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敘言走到我跟前才停下,一雙漆黑的、深不見底的冷眸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我冷臉和他對視。
溫敘言眉頭攢著,深邃的眸子如同寒星,凜然肅冷,他一開口,語氣是嘲諷的,「我發現,你不止眼瞎,愚蠢,還喜歡自以為是。」
我眉頭一皺,下意識捏緊了手心,搜腸刮肚找詞語準備懟回去。
可沒等我說話,溫敘言冷笑了聲說,「不過,你說的沒錯,我們的確不熟,是我多管閒事。」
說完,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甩身走了。
那樣子好似我是個狼心狗肺的,把他惹生氣了。
他憑什麼生氣?
該生氣的人是我好伐?
尤其是最後那句「我們的確不熟」和「是我多管閒事」,無論是拆開還是組合,都滿滿的陰陽怪氣。
難道我說錯了?
我們本來就不熟!
生氣歸生氣,但我還是折回去,把衣服洗好,擰乾,用晾衣架掛到客房的陽台上去曬乾。
既然是我穿了別人的衣服,我就該給人洗乾淨。
溫敘言領不領情,是他的事情。
晾好衣服後,我下樓去。
這棟小樓和我家的格局有些異曲同工,一共三層,裝修也是和屋子復古的建築風格相配的復古風,隨處可見的家具擺件,也是古樸而有質感的。
樓下是客廳,此時溫敘言坐在客廳的復古沙發上用平板在看東西,見我下樓,他眼皮掀了掀,冷淡地看了我一眼後,目光又回到平板上。
我維持著最基本的禮儀,「溫敘言,謝謝你的照顧,告辭。」
說完我轉身走了。
而後,溫敘言叫住我。
「等等。」
他起身,從茶几上拿了一個袋子走過來遞給我,「拿走。」
我沒去接,只是不解地看著他。
溫敘言不咸不淡地解釋,「你的退燒藥。」
「不用了,我自己去買。」我恍然,可能是在我昏睡時,他幫我買的藥吧。
「拿走。」溫敘言語氣堅決,隱隱透著幾分不容拒絕的命令我,他說,「你如果不想要,可以扔進垃圾桶。」
「……」
「磨磨蹭蹭不走,是想我留你吃晚飯?」溫敘言說完,就直接塞到我手裡,讓我連拒絕的餘地都沒有。
誰稀罕在你家吃飯啊!
我氣急。
可到底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不想弄得很難看,於是抱著袋子,問了句,「多少錢?」
「?」溫敘言眯了眯眼。
「藥多少錢,我讓許微棠轉你……」
沒等我話說完,溫敘言臉色瞬間黑了下來,猶如暴風雨來臨前的狂風大作,肅冷的一張臉上黑漆漆的,很是駭人。
他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兩個字:「八十。」
一股陰冷的風嗖嗖刮來,我不由地顫了顫。
我腦海中就一個想法:溫敘言要不是長得帥,脾氣這麼臭,出門應該會被打吧?
溫敘言冷聲下逐客令,「出去。」
等我反應過來時,我已經從溫敘言家離開,抱著裝藥的紙袋子,站在小洋樓面前,腦袋還沒轉過來。
這的確是那天我看到溫敘言開車進來的那棟小樓。
許是他新買的吧。
我記得這家人在我中學的時候就舉家搬去了加拿大,後來房子一直無人居住,是一對老夫妻,好像是搞藝術的,那時候經常會看見有年輕人背著大提琴進出。我記得,這家並不姓溫。
我瑟瑟地看了眼大門口,心想,溫敘言這樣臭脾氣的人,誰把他搞得定?大學那會兒,他一直是學校里的風雲人物,又帥成績又好,女孩子們提起來眼裡都是愛慕的小星星。好似大學幾年,從未聽過他談女朋友?似乎從來都是獨來獨往。穩坐高嶺之花第一人的寶座,如同超塵謫凡的仙人。
這麼一個能說會懟的冷傲冰塊——他未來的老婆真可憐啊。
罷了罷了,跟我什麼關係?我真是咸吃蘿蔔淡操心。
我打開手機準備叫個網約車回去,才發現姜明初給我打了好多個電話。
雖然噁心他,但我還是給回了一個。
姜明初很快接起來,語氣急切,「老婆,你怎麼不接電話?嚇死我了。」
我輕笑,佯裝玩笑的口吻調侃他,「老公,你在擔心我嗎?」
你不是應該很希望我出點事情麼?我意外死掉,不是你日日夜夜都在期盼的事情嗎?我自己死掉,都不需要你處心積慮往我牛奶里下藥。
「你是我老婆,我不擔心你,擔心誰?」姜明初嗔怪地問,「你在哪兒?我去接你。」
「我在我爸媽的小洋樓這邊。」
「你去那邊做什麼?」姜明初追問。
「我昨晚做夢,夢見我爸媽了,他們很擔心我,所以我今天過來家裡打掃下,給他們上柱香。」我故意笑著問,「要不你來接我的時候,順便也給爸媽上柱香?可能爸媽也想你了。」
姜明初沒立馬接話,遲疑了兩秒說,「行啊,但你要在那邊等我下,我還有個會,結束了馬上就去接你,大概一個小時吧。」
我冷笑,看穿了這渣男的心機,為什麼會議?他根本不想來。
估計跪在我爸媽的遺像面前,他心虛吧。
畢竟人在做天在看。
於是我順著他的話說,「算了,一小時後下班高峰期,你從公司過來,車程都要一小時,還是下次吧,我打車回家等你。」
「也行吧,那老婆,下次我再和你一起去。」
掛斷電話後,我站在風中,臉上的冷笑漸漸平靜。
其實我很討厭這樣一個跟姜明初博弈的過程,有時候為了應付他的虛偽,我自己也變得虛偽。說真的,要不是殺人犯法,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把姜明初碎屍萬段,五馬分屍。
他不是說麼,要是他對我不好,我可以把他糊到牆裡,衝進下水道里,丟進江河湖海里……怎麼死,都不足以抵消他犯下的罪孽。
到底是法律救了他的狗命。
這一天,格外漫長。
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有多久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