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們的認知里,城市總是喧鬧的,這裡的人太多,車太多,事情也太多。但是在帝都呆了兩個晚上的陳魚卻覺得城市的夜晚格外的寧靜,精心修剪的草坪里幾乎沒有活物,偶爾響起的幾聲蟬鳴還沒有大木村外草叢裡的蛐蛐聲叫的響。
陳魚開著一盞小檯燈,身上背著從老頭送給她的麻布袋子,悄悄的推開了窗戶跳了出去。現在已經是深夜十二點了,隔壁陳父陳母的房間燈已經熄了兩個小時了,二樓最左邊陳陽的房間也在半個小時前熄了燈。
陳魚熟練的翻出院子,拿著陳母今天剛給她買來的智慧型手機,鎖定自己今晚要去的地方。
「三十五公里?」陳魚忍不住驚呼出聲,「這一來一回還不得天亮了?」
陳魚果斷打消了走路過去的打算,在路邊攔了一輛計程車。如今有了新的賺錢技巧,那麼花錢的方式也應該與時俱進才是。
夜晚的車少,所以車速很快,不到四十分鐘,計程車就停在了濱江公園的大門口。臨下車的時候,善良的司機師傅見陳魚一個小丫頭大半夜來這種地方,忍不住提醒道:「同學,這地方很偏僻的,你真要在這裡下車?」
「對的,謝謝師傅。」陳魚說著遞過去一百塊錢。
「同學,這附近可不好打車,你待的時間長嗎?要不我等你一會?」司機師傅一面說著一面找錢給陳魚。
「不用了師傅,我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能出來呢,謝謝您關心。」陳魚感謝道。
「那行,你自己小心點。」司機師傅見小丫頭堅持也不好再勸,現在這些青春期的孩子,真是讓家長操碎了心。
等計程車駛轉過彎道看不見的時候,陳魚才轉身走到公園的大門口。濱江公園是新開發的湖邊公園,還沒有對外開放,高高的鐵門被一道鐵索鎖住,陳魚抬頭目測了一下高度,找了一個比較好落腳的地方,三兩下就翻了進去。
進入公園之後,陳魚從麻布袋裡翻出羅盤,羅盤的指針轉了一圈之後,指向了西南方位。
看來目標在那邊了。
確定了方位,陳魚收了羅盤,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功能,一邊感嘆著智慧型手機的多功能,一邊漫不經心的往西南方向走去。
走了大約十分鐘,陳魚隱隱感覺到一絲陰森的鬼氣,不過她並沒有停下腳步或者警覺的四下打量,而是安靜的順著竹林間的石板小路繼續往裡走著,仿佛什麼也沒發現一般。
走到一半,陳魚發現竹林的中心有一個專供遊人休息的小亭子,仿佛有些累了,陳魚走過去隨意的找了一處地方坐下。而後拿出手機,沉迷於企鵝鬥地主遊戲。
「搶地主,我搶。」
「快點吧,我等的花兒都謝了。」
「王炸。」
就在陳魚津津有味的玩了四五把之後,一道冰冷的聲音忽然在陳魚的耳邊響起:「你這把牌不大好。」
「是啊,所以沒搶地主。」陳魚附和著點點頭,低著頭繼續鬥地主。
「……」冰冷的聲音等了一會,眼睜睜的見陳魚又打完了一局,居然還有繼續開始下一局的打算,忍無可忍的問道,「你旁邊忽然多了個人你都不抬頭看看的嗎?」
「多了個人當然得抬頭看看了,但你不是人啊。」陳魚一邊說著一邊還出了一張牌。
本等著看人類女孩驚恐的神情的女鬼,頓時臉色大變,蒼白好看的臉龐一下變的猙獰起來,指甲迅速變長抬手朝陳魚的脖子掐過去。
陳魚反手從兜里掏出一張驅鬼符,順勢貼在了女鬼伸過來的手上,符紙在碰到女鬼的瞬間燃氣一陣綠色的火焰,伴隨著女鬼悽厲的慘叫聲,燒焦了女鬼原本白皙的手掌。
「你是誰?」女鬼退到五米開外,警惕的看向陳魚。
陳魚點了遊戲裡的託管按鈕,這才把手機放下,抬頭開始打量起自己今晚的目標來。這是一個英年早逝的鬼,年紀應該不到二十歲,一雙血紅的眼睛也掩蓋不了她原本清秀的臉龐,陳魚想著她生前應該是個美人。
「我是驅鬼師,你可以叫我西施。」陳魚回道。
女鬼活了十九年,死了上百年,還從未見過如此盲目自信的女人,讓她抑制不住抽搐的嘴角。
「從我第一次開始驅鬼,我爺爺就給我定了兩條規矩。」陳魚看向女鬼,伸出了兩根手指頭晃了晃,「第一,驅鬼絕對不能免費,哪怕是一塊錢也得收,畢竟抓鬼這種事情還是挺危險的,是吧?」
女鬼被她問的一臉便秘。
「第二,驅鬼的時候,如果是惡鬼,直接打散,以防死於話多。」陳魚挑了挑眉笑道,「不過我看你還有耐心陪我一起鬥地主,想來也不是什麼惡鬼,不如我們聊一聊。」
「聊什麼?」女鬼防備的看向陳魚,女鬼在此地盤恆上百年,也不是沒遇見過想要收拾她的道士或者天師,但是像陳魚這樣年輕的她還是第一次見。不過經過剛才短暫的交手,女鬼絲毫不敢輕視眼前這個叫西施的小丫頭。
「你是想自己去投胎,還是被我揍一頓之後……再去投胎?」陳魚極其真誠的問道。
「你……找死。」女鬼頓時被激怒,周身的陰氣忽然暴漲,濃郁的陰氣遮蔽了竹林縫隙投射進來的月光,漆黑的空間裡早已看不見女鬼的身影,只有手機屏幕微弱的光芒還在頑固的閃爍著。
「看來還是要動手。」陳魚抬手就要去拿中級驅鬼符,腦子裡不知道怎麼想起這符咒搞不好值二十萬一張呢,於是立刻轉移目標掏了六張初級驅鬼符出來。
「開。」陳魚一指點在眉心,開啟了封印的陰陽眼,再睜眼時,陳魚就看見了如霧氣般飄動的暗黑色陰氣。
陳魚從中準確的找到了女鬼的位置,抬手扔出去六道初級驅鬼符。六道符咒在陳魚身前一米的空中匯聚成圓,金色的靈光亮起,靈光穿引著符咒,迅速縮小,把女鬼捆在當場。
本來隱在陰氣中,想從半空撲向陳魚的女鬼,被驅鬼符化成的鎖鏈鎖住,從空中跌落在地拼命掙扎著,卻怎麼也掙脫不掉。靈光接連閃動,女鬼黑長的指甲慢慢收縮,直到恢復到正常的長度,血紅色的眼睛也慢慢變回黑白。
「你放開我,我不要去投胎。」女鬼瘋狂的掙扎著。
「我看你雖然陰氣重,但殺孽不多,在地府好好改造,還是有機會投個好胎的。」陳魚安慰道。
「我不要投胎,我不要投胎。」女鬼聲嘶力竭的喊叫著。
陳魚對這種情況早已經司空見慣,她從腰間的抹布袋裡掏出羅盤,抬手扔向半空說道:「看在你值一百萬的份上,我親自開鬼門送你過去。」
驅鬼師驅鬼的方法主要分兩種,一種是把鬼魂送入地府,讓地府來處理,還有一種是把鬼魂直接打散,魂飛魄散之後消失於三界之間。
但是送入地府的方法又分兩種,第一種是通知鬼差來接,這樣被送回地府的鬼魂,就相當於在逃的犯人被抓,地府一般都是從嚴從重處罰。第二種是由驅鬼師打開鬼門把鬼魂直接送入地府,這種做法又稱作超度,用這種方法送入地府的鬼魂,在通過鬼門的時候會被驅鬼師的靈力淨化。這一類鬼魂,地府會調查他滯留人間的原因,如果合理,則會從輕發落。
羅盤在空中嗡嗡的響了兩聲,女鬼的身前橫空開啟了一道泛著銀光的鬼門,鬼門的大小和一個正常臥室的房門差不多大,門後有一小段銀色的光路。這道光路就是驅鬼師靈力化出的淨化之路。
女鬼踏過淨化之路,可以洗掉身上大半的怨氣。
「去吧。」陳魚推著女鬼的肩膀想讓她走入鬼門。
「我不要進去,我不要投胎,我求求你了,我還有事情沒做完,我等的人還沒有來,我……」
女鬼的話未說完,就被陳魚一把推進了鬼門,鬼門嗖的一下消失不見,羅盤在空中轉了一圈之後重新落回陳魚的手上。
「人活一輩子誰還沒點遺憾啊。」陳魚對著空曠的竹林輕輕地說道。
陳魚八歲的時候就跟著老頭出去抓鬼,那個時候年紀小,總是被一些命運悲慘的鬼魂牽動情緒,每次抓鬼回來都悶悶不樂的,老頭就對她說了這麼一句話。
「丫頭,你要記住,人活在世上總是會有遺憾的。但是死了就是死了,別人都去投胎了,憑什麼就你不去。」老頭拍著陳魚的腦袋說道,「你要知道,遺憾都是自己造成的,活著的時候不努力,死了矯情什麼。」
看著漸漸散開的陰氣,竹林再次展露在月光下,陳魚拿出手機點開三月飄雨的聊天框。
我是小號:已搞定。
三月飄雨:這麼速度?(震驚jip)
我是小號:尾款什麼時候給?
三月飄雨:明天我讓人過去看一下,沒有問題立刻給兄弟匯款。
我是小號:好。
三月飄雨:兄弟沒受傷吧?
我是小號:沒受傷,記得給我打錢,我先下了。
陳魚也不等對方回復,退出企鵝之後,感受了一下空氣中殘留的鬼氣。想到三月飄雨說明天會讓人過來查探,於是本著盡善盡美的原則,從麻布袋子裡掏出一張淨化符咒,用靈力點燃之後拋向半空。
淨化符咒在半空化作點點螢光,仿若夏夜裡的螢火蟲,光亮驅散了竹林里殘留的鬼氣。
陳魚拿起手機,發現已經一點了。她收起手機,原路返回,翻出公園大門之後,在路邊站了幾分鐘果然一輛計程車都沒有。
陳魚想了想,打算往前面跑一段,打算到市中心再打車。
於是。凌晨的馬路上就這樣多了一個綁著馬尾辮,背著一個老舊布袋子的少女歡快奔跑的身影。
陳魚正跑的專心,忽然一道令人戰慄的煞氣從身後傳來,陳魚警覺的轉身,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那輛由遠而近駛來的黑色轎車。那道令人戰慄的煞氣就是從那輛車上傳出來的。
田飛是樓三少的七位助理之一,今天樓三少去科研部參加了一個會議,忙到半小時前才結束。他正開著車子送樓三少回家,一路上都很順利,但是就在車子駛過濱江大道的一個轉角的時候,敏銳的直覺讓他察覺到了一絲窺探。
田飛的目光迅速望向車外,看見路邊站著的女孩的瞬間,田飛輕輕的咦了一聲。
「怎麼了?」在后座假寐的樓銘睜開眼睛。
田飛本來想說沒事,但是想起何七曾跟他提過,說三少似乎對陳家剛找回來的小丫頭有一股莫名的好感。為了這一點,他們幾個助理還特地查了一下陳魚的資料,所以剛才驚鴻一瞥的瞬間,田飛才能認出陳魚來。
「我剛才看見陳市長家的千金了。」田飛回道。
「陳家剛找回來的那個小丫頭?」樓銘忍不住皺起眉頭。
「是,她剛才一個人在路邊。」田飛補充道。
「這麼晚了,她怎麼一個人在外頭?」樓銘抬手看了看手錶,蹙著眉頭說道,「你讓後面的車子去接她一下。」
「三少,您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田飛說道。
「我?」樓銘忍不住自嘲道,「我不去禍害別人就不錯了,誰還能威脅到我。」
「三少,您別這麼說。」田飛聽不得三少如此自暴自棄的話。
「好了。」樓銘閉上眼睛,顯然不想多聊「讓後面的車去接那丫頭吧。」
於是,跑了一半的陳魚莫名其妙的搭了一趟順風車。
半小時後,樓三少的保鏢把人送到陳家小院外,面無表情的對一臉感激的陳魚說道:「三少說了,如果以後再被他發現你亂跑,就讓我們親自把你送到陳市長手裡。」
「……」陳魚卡在嗓子眼裡的謝謝,半天吐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