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場被抓包,若是直接轉身走人,又顯得太過刻意,段清翎眼眸閃爍了一瞬,朝著自己的位置走去。
沒有給她一個眼神。
段清翎說不清自己對盛桑寧究竟是什麼樣的感情。
小時候,因為兩家人走得近,他和盛桑寧確實算得上是玩伴,私底下雖然沒什麼聯繫,但若是見面了,小孩子之間還是能玩到一起的。
當初救盛桑寧,是出於本能。
後來她出國了,這本就不夠深厚的友誼,就如霧氣一般,風一吹就消散了。
若不是盛桑寧突然回國上大學,他都快忘記有這麼一個人了。
人都是會變的,他在變,她也在變,成長環境不同,加之兩人都是冷淡的性子,他們之間也沒什麼共同話題。
唯一能多聊上幾句的,也就是專業上的事了。
見段清翎拿了東西就要走,盛桑寧眉眼間有片刻的著急:「清翎,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聞言,段清翎回眸看她。
眼神清澈又冷淡。
與這樣一雙冰冷如泉水的眸子對視,讓盛桑寧倏地想起剛才的場景,心頭猛地一緊,抿了抿唇,想說的話全都堵在了喉間。
段清翎剛才想走。
她都看到了。
剛才她在做楚夕月教莫瑩瑩的那部分內容,運行的時候,她始終覺得有段清翎的影子。
不知不覺,就多看了兩眼。
等她回過神的時候,已經通過電腦屏幕,看到了站在教室門口的他。
她以為,他至少會進來打個招呼。
可誰曾想,他竟轉身就要走。
那一瞬間,大腦沒做任何思考,她本能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她欲言又止的神情過於明顯,段清翎神情淡然,微微提唇:「有什麼事就說吧。」
盛桑寧猶豫片刻,抬手示意他往電腦屏幕看:「清翎,這個代碼,是你教......的嗎?」
楚夕月三個字被她咽了回去。
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這三個字對段清翎的意義非凡,她不敢貿然開口,只敢在邊緣試探。
她也搞不懂自己究竟是什麼心思。
她反覆告訴自己,若是段清翎真的喜歡楚夕月,她就放手,讓父親取消婚約。
但真的攥緊手指做好心裡準備,心口卻突如其來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這麼多年的執念。
放棄。
光是想到這個可能性,都讓她心如刀絞,喘不過氣。
有時候她自己也挺恨自己不爭氣的,明知道他對她沒有感情,怎麼就偏偏,無論做了多大努力,就是放不下他。
總想著,沒準有一天,他會喜歡上她呢?
也是有這種可能性的,對吧?
婚約是他們之間唯一的羈絆,若是沒了婚約,她甚至連一絲一毫的希望都沒有,有婚約的牽絆,至少還......有點盼頭。
搖了搖頭,摒棄一切雜念,盛桑寧目光堅定地望著段清翎。
等待著他的回答。
只要他說這是他教的,那她就放手。
畢竟依段清翎的性子,平時連女生都不接觸,更別說主動教一個女生寫代碼了。
這足以證明他對楚夕月的喜歡。
段清翎聽完盛桑寧的話,覺得雲裡霧裡,眼睛盯著電腦屏幕看了幾秒,語氣沒有任何波動:「我教的?我還以為是你看了我的作業。」
盛桑寧微愣,解釋:「是你教莫瑩瑩的......」
室友兩個字還沒說出口,段清翎就有些匪夷所思地打斷:「我也沒有教過莫瑩瑩。」
見盛桑寧紅唇闔動,似乎還想說什麼,段清翎打斷:「如果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段清翎蹙眉離去。
他將盛桑寧今晚如此反常的舉動解釋為:盛桑寧平時偷學他的代碼,並在教室里反覆運行,被他看見後,找莫瑩瑩當替罪羊掩飾她的尷尬。
盛桑寧盯著他的一舉一動這種行為,讓他倍感不適,但要讓他當面拆女孩子的台,給人難堪,他也做不到這種程度。
以後儘量避開就行。
盛桑寧望著他果斷離去的背影,迫切地想知道一個答案,追問:「這是不是你教......楚夕月的?」
問完這句話,她的嘴裡泛起苦澀的滋味。
白熾燈打在盛桑寧冷艷的臉上,讓她眸光泛起晶瑩剔透的珠光。
細看之下,睫毛上似乎還隱隱掛了幾滴淚珠,欲落不落。
楚夕月三個字,無論何時,都能硬控段清翎一會兒。
聞言,他似是不可置信地轉身,冷漠的偽裝寸寸皸裂,語氣也有了波動:「你說,這是楚夕月寫的代碼?」
說話間,段清翎蹙著眉,眼神又落到電腦屏幕上。
盛桑寧從段清翎震驚的面色中,大致可以判斷段清翎好像真的沒有教過楚夕月,暗自吁了一口氣。
想到這兒,盛桑寧心情逐漸平復:「嗯,莫瑩瑩說這是楚夕月教她的,我看著跟你的手法很像,就想問問你。」
盛桑寧每說一個字,段清翎的表情就更加沉,到最後,他的面色可以用冷若冰霜來形容。
盛桑寧提了一口氣,最後確認一遍:「所以,這是你教她的嗎?」
夢中的場景和現實不斷交織,讓段清翎大腦瞬間混亂,他迫切地想找個地方安靜一會兒,好好梳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是他教楚夕月的嗎?
夢中的他,確實教了好幾遍。
可現實中,他並沒有任何機會與她見面,更別說單獨相處了。
她,已經有司硯了。
越想,頭就越痛,無數個屬於他和楚夕月的回憶湧上心頭,他無意識地搪塞了盛桑寧一句:「我沒教過楚夕月。」
盛桑寧眼中倒映著段清翎毅然離去的背影。
背影從清晰緩緩變成模糊。
盛桑寧木木地擦了擦眼睛,這才發現,原來是她落淚了。
開心之餘,又夾雜了一絲苦澀。
她高興段清翎沒有教過楚夕月,他對她,應該不是她想像中的那樣,更何況楚夕月還有男朋友。
無論怎麼看,段清翎和楚夕月,都沒有了可能。
但與此同時,她又發現自己正在清醒地沉淪,明知道他不喜歡她,她卻執拗著妄圖能跟他有個未來。
捨不得放手。
.
從教室離去後的記憶就跟斷片了一樣,段清翎只記得自己像個行屍走肉一樣在街上行走,等他再次清醒時,已經在「清」的包廂里了。
曹旭安熱情地招待他,拿過一杯香檳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清翎!你終於來了!我們大家等你等的花兒都謝了!」
段清翎坐在包廂的一角,雙腿自然敞開,望著茶几上的香檳一言不發,盯了許久後,拿起香檳一飲而盡。
「誒,清翎你慢點兒喝......」
曹旭安擔心的意味過於明顯,正想制止段清翎,就被司墨攔了下來,看了眼藏了心事的段清翎,司墨小聲說了句:「讓他喝吧。」
曹旭安看著就一會兒功夫,已經喝了好幾杯酒的段清翎,眸中浮現一抹心疼。
有一個好友見到這一幕,不禁調侃:「曹旭安!你不會真喜歡段清翎吧!酒吧名字跟段清翎有關,他多喝兩杯酒你就心疼了!」
心思被點破,曹旭安強裝鎮定正想開個玩笑糊弄過去,就見段清翎冷漠的眼眸中夾雜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幽深。
曹旭安驚慌失措,瞬間開嗓掩飾:「你開什麼玩笑啊!老子可不喜歡男的!我再說一遍,清吧叫清很!合!理!」
說完這句話,還打了那個好朋友一下:「你再瞅瞅我的眼睛,眼底有心疼是沒錯,但你別搞錯對象,老子心疼的是我的酒!被段清翎牛嚼牡丹糟蹋了!」
朋友本就是開玩笑,見曹旭安這樣說,連忙搭腔:「唉唉唉,你這樣說可就傷老段的心了,他平時對你這麼好,你竟然連口酒都捨不得他喝!」
兩人插科打諢的間隙,曹旭安又悄悄朝段清翎的方向瞟了幾眼,見他依舊有懷疑的跡象,他情緒也低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