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奴點了點頭。
陸清臣微微彎腰,伸手按了下升降按鈕,沈奴感覺到病床上半部緩緩抬起的時候,陸清臣扶著她的雙肩。
他今天穿了件淺藍色襯衫,清爽雅致,不減那份成熟氣度。
「看什麼?」陸清臣把枕頭塞在沈奴背後的時候,出聲問。
沈奴淺淺地笑:「在看你,不給看啊?」
可是女孩子的眼睛裡,沒什麼神采。
陸清臣安置好沈奴,自己也在床邊坐下,但他伸手去摟沈奴,沈奴已經默契地依偎進她的懷裡。
這一刻劫後餘生的喜悅和心有餘悸的恐懼排山倒海般湧上心頭。
在那黑暗逼仄的空間裡,她無數次幻想陸清臣來就救她,把她抱進懷裡,安慰她不要害怕,也是這些幻想,支撐這她熬過一秒,又一秒。
陸清臣微微低頭,下巴碰到沈奴柔軟細膩的臉頰,「想哭就哭,在我面前不用勉強自己。」
沈奴把臉埋在他的頸窩,低低抽泣,像個在外面受了委屈,找家長哭鼻子的小孩。
陸清臣一手抱著她的肩甲,另一手輕撫她的頭髮,「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這種事。」
這句話與其說是講給沈奴聽,不如說是講給他自己聽。
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
陸清臣朝門口看了一眼,沒有放開沈奴的意思,「進來。」
外面的人開門的一瞬,沈奴從男人懷中退開,推開門的是鄭宏,但他沒有進來,:「陸總,蘇律師那邊有新消息。」
鄭宏說完這句,看了眼沈奴,沒有繼續往下說。
沈奴知道底下的內容不適合她聽,拿手背擦了擦眼睛,陸清臣把水杯遞給她:「喝點水,我出去一趟。」
沈奴接過來,入手的溫度剛剛好。
陸清臣臨走時摸了摸她的頭頂:「我很快回來。」
……
VIP病房區在頂層,順著樓道往上走是天台,西邊晚霞層疊,曠遠蕭索。
「藍姿那邊都說清楚了,參與的人除了韓酬和她收買的幾個社會混子,還有一名醫生,就是一直給沈瓊琚當家庭醫生的那位女醫生,叫陳敏。」
「據藍姿交代,在許小姐被埋之前,她讓醫生給許小姐注射了安樂死,她手裡有陳敏的丈夫受賄腐敗的證據,陳敏為了保住丈夫的前程,就同意了。」
「不過警方從陳敏口中得知,陳敏不敢真的殺人,趁藍姿不注意,偷偷把安樂死換成了麻醉劑,要不然……」
要不然現在的沈奴,就真的成了一具屍體。
陸清臣出來前只在襯衫外套了件黑色大衣,板正挺拔的款式,穿在他身上,很有男人味。
而他的眼神,卻透露出寒意。
鄭宏腦門忍不住冒汗。
陸總這表情實在嚇人,咽了口口水,才繼續又說:「沈從山收了您的賠償,看他當時的表情應該挺滿意的,小陸總那邊看了您讓我遞過去的文件,也沒再有別的動作,就是韓酬,不肯把錄音給我,說……」
陸清臣:「說什麼?」
「說讓您撈他出來,要不然就把那些錄音銷毀。」鄭宏不知道什麼錄音,自家老闆沒有講明,他也不敢多問,韓酬那邊他試探過,好像是跟藍姿有關。
陸清臣豈是那種會受人拿捏的性格?他看向天邊的雲霞,淡聲說:「我辦公桌左邊第二個抽屜里有個文件袋,你讓人給他送去,他看完了就知道該怎麼做。」
當天晚上七點,陸清臣就拿到了想要的東西。
韓酬把錄音都整理在一個U盤裡,鄭宏送來的時候,陸清臣正陪沈奴吃晚飯。
有些事,他不想讓沈奴聽見。
和鄭宏站在病房外,陸清臣關上門後手沒有從門把上拿開,直接說:「給藍姿送過去,讓人放給她聽,記著,每天都要聽。」
……
沈奴在醫院昏迷了三天,這三天足夠外界發生很多事。
比如全城人都知道名門沈家的當家女主人,以殘忍手段謀害親生女兒,並且案子已經告破,盛安集團CEO也參與其中,目前已經被董事會罷黜。
藍姿畏罪自殺,也在媒體上掀起過一陣浪潮。
一間門口站著兩名警察的病房。
藍姿蜷縮著身軀躺在床上,左手腕包裹著紗布,臉色蒼白,頭髮散亂,雙眼無神。
電視屏幕上,是播放音頻的畫面,沈知書溫和好聽的聲音從裡面緩緩傳出來。
「庭秋,我給你介紹一個女孩子吧……」
「庭秋,給你自己一次改變的機會……」
「庭秋,男人還是要跟女人過日子,別的終歸不是正經之道……」
「庭秋,小姿懷孕了,我又要當爸爸了……」
「庭秋你看,這是孩子的四維照,像不像我?醫生說小傢伙簡直是照著我的樣子長的,哈哈……很可愛對不對?」
「小姿說等她肚子再大一點,我們一家四口去拍全家福。」
藍姿低頭,看著沁出血的白紗布,聯想起的,是沈奴為了要回莊嚴出國培訓機會而割腕的一幕,不知道是不是也是這樣疼。
一定比她更疼吧。
藍姿身體輕輕顫抖,身體好像有哪裡很疼,她分辨不清,只是那股疼痛越來越清晰,疼得她眼前一陣陣發黑。
「啊——」
痛苦的哀嚎從病房裡傳出來,門口守著的兩名警察對視一眼,都是見怪不怪的表情。
------題外話------
唉,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