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之國的土地很貧瘠,特別是黑雨區,距離積雨湖很遠,在能澇死的雨之國里,黑雨區是唯一一個旱死的地方,那裡一年只下一場雨,一場雨也只下半個月,澆不透那裡的岩石地,只能種一些好活的土豆,收穫的土豆也只有拳頭那麼大小。」
「那裡的人多數時候都吃不飽,山上的老鼠,地里的蟲子,還有能吃的土,全都拿來當糧食,我問他們為什麼不離開那裡去別的區生活,他們說再大的戰爭也打不到黑雨區來,生活在那裡雖然苦,但不會無緣無故地死在戰爭中。」
「我無法用一己之力平定戰亂,但我覺得我有能力讓住在那裡的人吃飽。」
「草之國的土地很肥沃,一年可以種三茬的糧食,我不要三茬,我只要一茬,就能養活黑雨區的人,但是草之國的人一茬都不種,他們任由那片黑土地上長滿野草, 我看著覺得可惜,拿過來自己種,有問題麼?」
黑色的瞳孔清澈的發光。
水門看的很清楚,九宮寺螢沒有撒任何的謊,她直勾勾地盯著自己時,是打心眼裡想讓一些貧窮的人吃上飯,吃好飯,可是……
「你不知道你是誰麼?」
「願聞其詳。」
「你是忍者,忍者是為大名服務的工具,讓黑雨區的人吃飽飯是大名要做的事情。」
螢笑,突然理解了,為什麼就算是在鳴人時代,火之國還是有山賊橫行。
「我這回去瀧之國的時候,碰到了好多山賊,他們經常會劫掠百姓,動輒便是傷害少男少女,我不知道你們大國有沒有這種特別惡劣的山賊,但在雨之國,在瀧之國我是看了很多的受害者,姑娘們被折辱的痛不欲生,少年們被殘虐的不成人形,不過他們都有一個共性,就是都沒有生在忍者村,所以他們能否獲救,取決於他們鎮長會不會花錢請忍者來找人。」
「其實不說這個,這個沒用,就是這回,瀧之國的情況很神奇,瀧隱村更神奇,許多山賊團伙,為了讓當地村子不接受除山賊的任務,竟然每月會從劫掠金中拿出一部分錢來,賄賂給當地忍村,水門,這種情況,你們火之國有麼?」
水門無言以對。
他知道應該果斷明確地表達出【沒有】這個意思,但他也同樣清楚,現在的九宮寺螢,要問的不是有沒有忍村與山賊的沆瀣一氣,她想問的是一種更寬更廣的東西,而不幸的是,水門沒有這樣的東西,可是他不甘心承認自己沒有。
於是藍眼中閃過一瞬間羞愧,他匆忙地移開視線,害怕被一個少女所見,卻在余光中看到,少女已經不再關注他了,就在這一剎那,波風水門無地自容。
但是螢摸著自己的心口道。
「我看到了人,所有的人,不分國籍,不分立場,不分年齡,大家都是一樣的人,都在受著同樣的苦難,都在備受著非人的折磨,每一個人都忍受著『活著』的痛苦,我想有一天能有資格對這些人說,悲一生,苦一生,怎樣都是生,所以不如捨棄悲苦,歡歡樂樂地支棱起來,大家一起打造理想中的未來。」
「所以,波風水門,我想人類的生存方式,忍者的生存方式,也許有另一種可能,我願意相信那種可能,也願意告訴所有不相信那種可能的人,有可能會出現另一種可能,而為了這,無論前面等待著我的是什麼,我都願意嘗試一下,你覺得呢?」
水門沉默,螢也不催他。
自顧自地添茶飲茶,又自顧自地看天看地板,還偷偷地摳了摳腳。
最後,半個小時的時間過去了,波風水門長長地嘆了口氣,終於鼓起勇氣重新迎上了螢的眼睛。
「人生很短,人心很小,螢大人,我沒時間照顧太多的人,我也裝不下太多的人,您能有如此廣闊胸襟,能承載眾生萬象,令我敬佩仰慕,可是對不起,我只是個凡人。」
四代火影對她說他是凡人?
螢覺得此生算是圓滿了。
她擺手笑笑,簡單地說。
「我也只是凡人罷了,水門先生,如果還想勸說的話,那就不必了。」
水門搖搖頭道。
「再對您這樣的人,說些沒有用的廢話,就是我的不懂事了。」
他說完從席上站起,對著螢微微欠身又道。
「螢大人,木葉也有木葉的難處,下次見面的時候就是敵人了。」
螢一愣,隨即釋然道。
「是啊,下次見面的時候就是敵人了。」
接著水門一頓,像是想起來什麼一樣,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捲軸說。
「險些忘了,我這次過來的時候,玖辛奈托我給貴村的火柱小姐帶封書信,還請螢大人幫忙轉送給她。」
「好,我等下——」
「唰!」
話未說完,波風水門已經打開了整張捲軸,這上面寫著的哪裡是什麼書信,分明是不同類型,不同等級,不同規格封印術!
「這是?」
「玖辛奈有句話讓我務必傳達給火柱小姐,她說,渦潮村的遺產,所有的漩渦都有資格繼承,若他日見到更多的漩渦,請務必將未來傳達下去。」
他說完,將捲軸重新卷好後,雙手擱在了案上後,波風水門道。
「告辭,螢大人。」
螢點頭,眼瞅著他就走出房間的時候,還是沒有忍住心中的那份猶豫。
「水門。」
「螢大人?」
「我想結束戰爭,徹底結束,讓世界迎來真正的和平,如果將來你心裡能裝下木葉村以外的人了,那就來找我,我需要你幫我,幫我到明天,幫我到未來。」
誠摯的言語,真情的雙眸都讓湛藍的眼閃爍出明亮的光。
波風水門湧起了一種被人需要著的幸福感,一種被如此了不起的人物需要著的成就感,讓金髮男人的心臟像是要跳出來一樣,他是如此鮮活地感受著自己是一個不得了的人物,卻又清晰地認知自己是如何卑劣而麻木地作為一名塵埃在世間飄蕩。
在偉大與渺小間,波風水門看到明亮的光下,少女的真情,過於炙熱,滾燙地讓他渾身發熱,他再也不敢直視那光了,於是波風水門躬下身,彎下腰,深深鞠躬之後,不發一言,轉身向外。
他快速地走出會議室,在離開後的剎那,他伸手摸上護額,凹陷地紋路刻畫出的木之葉,讓逐漸熱起來的血漸漸冷卻,很快光暗下去了,心跳沉穩了,當最後一抹屬於人類的感性被踢出的時候,作為忍者冷靜,作為木葉忍者的理智,重新占領了波風水門的智商高地。
最後,他慢慢地離開村子,漸漸地遠離雨隱,在快要看不到這裡的時候,他回身扭頭,看到高塔在雨霧中沉澱,村子在朦朧成長。
自來也老師,你說的預言之子,我見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