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過，拒絕之後老師可能會對我失望，甚至有可能會發火，但這一切都沒有發生，他只是很平靜的問了我一句。
「為什麼？」
「我奶奶身體不好，媽媽更是需要人在身邊照顧，我不放心離開她們。」
「可以理解，」老師點點頭，反問，「那麼你有考慮過自己嗎？好不容易找到一份自己熱愛的工作，你不想為這份工作而努力嗎？不想收穫更美好的果實嗎？」
我當然想！
做夢都想。
但我分得清輕重和工作相比，當然是我的家人更重要，我不能為了名利金錢而本末倒置。
「謝謝老師。」
我深深的鞠了一躬。
無需多說，老師也明白了我的意思。
「算了，既然你都已經做好決定，那我也不會勉強你。不過這次機會難得，錯過之後你確定自己不會後悔？」
「我確定。」
如果是為了其他事情錯過這次難得的機會，我肯定會感到惋惜，但為了家人放棄，我甘之如飴。
離開老師家時，我的心情很放鬆，因為從今天開始，我可以全心全意的做喜歡的工作，這讓我心裡特別快活。
熟悉的車子停在我面前，車窗降下，我對上了慕北川的眼眸。
「上車，我送你一程。」
……
車子行駛在安靜的馬路上，車內播放著舒適和緩的音樂，慕北川忽然開口，「對不起。」
我看向他，「為什麼而道歉？」
「因為我幾次讓你被網友攻擊，還有人潑了你一身油漆。」
慕北川握著方向盤，目不斜視，語氣也特別的平靜，但我卻從他的臉上看到一閃而逝的懊惱。
我笑了笑，「都過去了。」
「你……好像不一樣了。」
我疑惑的看了看自己，還是和往常一樣的穿著，沒有什麼不同，「哪裡不一樣了？」
「感覺。」
「感覺？」
他嗯了一聲，似乎在措辭，「總之這種感覺還不錯。」
這樣一句不算誇獎的誇獎，卻莫名的讓我心裡有些雀躍，「謝謝。」
自從我做了那個決定之後，心裡是前所未有的輕鬆，可是多多少少也還會有一些迷茫，畢竟就像師父所說，我做出這決定也算孤注一擲。
萬一另一條路失敗了，那我可能連回頭路都沒有了。
這會兒才終於定下心來。
「我決定辭職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把這件事告訴他，可能是需要一個人來和我分享這種喜悅。
只是恰好在我眼前的人是他。
他平靜的應了一聲，「那接下來想好去哪裡工作了嗎？慕氏集團，最近正在招聘人才。」
我歪了歪頭，「你在招攬我？」
「也許。」
他回答的漫不經心。
我的目光從他緊緊握著方向盤的手背上掃過，嘴角微揚，「多謝慕大總裁對我的賞識。」
「所以，你去嗎？」
「我想我還是不去了。」好不容易逃出一個火坑，怎麼可能又跳一個？
這個想法從腦海中閃過，我忽然蒸了蒸原來在公司里朝九晚五的工作，在我看來已經算是火坑了嗎？
雖然在公司經常加班，偶爾要面對同事的擠兌，還要去跟大家勾心鬥角，可那明明是我很熟悉的工作，為什麼在此時的我眼中看來，它反而是累贅？
跟老師學習的日子並不輕鬆，甚至經常要熬夜，累的四肢酸軟，實在疲憊的時候也想過以後再也不碰工具了。
可是當新的單子出現在眼前，我依舊會興致勃勃。
這大概……就是熱愛吧。
車子很快在我家樓下停下，我準備下車，手腕忽然被人攥住，在我回頭之際，那隻手又悄然鬆開。
「以後不會再有這種事情。」
與他對視，我的心跳忽然變得很快，這種突如其來的變化令我慌張，手忙腳亂的下了車。
「你路上開車小心。」
我幾乎是落荒而逃。
原以為面對他可以做到心平氣和，可為什麼今天突然有了改變？
我並不為此歡喜，更多的是害怕。
大概是曾經的那段青春太過於刻骨銘心，早已被放棄的感情始終如烙印般留在心底，再次觸碰讓我感到驚慌不安，我不希望自己再變回過去那個樣子。
患得患失，為愛痴狂。
那不是我，至少那不是現在的我想要看到的自己。
我深吸一口氣，慢慢平復心底，那莫名其妙的悸動。
以後還是和他少見面吧。
我將辭呈遞上公司，安旭冬的爸爸倒是沒有過多為難我，只是簡單的問了我將來的安排，就批准了我的辭呈。
我收拾東西離開公司那天，天氣特別晴朗，同事們紛紛在辦公室外頭偷看，他們的議論我不是沒有聽見，只是根本不曾在意。
反正以後也沒有再見的機會。
走出公司門口，安旭冬追了上來，不由分說拉著我到僻靜的樹下說話，「你為什麼要辭職？」
我眨眨眼，「不想做了。」
「你騙人。」
我微微蹙眉。
安旭冬有些激動，「你一直都很努力的工作，怎麼可能不想做？是不是因為網上的那些話對你造成的影響？還是因為公司員工在議論你？」
我在思考要如何回答他，關於我未來的安排和他說顯然是不合適的，畢竟我們現在只是同事，頂天再加上一層朋友的關係。
但我的沉默卻讓他產生誤會，抓住我的手腕，「走，我帶你回去，我不會讓任何人再議論你的！」
我連忙將他拉回來，餘光已經注意到公司門口有人在往這邊看了，不由得嘆了口氣。
「學長，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我真的不能回去。」
「為什麼？」
「因為我已經想好了自己未來的路，我打算選擇另一個方向，而不是將自己捆綁在公司里。」
安旭冬不理解，「我知道你最近有做其他的兼職，你在做藏品修復，但是這條路並不好走啊，在你之前有多少前輩在這個圈子裡揚名立萬，你覺得你一個剛剛加入的新手，能和他們掰手腕嗎？」
我認真的說，「我不想和誰掰手腕，我只是希望自己能靜下心來，好好的跟老師學，而不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貪心不足蛇吞象。
這句話我深以為然。
如果今天為了多賺一份錢，偏要固執的打兩份工，那麼將來的後果就是這兩份工作，我可能一份都做不好。
安旭冬抓了抓頭髮，「可我還是覺得你這個選擇太冒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