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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邁向輝煌 二十九 雨夜,血夜

2024-08-16 07:49:29 作者: 流光飛舞
  漆黑的天幕像口巨鍋倒扣著大地,看不到一點黑光,不時有一道電光飛舞而過,帶來瞬間的光亮,隨即又重歸於黑暗。天氣悶熱,暴雨將至。

  荒原上點起了一些火把,呼嘯的風將火光拉扯得長長的,火光黯淡,隨時可能熄滅,一如旗人的命運。萬餘旗人在這裡宿營,他們用木頭搭起架子,蒙上獸皮就成了帳篷,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沒有任何多餘的物品,就是一個可供他們遮風擋雨的帳篷而已。地面的潮氣濡濕他們的衣物,蚊蟲鋪天蓋地的撲過來把他們叮得體無完膚,風將牧群糞便的腥臊味吹過來,熏得他們直想吐。在瀋陽城中享受過舒適的城市生活的旗人貴族簡直一分鐘都無法忍受,一個個罵聲不絕,幾乎每一頂帳篷里都能聽到咒罵聲,還有女子和孩子壓抑的抽噎。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現在的旗人正經歷著由奢入儉的過程,這個過程很痛苦。

  在這個沒有星光的夜晚,有人拉動琴弦,馬頭琴奏出悲愴淒涼的樂聲,催人淚下,眾多滿洲武士圍在火堆旁淚流滿面,悲聲吟唱

  大草原的鷹,你從太陽升起的地方飛起,你的雙翅遮蔽了天空,你的陰影籠罩大地,豺狼在拜伏,黃羊在顫慄。

  河水哦,你為何濡濕他的羽毛;

  高山哦,你為何阻擋他的去路;

  閃電哦,你為何劈斷他黃金的雙翅;

  悲傷哦悲傷,大海在咆哮,淹沒了草原,陰山崩塌了,變成了平地,偉大的長生天啊,你為何召回你驕傲的兒子……

  這一刻,那悲愴的氣氛簡直讓人窒息。有人用匕首割破自己的臉,用鮮血去悼念那位率領他們打下了一個強大的帝國,攻無不刻,戰無不勝,最後卻倒在了修羅戰場上的英雄,他們心中永遠的汗王。那位英雄已經化作夜空中高傲的星辰,留給他們的是一個殘破的帝國,以及黑暗的、險惡的未來。

  溥洛站在土坡上,都半天了,一動不動,就像一尊石像。他久久望著瀋陽方向,抿緊嘴唇一言不發。天空不時傳來沉悶的雷聲,在他聽來這就是明軍攻城時的炮聲,暴烈絕倫,震耳欲聾,再怎麼堅固的城池,再怎麼強悍的軍隊,都會在這一陣接著一陣的炸雷般的炮聲中崩潰。雖然遠隔千里,音信斷絕,但是他知道,此時此刻,他的父親,他的叔伯,還有旗人最後一點骨血,正在瀋陽城中浴血堅持,與明軍拼死廝殺,直到流干最後一滴血。

  「明天會有人沿著我們走過的路趕過來跟我們會合嗎?」一個稚嫩的聲音傳了過來,是岳樂,溥洛的弟弟。這傢伙也是個牛人,二十一歲便隨豪格蕩平四川,積軍功封貝勒,後來又在平定三藩之亂的戰爭中立下大功,被封為郡王,稱得上是一代名將。但現在他才十四歲,還嫩得很。南下之戰,八旗精銳死絕,舉族青壯為之一空,哪怕是十四歲的孩子也要披甲持刀準備戰鬥了,所以現在岳樂也披著一副皮甲,腰間配著一把長刀,滿像一回事的樣子。

  溥洛搖頭「恐怕……恐怕不會有人跟過來了,都去保衛瀋陽了。」

  岳樂問「瀋陽還守得住嗎?」

  溥洛神色苦澀,沒有回答。

  守得住的話,他們何必一路往北遷移?

  岳樂也知道這個問題早就有答案了,他神色黯淡「我們的國家……就這樣完了嗎?」

  「岳樂,」溥洛雙手按在弟弟肩上,鐵鉗似的大手將他肩胛骨捏得啪啪作響,他的神情有點恐怖,雙眸迸出凌厲如刀鋒的光芒,盯著年幼的弟弟,一字字說「我們還會回到瀋陽的!」

  岳樂愣了一下,大聲說「我們一定會打回來的!」

  營地中央最大的那頂帳篷里不斷傳出女子痛苦的嘶叫聲,為數不多的御醫和宮女忙進忙出,團團亂轉,同樣為數不多的貴族跪在帳篷外面,神色焦慮、不安。這動靜越鬧越大,以至於整個營地所有人都被驚動了,聚集過來和貴族們一起等待,有人開始向長生天祈禱。

  半晌,第一聲嬰兒的啼哭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死寂,累得半死的御醫跑了出來,高呼「長生天保佑,莊妃娘娘產下龍之,大清有後了!」

  武士們如釋重負,放聲歡呼「萬歲!萬歲!」聲震四野,帳篷中的嬰兒似乎受到了驚嚇,哭得更加厲害。

  一道閃電劃裂了天幕,筷子粗的雨絲瓢潑而下,白茫茫的雨幕帶著隱隱呼嘯聲籠罩四野,風聲雷聲淹沒一切。在這個雨夜,皇太極最後一點骨血,他與大玉兒愛情的結晶,歷史上的順治帝愛新覺羅·福臨,由於母親的顛沛流離而過早地來到了這個世界。

  等待這個嬰兒的並不是已經奠定了基礎的帝國,而是整個族群風雨飄搖的未來,和風中之燭一般的命運。不知道他的母親還會不會給他起「福臨」這麼個名字?也許叫「難來」更適合他。


  就在福臨在荒原上,雨幕中發出第一聲啼哭之際,那些選擇與國同殉的旗人在瀋陽城中發出了最後一聲怒吼。他們乘著大雨向明軍發動夜襲,前仆後繼,完全無視傷亡了。明軍先是用排槍,接著用手榴彈,到後來乾脆就用刺刀、工兵鍬或者長矛迎接他們,成千上萬士兵在這密得睜不開眼的雨幕中殺成一團。清軍像秋天的麥田,割倒一片還有一片,又像過境的漫天蝗蟲,燒死一群還有一群,一個族群在生死存亡關頭所能爆發出的力量與瘋狂,在這個雨夜,在他們的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而明軍就像冰冷的礁石,屹立在陣地上,任憑清軍怎麼衝擊,自巍然不動。駭浪或許可以磨掉礁石的稜角,但它休想撼動礁石半分!

  看出這些剽悍的火槍兵很不適應夜戰和巷戰,盧象升冷然下令「讓重裝步兵上!」

  一聲令下,每個突破口都出現了一道銅牆鐵壁。身披重甲、手持巨斧的重裝步兵排成緊密的隊形緩步而前,巨斧揚起,冷風一陣;巨斧落下,血漿四濺!清軍的刀劍長矛落在他們的重甲上面,火星四濺,箭枝石彈打在他們身上,四處彈開,除非是用繳獲的線膛燧發槍開火,否則沒有人能讓這些重裝步兵倒下!衝鋒的清軍絕望地發現,衝鋒變成了送死,狹窄的地形讓他們面對重裝步兵的巨斧時毫無閃避的餘地,只能直愣愣的湊上去然後被巨斧狠狠劈開!恐怖的重裝步兵像一盤盤巨磨緩慢而不可阻擋地轉動著,被投入巨磨之間的清軍士兵紛紛變成一堆堆破碎的屍體。重裝步兵分成兩批輪流上陣,以確保每一個人都能得到充分的休息,以免殺到手軟,這場惡戰完全變成了屠殺。

  一排照明彈升上天空,照亮戰場,慘白的光芒之下,死屍枕籍的戰場猶如阿鼻地獄。眼看著清軍惡鬼附體般一波波衝過來,然後消失在橫流的血水之中,傾聽著巨斧劈裂肉體時那可怕的悶響,王鐵錘神情竟有幾分悲憫,低嘆「打不贏就認輸唄,這是何苦呢?」

  徐猛瓮聲瓮氣的說「他們就是被自己造的孽給嚇著了,害怕以前自己幹過的事情都一一報應到自己身上,所以選擇了用飛蛾撲火的方式進行抵抗。」

  王鐵錘說「他們的擔心恐怕不是多餘的,西門和北門那邊都殺得屍堆成山了。」

  徐猛嘆氣「有什麼辦法呢?去年三十萬將士北伐,結果就剩下這麼一點了,每一個人的命都是十名袍澤的犧牲換來的,盤錦軍團早就紅了眼,協助作戰的東江軍也早就紅了眼,被他們輾過的地方,只怕連只活著的老鼠都不會留下來!」

  又一批清軍沖了上來,從那瘦小的身材可以看出,這批清軍大多都是十五六歲的孩子。但戰場上是不會講究這些的,只要你手裡拿著武器,別說十五六歲,就算你只有五六歲對方也會痛下殺手,沒有人會手下留情的,所以等待這些孩子的,仍然是冰冷的鋼斧,稚嫩的慘叫聲密集地響起,悽厲而短促,令人毛骨聳然。王鐵錘的表情……分明就想吐了。他移開目光,用肘部碰了碰徐猛,說「這大概是我們重裝步兵的最後一戰了吧,以後恐怕不會再有這樣的戰事了……打完仗之後你有什麼打算?」

  徐猛憨憨一笑「我聽侯爺安排,侯爺讓我打我就繼續打。」

  王鐵錘一怔「繼續打?準噶爾已經被滅族了,蒙古歸順了,建奴也完蛋了,繼續打你想打誰?」

  徐猛說「侯爺說東洋小矮子還欠我們一頓打,那幫狗日的居然敢出兵助戰,幫建奴打我們,欠收拾了,絕不能輕饒了他們。」見王鐵錘眉頭一直擰著,他以為他是在擔心自己,便安慰他「你放心好了,東洋矮子好欺負得很,他們當中最高的人都不到我們的胸口,我們一個能打他們十個呢!打完日本之後,我大概就該退役了……我就一身蠻力,什麼戰術都不會,繼續當兵也不會有什麼成就了,解甲歸田是個不錯的選擇。你呢?回海南?」

  王鐵錘說「對啊,回海南啃著椰子喝著蔗汁監督日本勞工幹活。我自己也建了個農場,種了很多甘蔗和香蕉,現在都可以收穫了吧,打完仗回去,還能趕上甘蔗收穫。」

  徐猛跺了跺腳下的土地,說「我打算在遼南買一塊地建農場,種上稻子、小麥,再養二三十匹馬,四五十隻山羊,想吃肉餅就吃肉餅,想烤全羊就烤全羊,那日子,想想都美啊!」

  王鐵錘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是啊,想想都美……看來我也得在遼南買塊地建農場,夏天海南太熱,我就躲到遼南來;冬天遼南太冷,我就回海南去!」

  徐猛眼睛一亮「我怎麼就沒想到呢?不行,我也得到海南去建個農場!」

  兩個人一起放聲大笑。

  暢想和平的生活總是令人愉快的。

  但和平的代價非常高昂,需要成千上萬人的性命作交換,直到現在他們都還在不斷付出代價!

  好在,他們離真正的和平已經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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