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張哥再次大清早就開始準備今年的冬日宴,一如往常那樣,他今年準備的東西格外豐盛,一來是給辛苦一年的長安巷居民一次犒勞,二來如果沒有意外,這將會是他最後一次主持這個專屬於長安巷的節日了。
大清早起來,他就開始給排骨和牛肉焯水,接著又坐在那裡一邊聽著新聞一邊剝蝦,現在隨著南方陸續的恢復生產生活,電視節目也重新開始了,裡頭的消息好好壞壞,但值得肯定的一點是過去的一年是全國乃至全世界有史以來最沉痛的一年,即便是已經想盡了各種辦法,世界人口仍然銳減了三分之一,足足有二十六億人永遠留在了去年。
也許這個數字乍一聽好像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但如果把它帶入到自己熟悉的家鄉,一覺醒來家鄉的人少了三分之一,街角吃了二十年的餛飩大叔、巷子口總是坐在那笑盈盈跟你打招呼的阿婆、樓下漂亮的花店老闆娘、賣豬腳飯給女兒攢嫁妝的老闆、每天幫你收拾垃圾的環衛工阿姨、跟你從小一塊逃學一塊去工廠實習一塊創業的髮小、你暗戀的姑娘、家人等等,只是一年時間就死了個乾淨,但凡能夠帶入體驗一下,一點感覺都沒有的那恐怕是要注意一下自己的心理衛生問題了。
等差不多都準備好了飯菜,時間也來到了中午,張哥一如既往的把飯菜搬了出去擺在自己的店門口,長安巷的居民們則排好隊伍過來打菜。
只是今年的人數比往年少了七成,他們一部分是在山海界一部是在當志願者,留在這裡的大部分是長安巷裡頭的那部分無能力者或者是小孩子。
但不管剩下幾個人,張哥都會認認真真的把這份事情干好。
這次的菜是七葷三素兩個湯,葷菜分別是陳皮鴨、鹽焗雞、糖醋排骨、辣滷牛肉、脆皮乳鴿和手抓羊肉,素菜則是麻婆豆腐、清炒涼薯、油燜茄子,兩個湯一甜一咸,甜的是藕粉八珍湯、鹹的是西湖牛肉羹。
他給排隊的打飯,一聲道謝給一個紅包,紅包里裝不了幾個錢,主要就是為了討個彩頭,大部分人都願意把聖主給的紅包積攢下來,留給自家孩子壓歲,畢竟天底下就沒有比這更吉利的東西了。
而過了午飯時間,張哥自然就回屋休息去了,他坐在房間的梳妝檯前繼續修改他設想的方案,這是他能想到自己能幹的最有意義且最有趣的事情了,所以這次他格外認真,比以往任何一個事情都要乾的認真。
正在他聚精會神的時候,門口響起了敲門聲,張哥抬起頭答應道:「請進。」
門緩緩打開,英砸探頭探腦的走了進來,看到張哥之後嘿嘿的笑了起來,接著他揚了揚手裡的禮物,也就是一些隨手買的水果跟糕點,但看他那副賊眉鼠眼的樣子,張哥就已經猜出了個大概。
「免談。」
「我還沒談吶。」英砸把東西放在門邊臊眉耷眼的坐在了張哥旁邊:「這次我來,就是想求你個事。」
認識幾十年了,這廝抬抬屁股張哥就知道他要說什麼,而張哥則放下筆靠在椅子上:「好,你說吧。」
「事情是這樣的,你不是要退位了麼,這太子爺還沒定吧?你看我成不?」
「你?」
張哥聽完都笑了,這純粹是想瞎了心,聖主是要集合所有的美德於一身,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少一個都不行,英砸是個什麼逼人他自己真的一點數都沒有嗎?
他當聖主?那歷代聖主的墳當天晚上就得炸掉,一天二十四小時給張哥託夢罵他,這件事是斷然不可能的。
「我知道我還差一點,不過我這不還年輕麼,我慢慢學。」
英砸顯然是知道自己有缺陷的,但他似乎並不在意,甚至還有點死皮賴臉的架勢。
張哥擺了擺手:「人選的事歸清靈子負責,你可以去找他。」
這話一聽,基本上就是最委婉的拒絕了,擺明了不可能啊,清靈子那是個啥人,別人不知道英砸還不知道嗎?
所以當張哥這句話說出口之後,英砸基本上也泄氣了,於是他好奇的問道:「那有人選了沒有?你覺得誰比較合適?」
張哥沉默片刻後說道:「胡德友。」
英砸聽到這個名字之後也是一愣,但他腦子好使啊,稍微一琢磨就把整件事的前因後果給琢磨明白了,他皺起眉頭仔細打量著張哥。
「你等我捋捋。」
「別捋了。」張哥站起身,將手上的紙遞給英砸:「去驗證一下可行性,找阿國和張瑤一起幫你驗證一下。」
英砸哦了一聲,倒也沒再說什麼,只是默默的退出了房間,他環顧四周圍之後,呲溜一下就鑽進了小竹林里,進入了靈虛幻境。
而張哥則趁著這個時間一個人坐在窗口享受起了獨處時光,現在沒有太陽,但長安巷的溫度並不低,外頭零下二十多度,箱子裡頭還能有個零度上下,雖然仍然有點冷,但這玩意對張哥來說能算得上是什麼事呢。
從小仙女咖啡館弄了一杯咖啡,打開一本買了很久都沒看過的書,外頭的雪水在樹梢化成水,滴滴答答落在屋檐下,就像是一場早春的雨,將整個巷子洗得格外乾淨。
而此刻的英砸已經找到了張瑤,他們兩個在研究張哥方案的可行性,阿國則是利用超級電腦的能力進行模擬準備。
這次的模擬不光是要模擬方案,還要模擬觀眾的模式。
張瑤靠在那拿著方案對英砸說:「這個方案只有第四個方案是可行的。」
「為什麼?」
「你想想,如果只面對的是高武人群那會發生什麼事?」
英砸眉頭一挑:「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那就是高武世界的人的目標和思維方式跟大部分人並不相同,如果讓他們參與的話,他們會想方設法的讓那個人死。」
「為什麼?別看我啊,這個我是真想不明白,為什麼不行?」
「因為一旦達到了某個層次之後就不會有憐憫跟太多的情緒波動了,而如果被選中的人是普通人的話,那他的很多行為在這些人看來是特別蠢的,一個蠢B最大的意義就是去死。但面對普通人就不一樣了,你看過楚門的世界嗎?」
「看過。」
「裡頭的導演就相當於是那些高武世界的人,在他的眼裡,一旦目標沒有按照他們認為的正確方式進行活動,他們會憤怒,然後會懲罰,甚至是消滅。因為什麼?因為他洞悉一切並且沒有感情。但為什麼普通人會為楚門的出逃而歡呼雀躍相擁而泣?因為普通人只會在應該感動的點感動應該激動的點激動,他們不會去思考到底楚門干出這件事之後應該怎麼去得到比在屏幕里更好的生活,他們只是會為了楚門干出了一件他們干不出的事而激動。」
張瑤攤開手頗為無奈的說道:「我們在這裡不討論對錯,就光是說情緒這一點,只有當普通人參與到其中之後才能充分調動情緒。或者我換個方式問你,楚門的世界是一檔綜藝節目,如果讓你去看的話,你能不能堅持看十年甚至二十年?」
「那不廢話麼,當然不行啊,那多無聊啊。」
「雖然這是一個虛構的故事,但卻能告訴所有人,這個世界是需要普通人的,因為只有普通人多了,才能夠有情緒的起伏。」張瑤將那張紙拍在桌上:「作為張哥的計劃,他的目標是給高武世界的人找一個娛樂活動來遏制他們的活動熱情,那其實他一開始幾個選項的路線就已經走錯了。」
「嗯……我大概明白了。」英砸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害得是你們這幫理科生啊,我們文科的不行,太浪漫主義了。」
「你輟學的時候還沒分文理科吧?」
「你!」英砸指著張瑤:「我算你半個爹嗷,你憋給我逼逼賴賴。」
「行行行,那你說你懂了,你懂哪了?」
英砸呵呵一笑:「我只是走了浪漫主義路線,不是完全不明白。你的意思就是南方人覺得下雪好玩,而北方人則覺得玩雪的南方人更有意思。」
「喲,不愧是你。」張瑤笑了笑:「還真是這樣,高武世界的人就相當於是北方人,他們看慣了雪也見多了磨難,他們更喜歡看的不是雪而是瘋狂玩雪的南方人,或者說是普通人,我們要做的是讓普通人瘋狂起來,這樣既能夠安撫神靈又能增加普通人的活動積極性。」
「這麼厲害麼?」
「當然,如果這個成為全民活動的話,生產力最少提升百分之十。」張瑤拍了拍阿國的肩膀:「阿國,模擬出來給他見識見識什麼叫做衝動帶來的生產力增幅。」
這會兒阿國轉過頭來看了張瑤一眼:「瑤瑤姐,那是不是要設置一點限制啊,不然很多限制級……」
「嗯,當然。敏感詞啥的都要設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