的,宗門都會全力配合於你。」
「別的事情你不用操心,安心修煉就好,材料會由我這邊來備齊。」
說是這麼說,掌門臉上還是帶著淡淡的擔憂。這個方法實在過於可怕,一個結丹後期的弟子真的能撐住嗎?
似乎沒察覺到掌門心中的擔憂,衡玉微微一笑,再把小白的事情告訴掌門。
這也是個高興的事情,成年期的麒麟可是能夠力扛化神初期的修士。
交流到最後,掌門瞧見衡玉臉上有淡淡的疲倦之色,主動提道:「你回院子裡安心養傷吧。」
「我送你。」遲主動開口道,盡顯紳士風度。
走出太極殿,遲溫聲道:「你怕是還不知道一件事。」
「什麼事?」
「評定內門任務的時間要延後了。」
內門任務是否完成,這一點是由劍魂和水鏡共同來判定的。
劍魂常年沉睡,只有在特殊時候才會清醒,所以弟子們的內門任務會固定一個時間來統一評定。
衡玉想了想,隱約猜到真相:「劍魂也出事了嗎?」
「劍魂幫師父擋了一劍,不然師父怕是會傷得更重。」遲苦笑著說道。
「大概要延後到什麼時候?」
遲聳肩,無奈道:「至少也要一年後。」
他朝正在遠處慢悠悠散步的仙鶴招手,示意仙鶴飛過來。
等仙鶴飛到近前,遲抬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
六七月份,氣候悶熱得很,滿山合歡花盛開,整個天地間除了瑰麗的紅色,就只剩紅色。
衡玉躺在合歡樹底午憩。
前兩日下過雨,打落不少合歡花,她一襲紅衣躺在這片殘花中,比花色還艷麗幾分。
「你這是什麼奇怪的愛好,有床不睡選擇睡在地上。」舞媚過來找她時,有些哭笑不得。
衡玉頭枕在後腦勺,正面仰躺著。
她將一片樹葉遮在自己的左眼上,只用一隻右眼望著悠悠藍天:「我不挑地方,開心就好。」
舞媚理了理裙擺,在她身邊盤腿坐下:「明天夜裡鎮上會舉辦花燈節,要不要去玩玩?」
「花燈節?」
「是啊,這個節日原是鎮上凡人的習俗。弟子們在宗門裡待得久了,耐不住寂寞,就總是偷偷溜下山參加花燈節。你也知道,我們宗門不喜歡約束弟子,長老們玩起來比弟子還要胡鬧不少。久而久之,合歡宗弟子參加花燈節就成了一種習慣。」
舞媚輕嘆了下,撿起一朵合歡花胡亂撥弄。
「有時候倒覺得,修仙者沒有凡人過得浪漫。」
衡玉笑起來:「只不過是大家志不在此罷了。」
修仙者求道問長生。
而凡人短短百載壽命,他們不得長生,那就要用另一種方式,來讓這短短百載人生變得精彩。
「那你明晚去玩嗎?反正你傷勢已經恢復小半,能夠自由活動了。」
衡玉莞爾:「當然要去,要提前準備什麼東西嗎?」
她要長生大道。
也要享受這人世精彩。
二者兼得才叫逍遙。
「來來來,我給你介紹!」舞媚興致勃勃介紹起來。
-
衡玉坐在梳妝櫃前,用螺子黛慢慢描眉。
她瞄了幾下,盯著倒影在銅鏡里的人影,輕笑道:「我畫得果然不好看。」
描完眉,衡玉點了胭脂抹在唇上——這是為了給自己增加些氣色。
塗抹均勻,衡玉緩緩從椅子上站起身。
她今天穿了身紅色長裙,裙擺是鏤空設計,繡成靡靡合歡花模樣。隨著她的走動,裙擺輕輕在空中盪起一抹弧度,艷得驚心動魄。
戴上木質半面面具,衡玉提著裙擺出門。
暮色四合,華燈初上。
漂亮的燈籠高高掛起,昏黃的燈火旺盛燃燒著,將鎮子的每一處角落都照亮。
花燈節才剛剛開始不久,大街上已經熱鬧起來,人影憧憧,喧譁聲不絕於耳。
衡玉和舞媚一塊兒行動,兩人路過鎮上最好的一家酒樓時,有眼尖的小師妹認出她們兩人,在酒樓二樓朝她們用力揮手:「洛主、媚主,要不要上來一起用些東西!」
「是啊兩位師姐,過節日怎麼能不吃東西呢!」
「我們這裡正好還有兩個空位置。」
師妹們叫得特別大聲。
她們是剛入門的內門弟子,第一次參加花燈節,對于衡玉和舞媚兩人也沒有太大的畏懼之心,瞧見她們就高高興興地出聲邀請了。
難得這麼熱鬧,衡玉也不打算掃興:「走吧,我們上去,正好用些東西。」
到了二樓,衡玉發現幾個師妹已經點了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
原本衡玉是沒什麼胃口的,瞧了幾眼,倒是覺得有些餓了。
她握起筷子,夾了塊鵝肝送進嘴裡,眉梢微挑:「做得不錯。」
「洛主喜歡吃鵝肝?這個雞翅也做得很好。」一個小師妹殷勤給她夾菜。
「洛主洛主,店裡的蝦丸雞皮湯是一絕,你嘗嘗鮮。」
「我還是更喜歡這份藕粉桂糖糕。對了,這個棗泥餡的山藥糕也不錯,媚主你也快嘗嘗。」
她們兩個女子被幾個小師妹殷勤招待著。
旁邊桌子的幾個男弟子看得眼饞不已——為什麼這種待遇是給師姐而不是給他們的。
……
了悟往蒸鍋里加入冷水,把麵團放入裡面。
他今天閒著無事,就在廚房裡待了一下午。
無定宗弟子鎮守在封印地這裡,每個人都必須要自給自足,想要什麼都需要自己親自動手。他心血來潮想吃饅頭,自然只能自己動手去做。
在等著饅頭蒸熟時,他坐在旁邊翻看佛經。
算著時間差不多了,了悟熄掉火,等饅頭放涼些許後才將它們從蒸籠里取出來,坐在廚房裡慢慢嚼著饅頭。
……
合歡宗的師弟師妹們都熱情如火。
這是衡玉最直觀的感受。
一開始,還只是師妹們給她夾菜。
到後來,一堆師弟們起鬨,紛紛跑過來勸她和舞媚喝酒。
好在衡玉的酒量還算不錯,沒有出現翻車的情況。
等到吃得撐了,外面已經徹底熱鬧起來。
「我們下去逛街吧。」不知道誰說了一句,眾人紛紛從酒樓里撤走。
衡玉手裡拎著個兔子形狀的燈籠,戴著木製面具緩緩走在人群之中。
偶爾有男子路過她身邊,向她拋來一朵凌霄花。衡玉全部用靈力攔住,沒伸手去接任何的花,那些目光灼灼望著她的男子只能失望離開。
倒是舞媚,收下不少凌霄花,胡亂撩撥那些男子的心弦。
看她和幾個師妹玩得熱鬧,衡玉不打擾她們,自己提著裙子去猜燈謎贏燈籠。
……
了悟吃了兩個饅頭,就沒了胃口。
他算著時間差不多,換了件新的僧袍,抱著經書走出廂房。
了悟手裡提著個照明用的燈籠,慢悠悠穿過靜謐到連蟬鳴都沒有的庭院,緩緩走進佛殿裡。
佛殿裡面的香燭都燃燒到了尾聲,是時候換上新的一批。
了悟俯身,將自己手裡提著的燈籠小心放好。他取來新的香燭,讓它們替換掉舊的香燭。完成這一切後,他才慢慢跪到蒲團上,一下一下叩擊木魚。
……
連著猜中五十道燈謎,衡玉順利拿下最好的那盞燈籠。
這盞燈籠是個走馬燈,燈籠旋轉時,構成一幅非常漂亮的銀杏林落葉圖。
衡玉越看越喜歡。
就在她欣賞著燈籠時,周圍有一道清越如溪水叩擊玉石的琴聲響起。
這道琴聲有靈力的加持,順利壓過周圍的喧鬧聲,這一瞬間,整個天地間只剩下這首悅耳纏綿的曲子。
待到一曲終了,身穿黑色常服的遲抱著琴從容走到衡玉面前:「真巧,居然在這裡遇到你們了。」
舞媚嚼著嘴裡的栗子,含糊不清說道:「巧不巧你自己心裡有數啊。」
遲瞥她一眼,問:「栗子好吃嗎?」
舞媚茫然:「還可以。」
遲朝不遠處賣栗子的小販招手,很快又多買了一份栗子。
他直接將栗子拋到舞媚懷裡,溫文爾雅笑道:「吃著東西也不能堵上你的嘴嗎?」
衡玉在旁邊看戲看得哈哈大笑。
舞媚氣急敗壞,險些要與他比劃一二。
沒等他們開始動手,煙火先一步在空中燃燒起來。
明艷而絢麗的煙火將半邊天徹底渲染成白色,一起都美不勝收。
欣賞了半個時辰的煙火後,舞媚伸了個懶腰,道:「下半夜還有個篝火晚會,要不要繼續?」
「走走走,難得離開宗門,還是玩得盡興些為好。」遲招呼道。
衡玉眉梢微挑,倒是沒掃興。
……
夜已經深了。
了悟將佛殿收拾乾淨,提著樸素的燈籠走出佛殿。
他默默伸手關上佛殿的門。
兩扇門撞擊在一起時,發出有些重的撞擊聲。這樣的響聲在靜謐的封印地里顯得有幾分突兀。
回到廂房,了悟給自己燒了桶熱水。
簡單沐浴一番後,他穿著裡衣躺在床榻上,正面仰躺著入睡。
又是尋常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