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浴血大凌河 六十七 大凌河悲歌3
2024-08-16 07:45:58
作者: 流光飛舞
張洪謨帶領騎兵追了兩里路,很快就發現不對勁了,該死的建奴跑得飛快不說,而且邊跑邊朝後面放箭,箭箭都照著明軍騎兵的臉射,箭箭咬肉!看樣子,這幫建奴已經將蒙古韃子的本事學到手了,繼續追下去等於是自己拿臉去攔建奴射來的箭,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的,他下令停止追擊,清點一下傷亡,嚇了一跳,就這點路,已經沒了五六十人了!
張副將朝後金騎兵的背影吐了一口口水,憤憤的罵「孬種!」
早期的後金騎兵更像是騎馬步兵,騎著馬運動,到達戰場後下馬列陣,用密集的箭雨和兇悍無比的白甲兵將明軍擊潰,然後再上馬追殺,能奔射的騎兵並不多。但是隨著越來越多的蒙古部落歸降,大批騎射精湛的蒙古弓騎兵也成了後金八旗中的精銳,甚至將騎射的絕技傳給了女真戰士,在明清戰場上,越來越多的出現了這些輕裝飛騎縱橫馳騁的身影,對於明軍來說,這絕對不是什麼好事。張洪謨雖然不忿,卻也知道再追下去只會被射得潰不成軍,無奈之下,帶領部隊返回到車陣中間,不敢再輕易出擊了。
張春也不在意,指揮大軍繼續向前推進。很快,他們遇上了後金的第一道防線。後金正藍騎用拒馬、鹿砦將官道封死,弓箭手射在俺體後面,不住的朝著明軍放箭,粗大異常的拒馬槍架在拒馬上,閃爍著令人膽寒的寒光。明軍剛剛從地平線後面冒出來,就聽到了鈍刀刮篾青般刺耳的呼嘯聲,數支一米多長的利箭破空而來,釘在盾車上,堅厚的盾牌一射就穿,破裂開來!是床弩,也只有床弩才能射出這種跟短矛一樣的利箭!還沒回過神來,又一架床弩開火了,又是三箭齊發,一匹拉車的馬馬頭被打了個稀爛,頭蓋骨變成碎片濺了出來,騾馬轟然倒下,戰車也就動彈不得了。這還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一架床弩甚至射來一支五尺多長的標槍,這支標槍從戰車間隙間穿過,射入明軍步兵中間,一名明軍上半身被生生撕裂,血雨濺起兩米多高,這支帶血帶肉的標槍速度不減,射入一名什長的胸口,將他帶得雙腳離地往後飛出幾米,與後面一名火槍手穿成了一串!
張春見狀,不禁發出一聲咒罵。建奴沒有這個能耐製造如此精密的床弩,這些床弩十有八九是從明軍手裡繳獲的。這些床弩在抗擊建奴的時候沒有發揮什麼作用,現在用到自己人身上,效果倒是出奇的好!他厲聲叫「開炮!開炮!打爛那些拒馬!」
幾門大炮被推了上來,炮口對準那層層密布的尖樁、拒馬,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轟鳴。鉛彈激射而出,鉛向那道該死的防線,大多數都因為準頭不足落空了,但還有有兩枚擊中了那些障礙物,尖樁一打就斷,拒馬被擦上一下,登時散架!還有一枚鉛彈也不知道炮手是不是韋小寶投胎的,准得不能再準的砸在一架床弩身上,喀喇一聲大響,床弩被砸成了碎片,尖銳的木屑利箭般射向後金士兵,頓時一片鬼哭狼嚎,好幾名後金士兵滿臉都是木刺,捂著被刺瞎了的眼睛撲騰哀嚎。
幾具伏遠弩同時發射,五六名明軍炮手被打得向後直飛出去,但是並不能阻止明軍火炮作第二次發射。這一次,火炮推得更近了,打得自然也更准,六枚鉛彈有五枚擊中了木樁和拒馬,將這些討厭的障礙物撕碎或者打翻,自然而然的,躲在後面的後金士兵也被打翻了不少。明軍士兵放聲歡呼,舉著盾牌手持長槍朝後金防線猛衝過去。火炮裝填實在太慢了,指望炮兵幫他們將所有障礙都清除掉,還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所以步兵打算自己解決問題,趁著建奴還沒有將缺口堵上便衝過去,一舉將他們擊垮。後金弓箭手直起身體來,強弓拉成滿月狀,利箭破空而來,明軍舉起盾牌遮住上半身,利箭射在盾牌上,篤篤作響,很多盾牌被射穿,把明軍士兵的手和盾牌釘在了一起,頓時慘叫聲大作,一些明軍士兵劇痛之下甩掉了盾牌,將自己的要害暴露在箭雨之下,馬上就被射倒了。
後金士兵興奮的叫「射!射死這幫明狗!」用最快的速度傾泄著自己箭袋裡的箭枝,不斷有明軍士兵中箭倒下。但是抬槍的轟鳴打斷了他們的單方面表演,大得出奇的鉛子激射而來,射得正來勁的弓箭手慘叫聲此起彼伏,血肉橫飛,箭雨一下子稀疏了下去。弓箭跟火箭對射,只要火槍的質量信得過,弓箭手是占不到什麼便宜的。明軍步兵見後金弓箭手被打啞了,發出一聲怒吼,扔掉盾牌加快腳步猛衝過去!當他們逼近之後,那些拒馬後面馬上冒出了後金士兵的身影,拒馬槍縮回,蓄勢待發,弓箭手一輪疾射,又放倒了不少。明軍也被射出火來了,逼近到十幾步之後齊齊發出一聲大喝,兩三百杆投槍脫手擲出,將那些弓箭手和床弩射手生生釘在了地上,手持長槍的士兵長槍架在拒馬上,照著沒有被投槍擊中的後金士兵沒頭沒腦的猛捅!但遠比明軍長槍要長得多的拒馬槍搶先一步刺了過來,沉重的拒馬槍速度並不快,但是殺傷力驚人,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的破開沖在最前面的明軍家丁的鎧甲,狠狠的貫穿他們的胸膛,然後抽出,帶出噴泉般的血箭。後面的明軍將被刺中的士兵往布滿鐵釘的拒馬上一推,將長槍架在死者肩上照著後金士兵的臉狠狠刺過去,被刺中的後金士兵慘叫聲同樣震天動地。幾百名士兵隔著拒馬用長槍對捅,不斷有人被刺倒,渾身是血的倒了下去,屍體很快就撂起了好幾層。看得出,是後金士兵占了便宜,他們所使用的拒馬槍比明軍的長槍長出一米不止,一寸長,一寸強,再加上後金士兵那驚人的膂力,將笨重的拒馬槍變成了一件無堅不摧的殺人利器,被刺中的明軍士兵就沒有活命的可能了。幾十支拒馬槍像毒蛇的信子一樣伸縮不定,幾乎每一次刺出,都有明軍慘叫著倒下。
不過這一局面並沒有持續太久,明軍有意識的將死者推到拒馬上,很快,拒馬上就布滿了屍體。隨著一聲粗野的狂喝,一批手持朴刀的明軍士兵從長槍兵中間殺出,趁著拒馬槍收回之機,手撐著屍體發力一躍,路過拒馬,落到後金士兵面前。掩護拒馬槍手的後金士兵挺槍就刺,將十幾名明軍士兵刺死在拒馬上,而安然落地的明軍士兵也不客氣,朴刀掄得呼呼風響,照著拒馬槍手的脖子猛砍,拒馬槍手面對近在咫尺的明軍刀盾手,處境跟手持七米長矛被羅馬劍手滾到面前的馬其頓士兵一模一樣,只有被宰的份,上百把朴刀一頓猛砍,這些可惡的拒馬槍手被砍得一個不剩了。更多的明軍手撐著屍體躍過拒馬,加入貼身肉搏的行列,這方寸之地頓時變成了血肉橫飛的修羅屠場。明軍的格鬥技巧、實戰經驗跟後金士兵相比都有不小的差距,雙方的損失相當懸殊,但是架不住明軍人多,面對源源不斷的衝過來的明軍,這個後金牛錄很快就抵擋不住了,扔下一地屍體逃之夭夭,至於那些負責操縱床弩的漢軍士兵,一個都沒逃掉,被明軍生生剁成了肉泥。
明軍搬開屍體,拆掉拒馬,清理掉所有障礙,大軍繼續前進。接下來的幾場激戰,規模都不是很大,後金利用鹿砦、壕溝、拒馬作掩護構築防線,打得異常堅決。但由於兵力太過分散,每一道防線的兵力都不是很多,一般都是一兩個牛錄,根本就抵擋不住數萬明軍的猛烈進攻,很快就被打垮了。明軍的車陣像一台壓路機,緩慢而不可阻擋的往前滾動推進,將後金的防線毫不留情的粉碎,一路高歌向前突進。一連取得了好幾場勝利,明軍的士氣高漲到了極點,已經不用軍官威逼利誘了,推進速度大大加快,動能也越來越強,到後來,像那些一兩個牛錄據守的防線,幾乎是一個回合就被他們衝垮了,僅僅一個上午,他們就攻下了後金六道防線,清澈見底的小凌河像一條帶子一樣在他們面前展開,他們離目的地很近了。
形勢一片大好,大家都樂觀起來。然而,張春卻眉頭緊皺,因為他注意到後金每次撤退都是整齊有序,沒有絲毫的慌亂,而明軍雖然奮勇衝殺,但是每一戰殲滅後金的兵力其實很有限,極少有過百的。顯然,後金並不是真敗,他們是在誘敵深入,這一道道防禦薄弱的防線,不過是他們拋出來挑逗明軍胃口的誘餌罷了。
如果這真的是建奴在誘敵深入,那麼,建奴的主力會在哪裡等著明軍?
望著河水滔滔的小凌河,張春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