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還在窗台上徘徊著,不過早秋的風卻就沒這麼客氣了,寬大的書桌上,記滿了筆記的紙頁被自然肆意翻弄,直到有人拉下了半敞開的玻璃窗,它們才只得悻悻地離去。
窗簾被拉開,細碎的陽光灑滿了床邊的地面。
「老爺?」
安靜地佇立在床邊的老人平和地輕呼著。
半晌,一隻強有力的臂膀從被單中探出,赤裸著上身的青年揉著眼睛,緩緩從床上坐起,他的身高在一米八五開外,肌肉緊實強健,顯得很是壯碩。
「唔?阿爾弗雷德......」
「您又受傷了?...這是今天的早餐。」
穿著一身簡單西裝的老年管家將手中端著的托盤放在了書桌上,一邊緩緩地說著,一邊拉開床邊的衣櫃,挑選了一套黑色西裝出來,動作很是熟練。
青年微微皺眉,揉了揉滿是淤青的肩膀,道著謝接過了管家遞過來的衣服,而老年管家卻是從懷中掏出了一個不知名的管狀儀器,細細地掃描起了青年肩上和背部的淤青來。
這一切發生在1938年這個年代,顯得很是詭異,但青年和老年管家卻神色如常,顯然是早已習慣了這些步驟。
李岳,或者說是現在的布魯斯.李,抱著西裝,坐在床上,正出神地盯著正對著他的窗戶,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十年了,從自己被那顆奇怪的光球砸中,並被「它」送到這個世界來,已經過去了整整十年。
到現在自己都還記得,當時已經失去了求生欲望的自己,在初來這個世界,看到那個光球給予自己的所謂的「禮物」的時候,那份詫異和荒誕。
「混合成長型模板生成...模板一:蝙蝠俠,模板二:未知!教程已植入...當前主世界數據已備份,輔助系統生成中...夢想機能量不足!需要進入休眠狀態,宿主注意......」
在黑夜中,那個稱自己為「夢想機」的光球,只留下了這些隻言片語,就隱匿進了李岳的身軀里,消失不見了,而當時迷惘的李岳,卻只得跟著一個從光球投射的虛擬門中走出,稱自己為「輔助系統」的老人,走進了這個陌生的世界。
而光球雖然不再出現,但自己的腦海中卻憑空出現了一個奇特的「空間」,之後的每一天,自己都會在夜裡的睡眠中被強制性地送入這個空間,跟著一個沉默的「人」學習各種格鬥體術,以及基礎的槍械使用技術。
不過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李岳在來到這個世界後,年紀卻是硬生生地減少了十年,變成了自己十歲時的模樣!
再一次地成長,慢慢適應融入這個世界,上學,接觸異國的人們以及風情,以及在每個夜晚「享受」那堪稱是折磨的訓練,李岳的十年,就這樣充實卻也稍顯平淡的度過了。
而這個有著一副老人面孔的「輔助系統」,現如今也像是真的成為了李岳的撫養人般,至少,他給李岳這個孤兒再次帶來了「親情」,也給了他一個名義上的「家」。
而李岳現在,也習慣了稱呼他為「阿爾弗雷德」。
只因為他獲得了那位「黑暗騎士」的成長模板,而他也很感激,這位充滿了人情味的「輔助系統」,一直像阿爾弗雷德對待蝙蝠俠那樣,寬容,親切地對待著他。
「傷病不是很嚴重,憑藉老爺您的自愈能力,過一兩天就會恢復完全了。」
阿爾弗雷德待掃描完李岳的淤青處,便一邊收起管狀儀器,一邊對李岳溫和地說到。
李岳揉了揉腦袋,過了一會,還是忍不住向阿爾弗雷德問道:「我的另一個『成長模板』,到底是什麼啊?阿福?你就真的不能告訴我嗎?還有,為什麼每次我受傷之後,傷口都會加速治癒?」
阿爾弗雷德看著李岳,只是溫和地笑著搖了搖頭,一如既往地平靜說到:「我只是一個輔助系統,老爺,您想問的問題,恐怕只有『夢想機』才能給您答案。」
李岳聞言挑了挑眉,小聲嘟囔道:「什麼『輔助系統』,你根本就是一個正常的老人好吧,就是脾氣太溫和了點......」
阿爾弗雷德退後一步,看了看腕錶上的時間,這才繼續對李岳到;「時間不早了,老爺,珍妮的葬禮將在上午十點舉行,現在是八點整,您該做下準備了。」
李岳聽到阿爾弗雷德的話語,表情一滯,似是想起了什麼般,他剛剛才舒緩下來的眉頭,又緩慢地蹙在了一起,而捏緊了懷中西服的手指,則顯示了他此時變得不太好的心情。
「我,我知道了,我記著呢,阿福......」
阿爾弗雷德看了李岳一眼,最後卻是什麼都沒說,安靜地轉身,朝樓下走去,只是在即將走出房門的時候,他卻又停了下來。
「唔,你還有什麼事麼,阿福?」
李岳低著頭,久久沒聽到阿爾弗雷德下樓去的聲音,便心不在焉地問了一句。
「不要太過悲傷,老爺,人的生老病死,是很自然的一件事,珍妮的死,責任不在於你。」
李岳撫摸了一下懷中的黑色西裝,輕嘆了一口氣,說到;「我知道,我只是,我只是...我只是想救她,我們明明能治療肺結核的!在以後......」
「是的,那是在21世紀,老爺,但是在現在,肺結核是絕症。」
「滴滴!」
汽車鳴笛的聲音在樓下響起,阿爾弗雷德又看了看時間,不假思索地道:「應該是老巴克他們一家來了,老爺,抓緊時間。」
說完,阿爾弗雷德便走出了房門,李岳愣了一會,最後也只得穿上這套深色的西裝,在樓上的洗漱間裡稍稍打理了一下自己,便端著牛奶杯,叼著三明治向樓下走去。
「嘿,布魯斯。」
一個梳著這個年代流行的背頭,穿著一身同樣是深色的西裝,體格高大,有著一張明顯帶有東歐人特色的英俊臉龐的青年站在門口,朝李岳伸出了拳。
「嘿,巴克。」
李岳同樣地伸出拳頭,和這個青年碰了碰,隨後囫圇地吞咽下三明治和牛奶。
「我們先去了史蒂夫那裡,但是他沒在家,布魯斯。」
被李岳稱作「巴克」的青年有些憔悴的臉上寫滿了擔心,他一邊捂著額頭,一邊對李岳說到。
李岳擦嘴的動作一滯。
「史蒂夫不在家?」
「對,我們在他家附近也找了一遍,但是就是找不著他人!」
李岳皺了皺眉頭,隨即大踏步地走出了房門,同時對阿爾弗雷德到:「阿福,你們先去墓地,我和巴克去找史蒂夫,等會我們會一起來的。」
走出房門,李岳就看到停在自家門口的小轎車,轎車上一個身材高大,臉龐和巴克有著七分相似的中年男人從車窗中探出了腦袋,擔心地道:「布魯斯......」
「老巴克,不用擔心,我們會找到史蒂夫的,你們先走吧,放心。」
說罷,李岳便朝身旁的青年使了個眼色,然後就朝著自己猜測的方向小跑了起來。
二十分鐘後,李岳帶著氣喘吁吁的青年,來到了一個偏僻小公園的湖邊。
「布魯斯,你怎麼...怎麼知道...史蒂夫會來這裡?」
李岳掃視著周邊地環境,不確定地回到:「我不能肯定,但是...這裡是珍妮在我和史蒂夫小時候,最常帶我們來的地方。」
說罷,他眼睛一亮,朝著湖邊的一處被幾乎被草木遮掩完了的地方走去,身後的青年才緩過氣來,有些疑惑地看著李岳的舉動,朝他行進的方向看去,卻發現自己只看到了一片雜樹,但他不知道的是,李岳看見的,卻是一個瘦瘦小小,將自己躲藏在樹叢中的身影......
「我們到處在找你,史蒂夫,幸好布魯斯知道你在哪。」
巴克走在李岳的身邊,輕聲地向走在他倆前方的一個個子瘦小,沉默不語的青年到。
瘦小個子青年無奈的聲音從前方傳來:「為什麼你每次都能找著我,布魯斯,我只是...只是想一個人待一會罷了......」
李岳看著身前這個瘦小卻又倔強的背影,聳了聳肩,故意用輕鬆一些的語氣道:「誰讓你每次都藏得這麼沒水準?我一眼就看到了~」
巴克聞言撓了撓腦袋,頗有些懷疑自己眼神地暗暗想到:「難道真是我眼神不好?怎麼我就沒看到史蒂夫藏在哪裡?」
不過他也沒多想,只是接著道:「我爸媽想開車送你去墓地,史蒂夫,當然,你也可以坐阿福和布魯斯他們的車去......」
「我知道,巴克,布魯斯,對不起,我只是...只是想一個人去。」
巴克看著身前情緒頹喪的好友,張了張嘴,最後卻像是轉移話題般繼續到:「葬禮怎麼樣?」
「還可以,我媽,就在我爸身旁。」
李岳看到再一次語噎的巴克,搖了搖頭,接著話到:「嘿,史蒂夫......」
「我知道,我知道你們想說些什麼,布魯斯,巴克。」
三人走上了二樓,史蒂夫心不在焉地回應著,在衣服內兜里掏了掏,憔悴的臉上突然又增添了一絲焦慮。
巴克看到史蒂夫的模樣,下意識地便後退了一步,在自己腳邊細細地看了一轉,直到看到那隻熟悉的鑰匙,他禁不住在心底感慨了一句,隨後便撿起鑰匙把它伸到了稍稍有些焦急地掏著自己身上口袋的史蒂夫面前。
「我和布魯斯在過去十年裡不知道給你撿了多少回鑰匙了,給~」
李岳聽到巴克的調侃,也是輕笑著搖了搖頭,史蒂夫見狀,抿著嘴角將巴克手中的鑰匙接了過去,臉上的陰鬱也稍稍散開了些,「謝謝,巴克,布魯斯,不過,我自己能行,你們不用擔心我。」
李岳看著眼前這個多年來的好友依然倔著脾氣的樣子,突然間也是忘了該怎麼繼續去安慰他。
曾經的自己是不幸的,但也是幸運的。
雖然自己不知道生父母是誰,但也正因為不知道他們是誰,所以此刻的自己才不用忍受和他們分隔在兩個世界的痛苦吧。
但如史蒂夫這般,先後承受了父母辭世的痛楚,如果換成是自己,自己此刻心中,該是怎樣的滋味呢?沒有了至親,從此孤獨地活在這個世上......
李岳胡思亂想著,偏頭一看,就看到了史蒂夫此時眼中的落寞與孤寂,他不禁心中一痛。
「你用不著這樣,史蒂夫。」
巴克卻在此時伸出手,像是以前他們三人在一起打鬧一樣,穩穩地抓住了史蒂夫的肩膀。
李岳見狀,隨即也像巴克一樣,用手搭上了史蒂夫的另一邊肩膀,緩慢,卻又認真堅定地道:「我們會一直陪你到最後的,哥們兒。」
史蒂夫看著眼前的兩個好友,愣了愣神,眼神中的悲傷慢慢地融化開來,他低下頭,終於是微微地露出了如同以往那般會心的笑容。
「謝謝,布魯斯,巴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