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壽元年,老龍帝憑藉凝聚眾生願力之法,成功突破十萬歲,開啟新的紀元,故稱「龍壽」。
這一年。
窮奇王擅闖禁宮,襲殺龍後。
老龍帝親自出手,聯合諸王,斃窮奇王於高天之上,令其含冤而死。
臨終前,窮奇王在不甘憤怒中血祭自己,導致方圓萬里下起潑天血雨,詛咒真龍神朝五百年內必亡,詛咒老龍帝不得好死,詛咒龍後永墜無間。
天下皆驚,神都不寧。
許多精通占卜的遠古生物,都認為真龍神朝將從這一日開始衰敗。
老龍帝殺窮奇王,雖威懾了群雄,斬除了不聽話的臣子,但也相當於自斷一臂,削弱了神朝的實力。
自古以來,帝王殺戮過重,都會喪失人心,江山崩壞。
太古時代,有人皇曾建立一方古國,就是因為後代皇帝不仁,大肆剪除能臣,導致下一任繼位者無人可用,才亡了國,弄得人族分崩離析,地位急劇下降,成為遠古生物眼裡的食物。
……
張武本準備出手斬草除根,免得留下因果。
但他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老龍帝的狠辣遠勝於他,悄無聲息將窮奇族的各種後手拔掉,藏匿起來的族老全部誅殺。
翌月。
緝兇司三千高手齊出,大肆捕殺窮奇王族後代,累死者近萬,十代以內全數殺絕,余者被捕入獄不計其數。
遠古四大凶族之一的窮奇王族,轉瞬覆滅。
萬族皆驚,老龍帝的權勢重回巔峰,號令天下,莫敢不從。
就連動盪不安的邊境,都在老龍帝親自出手後,變得安靜了許多。
沒有人知道信仰之力,能不能將他推上八道境,不占大帝果位,但擁有八道境的實力,相當於另類證道。
若能,壽元將不再是困擾老龍帝的問題,他至少還能再活幾十萬年,真龍神朝有了兩位八道境大帝,足以改變整個大荒的局勢。
貌合神離的大鵬神國、神虎古國、帝龜神國,都不敢再輕舉妄動,以免被掀翻了統治。
……
大獄裡陰森如淵,人滿為患。
一間間沉重的石室里不斷傳出怒吼聲,鎖鏈釘穿了他們的琵琶骨,鎖住一身法力,血流如注,腥氣沖天。
「冤枉啊,我沒有窮奇血脈,為何抓我?」
「臣與窮奇王不共戴天!」
「窮奇老賊,我恁你先祖。」
大樹一倒,人心隔肚皮,為了活命,出賣祖宗不是什麼太新鮮的事情,許多見風使舵之輩奮力痛罵窮奇王,想要擺脫關係。
然而,龍帝不會來看他們,緝兇司的差役也不會閒著沒事幹給他們上報,結局已經註定,跪下也遲了。
當然也不缺乏硬骨頭,知道連無關人等都牽連了不少,窮奇一族必滅無疑,乾脆破罐子破摔,罵個痛快。
「龍帝無德,天必滅之!」
「枉我等以真龍神朝子民為傲,龍帝昏庸,殘害無辜忠良,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我,窮鬼,以血肉生命起誓,若有輪迴,下一世定叫龍帝不得好死。」
「嗬嗬嗬,地獄之門將開,龍帝,我們在下面等著你。」
「……」
往日裡許多身份高貴,光鮮亮麗的大人物,全都亂罵起來,咆哮聲響徹大獄,怨氣滔天。
各種詛咒在獄中爆發,形成一道道直衝天際的黑光,令宇宙中的紫薇帝星不停晃動。
若非真龍神朝氣數未盡,光是這些無辜強者的怨氣,便能把老龍帝活活咒死。
大獄盡頭。
虎彪面目猙獰地從九百九十號獄走出來,冰冷的鉗子上沾滿血跡,多日來的施虐讓他渾身煞氣滾滾,宛若血腥屠夫。
張武站在石室外,倚著牆,雙臂抱胸問道:
「怎麼樣,出完氣了?」
「差不多了。」
小胖虎心頭鬱氣瀉盡,出了一身汗,神清氣爽,嫌棄地將大鉗子咣當一下丟在地上說道:
「雷叔,你傳我的閻君十八招,我已盡數悟通,要不再傳我點別的?」
七道境王者,必定有絕活和了不得的奇遇,虎彪眼饞已久。
窮奇王被搞死的事情,別人不清楚,他卻心知肚明,肯定是雷叔下的狠手,心裡又敬又懼,再不敢對武閻王放肆。
張武搖頭說道:
「我所修的東西,不太適合你。」
壓箱底的功法,張武不會傳,免得再造一個逆徒。
至於祖龍古經等法門,六臂惡虎沒法修煉,傳下去意義不大。
小胖虎也是個天之驕子,未來的奇遇不會少,用不著張武多干預。
「雷叔,這窮怪怎麼辦?要不要……」
虎彪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窮奇王都掛掉了,按理說,窮怪是可以殺的。
但他頭上的龍角,說明他有真龍血脈,而且極其濃郁。
其母乃是老龍帝的第六代孫,也是龍帝的子孫之中,少有沒有被熬死的龍族公主。
論親屬與血脈、輩分,比龍靜萱強得不是一點半點,很受龍後喜愛,常年陪伴在側。
即便因為窮奇王的死,這位龍優公主已被囚禁深宮,那也不是好惹的。
誰殺了她唯一的兒子,將來脫困,定要血債血償。
張武想了想說道:
「我來與他聊幾句。」
真龍神朝亂不亂,主要看居心叵測之輩多不多,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老龍帝弄死窮奇王,窮怪若是脫困,必定報仇。
至於放虎歸山。
張武不怕他成長,就怕他不成氣候,擾不亂這真龍神朝。
但前提是,此子不能對自己的恨意,大過老龍帝,把自己當成主要報複目標。
「窮怪公子,別來無恙?」
「是你?」
窮怪艱難地抬起頭,雙翅折斷,全身千瘡百孔,血肉都被剃得沒留多少,但一股生機在他體內激盪,帶給他極強的生命力,保證他不死。
這不是虎彪餵的丹藥,而是窮怪的底牌手段。
出身高貴,不只是血脈強大,還擁有許多小修士無法想像的底蘊,動起手來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是我。」
張武淡淡點頭說道:
「虎彪的因果你已還得差不多了,你我之間本無仇怨,我也不欲為難你,只問一句,我放你離開,你準備怎麼報答我?」
「你敢放我?」
窮怪眼裡閃過一絲不信,獄中什麼情況他心知肚明,一副趕盡殺絕的架勢,豈會放過他這個窮奇王的親子?
「有何不敢?」
張武淡定說道:
「尋個你窮奇族的嫡系後代,替你死在獄中,偷梁換柱,將你放走,有何難度?」
「好手段。」
窮怪心裡升起濃烈的求生欲望,盯著張武問道:
「不知你想要什麼?」
「你覺得我這個人如何?」
張武問出個非常突兀的問題。
窮怪一怔,低頭沉思了一下說道:
「你勉強算是個梟雄,很有手段,將來應該會有一番作為,若你願意助我,將來推翻了真龍神朝,你在我之下,億萬眾生之上。」
「好雄心。」
張武一時失笑道:
「身陷牢獄,還想著登頂帝位,你這雄心壯志不小,可惜不合時宜,全是憑空妄想,重要的是你還對我講出來,畫大餅,你這點城府,不足以成事,老龍帝玩死你沒有絲毫難度。」
張武心裡有些失望,此子的利用價值,不高,當下搖頭道:
「算了,靠你也成不了事,但你父親的死,終究與我有一定關聯,這個因果要還,放你一命,不虧不欠,從此與你窮奇王族兩清。」
「我父親的死與你有關?」
窮怪難以置信眼前這雷刀有這麼大能耐。
事情的真相僅有幾位王者清楚,人們猜測窮奇王沒有襲殺龍後,被龍帝找理由冤枉而死,但他為什麼冤枉,屬於隱秘,少有人知道。
窮怪一直在獄中,更不清楚是張武搞死了他爹。
「有一點關係。」
張武不願多說,朝石室外的虎彪招了招手,附耳低頭吩咐幾句,不多時,將窮怪的堂兄架來,屍體已冷了。
做了一番手腳,將許多細節偽裝成窮怪,再把其堂兄架在刑架上,又取來一身黑袍,給窮怪穿上,張武親自帶著他走向獄外。
不想,才走出沒多遠,迎面撞上了前來換班的趙千戶。
窮怪心頭一緊,連忙收斂氣息,低著頭,用黑袍遮住臉。
似他們這些六道境王者,精神力量強大,只要實力差距不是太大,體外氣息是可以隔絕精神窺視的,只要不被看見,問題不大。
「雷兄,你這是?」
趙世威疑惑地看了張武身後的黑袍人一眼。
「趙兄,此子與我家裡有些關係,長輩發了話,希望能把他弄出來,還請趙兄通融。」
「嗨,小事一樁,獄中這麼多囚犯,消失一兩個無關緊要,直接上報他們被窮凶極惡之徒吃了,無人會追查。」
趙世威無所謂地擺擺手,顯然這種情況見多了,權貴子弟常玩的把戲。
「多謝趙兄。」
張武客氣抱拳,扭頭朝窮怪說道:
「你自己走吧,趙兄發了話,無人會攔你,不過這神都你是別想待了,出了城,自謀生路。」
窮怪什麼都不說,免得暴露,只是對張武微微點頭,壓抑住內心的仇恨,徑直跨過兩人朝域外走去。
「我去護送一程。」
虎彪朝張武和趙世威行個禮,緊隨其後出獄。
趙千戶問道:
「雷兄,此子來頭很大嗎?」
大荒的強者不能以常理揣度,許多人看似血脈駁雜,天賦平平,實則都深藏不露,奇遇非凡。
這世上的聰明人不止張武一個,他在下界喜歡四處藏丹藥,到處留手段,直至飛升也沒挖出來,不知無意間締造了多少強者,上界的老不死們也愛玩這套,說不準撿個東西就成了王者的親傳弟子。
「稍微有些來頭。」
張武回答得很含蓄。
趙世威見他不願多說,當下轉移話題道:
「這個月我當值,雷兄你勞碌了多日,早點歇息吧。」
「好,不過有件事稍後還得勞煩趙兄你。」
「儘管說便是。」
趙世威拍著胸脯,義氣當頭。
張武平靜說道:
「稍後還請趙兄幫忙大喊一聲,窮怪越獄了。」
「????」
趙世威驚愕,雙目瞪圓,幾乎以為自己耳朵聽錯了。
「雷兄你……窮怪真越獄了?」
「不錯,剛剛離開的便是他。」
「……」
趙世威呆滯許久,茫然問道:
「這是何故?」
虎彪可是你的手下,折磨了窮怪那麼久,血仇難解,將他放走,定然會想方設法弄死虎彪,連你這個靠山,他也絕不會感激,弄不好得連你一快搞死。
張武指了指天上說道:
「窮怪上頭有龍,死在大獄裡,與我們不利。」
「這……」
趙世威瞬間反應過來,心悅誠服抱拳道:
「還是雷兄看得遠,小弟佩服之至。」
「我下值回家,就看趙兄你了。」
「放心。」
不多時,大獄深處,正在巡視的趙千戶突然大吼道:
「窮怪越獄了,速速去追!」
……
出了神都大門,一望無際全是原始叢林。
虎彪與受了重傷的窮怪大戰在一起,讓許多大山崩碎,喉嘯聲穿空崩雲。
張武念著天心訣追至,氣息絲毫不露,隱於虛空之中,靜靜觀看著這場大戰。
虎彪留了許多心眼,給窮怪餵了不少藥,沒過一會兒,窮怪便被壓制,體內的生機也大肆消耗,終於出現不濟之相,不甘心的氣息奄奄問道:
「雷刀說了放我離開,你為何糾纏不休?」
「雷叔放你,是仁義,當你離開大獄的那一刻起,他便已償還了你父親死亡的因果,你與他再無關係,我與你有大仇,來殺你不是很正常嗎?」
小胖虎齜著四顆鋒利的虎牙,凶相畢露,經過張武的磨練,還有各種刑法手段的殘忍,他的心智已比之前大為長進。
窮怪突然覺醒,面露悲憤道:
「你們放我是假,懼我母親是真,讓我逃走,被暗殺在外面,不用你們負責?」
「猜對了,但沒有獎勵。」
小胖虎施展殺手鐧,開始雙手結印,不斷往懸浮在面前的神金腰刀灌注法力,準備痛下殺手。
但突然之間,趙世威的身影傲立在山頭上。
「虎彪,這最後一刀,讓我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