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湖別墅,林眠推門進去,年輕的網際網路創業公司在那一刻形成了具象。
好一派熱火朝天的工作氛圍。
桌上,沒喝完的奶茶隨意堆放,空的達美樂披薩紙盒,還有染了咖啡漬的水杯。
多看一眼就要心梗的程度。
敞闊開間,每個人對著電腦不苟言笑,打字音此起彼伏。
林眠隨意拉了張椅子,剛坐下不到一秒,院子裡響起尖銳剎車聲。
大朵叼著煙,挎包走得大步流星,視線掃過,停在林眠臉上,「喬斯羽怎麼樣?」
「外傷性鼓膜穿孔。」林眠挑重點。
大朵抬頷,明顯在等後續,她又道:「保守治療,開了藥,明天正常進組。」
忽然安靜幾秒。
「開會!」大朵招呼人,順手包甩在桌面上,解鎖手機打開備忘錄。
「隔壁『直進女』爆了,抓緊這波!」
所有人圍過來。
林眠微怔,「什麼叫直進女?」
她在桌下拿手機查資料。
大朵瞄她一眼,「《美人魚》看過吧,李若蘭那個人設,就是頂級直進女。」
「我有錢有身材,追我的人從這裡排到法國,我拿300億出來和你玩,你當我空氣啊,居然去泡一條魚!」
霸道女富豪,性感美艷。
林眠秒懂。
「誰來微創新一下,開局女主大膽示愛,第二集必須直接求婚,融合贅婿,豪門千金,或者穿越逆襲,重生第九次……」
「最近火的九九八十一難取經梗也能加進去,那個誰,你記一下!」
大朵只顧發散思維,半截煙燃盡,菸灰明滅搖搖欲墜。
在座諸位各個摩拳擦掌,七嘴八舌,討論愈發熱烈。
熱梗一個接一個。
林眠不錯眼盯著菸灰,格格不入。
越聽越覺得「直進女」人設分外熟悉。
打直球不茶,勇敢追愛,強勢告白,戀愛沒有曖昧期,主動會撩又會玩。
余春山。
林眠不由發笑。
「你有想法?有就大膽提,小白搞不好有新思路。」大朵捕捉到她不自然。
林眠擺手婉拒。
初入行保險起見還是得謹慎。
……
頭腦風暴終於結束。
大朵翻看日程表,喬斯羽變數有點大,「明後天在大華,林眠你盯緊點,她能不能簽就看這部戲。」
「誰還有問題?」
李臻臻舉手,「check一下需求。」
林眠看表,十一點半整。
她背身掩口打了個呵欠。
「小林姐,你是無聊還是困了?」李臻臻突然開口,揚眉看她。
林眠笑得泰然自若,「生物鐘習慣了。」
-
午夜十二點,鎖門下班。
南湖景區回歸沉寂,偶有夜跑人擦肩而過,夜風潮熱,吹在臉上扎得毛茸茸的。
林眠長吁口氣,沿景觀步道走回家。
手機振動。
孟棠消息進來:【今天怎麼樣?】
「想聽真話還是假話?」林眠語音。
累到不想打字。
沒幾秒,孟棠打來視頻,瞧見她身后街景,先是一愣,「第一天就加班呀。」
林眠舉著手機,邊走邊自我安慰,「節奏不同嘛,可以理解啦,就是不太適應。」
和師姐不需要虛與委蛇。
「大朵欺負你啦?」孟棠聲音輕柔,落在她耳中,如極大的慰藉,撫平長日的勞累。
裴叔耕幾個合伙人里,只有大朵不近人情性子直,見誰懟誰,毫不留情。
林眠聽懂她畫外音,一笑揭過,「有能力的人都有脾氣,師姐別擔心啦。」
孟棠又叮囑幾句,才掛斷視頻。
寥寥數語,師姐沒明說,她卻明白幾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原野也不例外。
彼時,林眠已經重新回到玫瑰園樓下。
仰頭黑燈瞎火的,謝總還沒回家。
什麼應酬。
-
私人會所包廂。
喬斯羽又幹掉一大杯混合酒,這回喝得有點急,她捂嘴緩了半晌。
有人藉機摸上她的腰,用力一掐,「喬小姐短劇女王名不虛傳!」
「女配硬是把女主風頭搶了!」
喬斯羽抓住那人手腕,「喝酒就喝酒,別動手。」
周圍嗅到不尋常,眼光紛紛投射過來。
「羅總,行不行啊!」有人竊笑起鬨。
圈裡笑貧不笑娼,茶餘飯後的談資,昔日堂堂佳宜美妝千金淪落到酒吧作陪。
賺快錢不丟人,但別立貞潔牌坊。
「真把自己當三金影后了,老子明告訴你,玩你是看得起你!」
羅總反扣她手臂,猛地一拽,將喬斯羽拉進懷裡,作勢要摁她後腦勺。
訕笑聲四起。
包廂音樂震耳欲聾,喬斯羽耳內如水流潺潺,她聽不清,下意識偏頭用正常的耳朵,落在老闆們眼中,添了些生冷的孤傲。
「說到底,你們還是不敢!」喬斯羽嗆聲,「沒種!」
「你搞搞清楚!誰敢給他下藥,為你?」
羅總認慫的話又引來奸笑連連。
「我把話撂下,誰幫我得手,我就聽誰的,想幹什麼都奉陪。」喬斯羽又喝一杯。
聞聽這話,眾人相互對望,眼底忌憚傳遞,默契地避而不談。
這女人瘋了。
上位者的酒局,女人就是一盤菜,菜是沒有資格和食客談條件的。
何況,她要的那人,他們根本惹不起。
……
短暫情緒斷檔。
見氣氛不對,有人接續話題,「來來!今天羅總包場,別停!酒水管夠!」
躁動音樂重新響起。
喬斯羽歪頭靠在軟包邊沿,眼神迷離,喝太快酒勁上頭,手腳有些不聽使喚。
羅總攬過她鬆軟腰肢,「喬小姐,你既然來了,就得讓大家盡興。」
言外之意是既然做外圍就別假清高。
喬斯羽來之前,他們賭五十萬,要麼一人得手,要麼大家嗨皮。
「喝了它!我這塊勞力士就是你的。」
他摘下手錶,拎起在喬斯羽眼前一晃,醉話拖長音調,「缺錢嘛,我有,我給!」
不等回答,羅總視線越過她,朝身後使個眼色,隱晦一笑。
馬仔心領神會,摸出一粒藍白色藥片丟進酒杯,拿起來搖勻。
「來!幹了!」羅總捏住她下頜,灌酒。
喬斯羽頭重腳輕,嗚咽幾下,酒漬沿脖頸順流而下。
她一把推開,啪地,一巴掌扇他臉上,厭惡地狠剜一眼。
這時,包廂一亮,門從外頭推開。
服務生送酒進來。
剎那。
如同那年生命罅隙中的一束光。
一個日思夜想的挺拔身影一閃即過。
是他。
喬斯羽心臟驟然收緊。
腎上腺素飆升。
倉皇踉蹌,掙扎著撲進他懷裡,死死不撒手,「謝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