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
「滴答——」
水滴落下的重音,很有節奏。
衛生間和樓道里的燈忽閃著,似乎有些接觸不良,但更像是被鬼怪影響了磁場,一下子把氣氛弄得陰森恐怖起來,壓抑得令人窒息。
在張武的感應中,前台剩下的那個小姑娘面色驚恐至極,極力捂著自己的嘴巴,以免失聲尖叫出來,驚了惡鬼,遭受傷害。
而她身旁的辦公皮椅上,人不見了,但坐壓出來的痕跡還在,正緩慢恢復。
這很難不讓人想到,她同事的突然消失,是被惡鬼拉進了衛生間。
張武心裡有些發毛,但不至於太害怕。
周身三丈,也就是十米之內,萬物都逃不出他的感知,能夠帶給他絕對安全感。
即便真的有鬼,只要靠近他,張武也能第一時間感應到。
面對詭異無法理解的場景,正常人第一反應是跑。
心理素質不好的人,會恐慌大叫,失去理智的瘋跑,只想逃離這鬼怪之地。
在恐懼到極致的狀態下,這種人面對危險沒有絲毫反抗能力,不論是鬼,還是人,都很容易將其殺死。
而張武的第一反應是——
找武器!
牆角有拖把棍子,但他的視線直接略過。
房間裡很乾淨,為了防止精神病人自殺,或者出現意外,沒有任何尖銳鈍器,就連窗台的稜角都用硬塑料包著一層皮,免得腦袋撞在上面自殘。
張武起身,狠狠一腳踹向病床。
「鐺——!!」
腳上傳來強烈的疼痛,但巨大的力量也讓床腿「嘎吱」一聲拐了彎,崩出裂口。
張武蹲下身,用力擰掰了兩下,把空心鐵棍卸下來握在手裡。
大概有手臂那麼長,揮舞起來還是有些威力的。
而他在房間裡搞出的動靜,聽在前台小姑娘耳朵里,更嚇人了,簡直像一頭惡鬼在房間裡折騰。
「不要慌,樓道里都是監控。」
張武走出房間,聲音足夠冷靜,帶著極強的感染力,高大身軀給人一種火車撞在他身上也要報廢的既視感,就連忽明忽暗的燈光都壓不住他的氣勢。
前台小姑娘冷靜下來,從台子探頭見他出來,渾身哆嗦著問道:
「我我我,我同事不見了,怎……怎,怎麼辦?」
「去衛生間一看便知,或許你同事只是尿急。」
張武沒有貿然靠近對方,只是背部貼著牆,側身緩緩移動著,將對方和整個樓道納入視線,確保沒有死角。
前台小姑娘遲疑了一下,沒動,探頭朝衛生間喊道:
「小娟,你是不是去廁所了?」
滴答,滴答——
除去滴水的聲音,沒有回應。
樓道里安靜得可怕,氣氛凝固到小姑娘身子顫抖都很清楚。
「小娟?」
試探著又喊了一聲,還是沒有回應。
前台小姑娘慌亂不安,投來求助的眼神。
張武說道:
「你有沒有監控室的電話,打個電話問問怎麼回事。」
「監控雖然開著,但監控室的人晚上不值班。」小姑娘小聲道。
張武眉頭緊蹙,扭頭朝身後的房間看了一眼,透過門玻璃,眼睛和擴散出去的感知告訴他,裡面的病人睡得正酣,很難叫醒。
而他離衛生間的距離超過三丈,中間是前台,還隔著寬闊的上下樓梯,感應不到衛生間的情況。
恐懼來自於未知,而未知來自於陰森可怖的氣氛。
想破除這種氣氛,也簡單,把所有人喊起來。
人一多,人氣旺盛,鬼氣立消。
張武問道:
「你們是不是每晚都會給病人吃安眠藥?」
「他們精神不正常,很難入睡,大部分都會吃。」
「……」
得了,靠自己吧。
張武給小姑娘使個眼色,示意還得你去衛生間看情況。
前台小姑娘一臉懼意,戚戚艾艾,但也只能頂著發白的臉色,小心翼翼,弓著腰,腦袋前探,一步一挪,往衛生間走去。
空空蕩蕩的衛生間,兩個洗手池的水龍頭都開著,發出滴答滴答的重音。
小姑娘長出一口氣,進了門,往左邊的女廁探頭喊道:
「小娟你在嗎?」
滴答,滴答,滴答——
突然之間,兩個水龍頭淋水的聲音,一下子變成了三個,滴水聲顯得很急促。
小姑娘發現自己臉上一濕,衛生間頂上有液體滴落下來,下意識地抬頭看去,瞳孔驟然一縮,臉上的恐懼之色極速瀰漫。
小娟倒吊在天花板上,腦袋垂下來,臉色慘白,雙目暴突,鮮血從額頭滴落下來,正死死盯著她。
小姑娘想要大喊,可脖子卻像被鉗子夾住,讓她根本喊不出聲。
小娟沒有雙臂,從肩頭伸出一雙慘白似章魚般布滿細麟的粗壯肉質觸手,力大無窮,一瞬間便將她脖子掐斷,失去了聲息。
滴答,滴答,滴答……
衛生間裡出現的第三個滴水聲,直讓張武頭皮都炸了。
剛剛他跟在小姑娘身後,往前走了幾步,已經成功感應到衛生間裡的情況,也能看到衛生間的門。
「異形生物?」
張武背脊發冷,毛骨悚然。
就在這時,樓道頂上,一滴液體落下,張武提前有感,下意識往後一退。
「吧嗒——」
液體落在地上,哪裡是水?
那分明是一滴猩紅的血液,在忽閃的燈光之下,顯得無比妖異。
即便張武膽子足夠大,心態足夠強,此時也被這詭異恐怖的場面,弄得不寒而慄,渾身發冷。
他不清楚這滴血是怎麼來的。
就好像憑空出現在樓道頂上一樣。
這一下,本來就昏暗燈光忽閃得更急了,像是燈絲燒掉了一般,噼啪作響。
驟然間,燈光熄滅,整個樓道里徹底陷入了黑暗。
張武心有所感,往衛生間裡一看,一股涼氣從尾巴骨直衝腦門,讓他渾身冰涼到像要被凍僵。
一具屍體,從門裡倒吊著垂落下來,半面身子落入他眼帘中。
但這不算什麼。
恐怖得是,這屍體長得與他一模一樣!!
臉色慘白如殭屍,像是死不瞑目很多年,直勾勾盯著他。
滴答——
滴答!!!
鮮血從屍體腦袋上滴落在地,宛若催眠符。
「過來,過來……過來……」
一個聲音在張武心頭迴蕩,不斷催促著他,讓他感覺身後有東西在推自己,兩腳不受控制的往衛生間走。
但他終究有著人間神靈的心智,意志之堅定,經過千年的紅塵煉心,沒有任何人能操控他的心神。
瞬息間,張武便清醒過來,邁開大步,拎著鋼管,瘋狂朝樓下衝去。
至於抵抗這鬼東西,他還沒有活夠。
九成八的把握,他都不會出手,更何況此時一成把握都沒有,不跑等著被掐死?
「張武?你怎麼了?」
大樓門口,一身白大褂的李青迎面而來,見某人從樓道里瘋撲出來,滿面疑惑。
張武身子一僵,被擋了路,只得頓足,喘著粗氣說道:
「前台那兩個小姑娘,死在衛生間了。」
「什麼?死了?」
李青一愕,無比吃驚問道:
「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轉眼就死了?她們怎麼死的?」
「倒吊起來,被人掐死的。」
「倒吊?」
李青眉心擰成一團,面色嚴肅道:
「你親眼看見的嗎?昨晚也死人了,也是倒吊死的,難道這世上真的有鬼?」
張武點頭,緊緊攥著手裡的鐵管說道:
「我親眼看見的,那個鬼很恐怖,不像人類。」
「不像人類?」
李青有些緊張,但還是忍不住好奇問道:
「你是說那個鬼不像人類,還是小娟她們兩個不像人?」
「那個鬼長什麼樣子,我沒看到,但他會滴血,至於小娟,她也不像人類。」
「不應該吧?」
李青搖頭說道:
「我雖然才來,但瘋人院裡所有人的檔案我都看了一遍,小娟是資深護士,已經在醫院工作近十年,為人和善,勤勤懇懇,沒出過什麼醫療事故,很多精神病都喜歡和她玩,她怎麼可能不像人?」
「也許是我看錯了。」
張武不想糾纏這個問題,提醒說道:
「李院長你還是快上去看看吧,畢竟死了兩個人,不好交代,你得快點處理。」
「有道理。」
李青認真說道:
「不過張武你還不能走,畢竟你是目擊證人,這兩人也都是你看著死的,得等事情處理完,你才能離開。」
「……」
張武心裡暗暗咬牙,再次盤算一番自己擺脫對方的概率……以前還有一成勝算。
現在。
一成都沒有!
「院長,不瞞你說,我很怕鬼,實在不敢回去,要不我在這等你?」
「不行。」
李青直接搖頭說道:
「你怕,我也怕,有你在,做個伴,人多膽子壯,我才敢回去。」
張武不得已跟在後面,與對方一起朝二樓走去。
一樓的燈沒滅,但燈泡像是用了很久,顯得很昏暗,在寂靜的夜裡給人一種幽森的感覺。
到了二樓的樓梯拐角處,沒有燈,黑暗吞沒了所有的光,就連窗戶上月亮的餘輝都照不進來,氣氛一下子變冷森森,滲人無比。
滴答,滴答,滴答——
三個水龍頭滴水的聲音重疊在一起,詭異到讓人渾身發冷,好似有一陣陰風吹入衣領中,讓張武縮著脖子緊了緊領口。
「燈怎麼滅了?」
李青不滿地聲音在樓道里迴蕩道:
「我白天便吩咐過,讓電工把燈都換了,換亮的,燈火通明的,弄這麼暗是想嚇死人嗎?」
上了二樓,李青口吐著芬芳,從白大褂衣兜里里拿出一個巴掌大的手電筒,照亮後徑直朝衛生間走去。
張武跟在後面往衛生間一看,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明明已經死掉的小娟兩人,完好無損地從女廁里走了出來。
見李青和張武盯著自己看,小娟疑惑問道:
「院長,你不是走了嗎?」
李青睨了張武一眼,朝兩女關心問道:
「你們倆沒事吧?」
「當然沒事,就是上了個廁所而已。」
小娟奇怪地看了張武一眼,把手放在水龍頭下,擰大了水流,洗起了手。
她身旁的同事小姑娘也一樣洗著手,笑嘻嘻扭頭朝張武說道:
「我們剛剛只是跟你開了個玩笑,你這人也太小心眼了,一轉眼便把院長喊來了。」
張武心頭充滿寒意,面色如常說道:
「你們倆沒事便好……李院長,我可以走了吧?」
「我送你。」
李青做出個請的手勢說道:
「這大晚上的,外面烏漆嘛黑,你不再住一晚了嗎?」
「還是算了,我有點怕。」
張武故意裝出驚魂未定地樣子,轉身朝樓下走去。
李青相隨在旁說道:
「她們兩個就愛與人開玩笑,你別放心裡去,畢竟年齡都不大,小姑娘性格活潑,喜歡裝神弄鬼,你多擔待一些。」
「可我真的看見她們死了。」
張武臉色難看,想不通小娟明明被掐斷了脖子,怎麼又活了過來。
李青沉默了一下問道:
「你剛剛說小娟不像人類,究竟怎麼個不像法?」
「她……」
張武把事情講了一遍,聽得李青變了臉色。
「你說她的雙臂會變異?」
張武點頭說道:
「她沒有胳膊,直接從肩膀左右兩邊擠出兩條碗口粗的觸手,上面布滿密密麻麻的紅色細鱗,很有力量感,她的嘴還會一直撕裂到耳根,露出一圈圈尖牙組成的鋒利口器……」
「確實挺恐怖的。」
驟然間,李青雙臂皮膚裂開密密麻麻的口子,裡面像是有無數的蟲子在蠕動,將他皮膚都撐爆了。
而後大團的血肉從手臂之中噴涌而出,兩條恐怖的細鱗觸手滴著血,一下子掐住張武的脖子,力量之大讓他皮開肉綻,脖子上流出殷紅的血跡,人也被高高拎了起來。
「你……」
張武大駭,用力掄動鋼管砸向對方腦門,鐺的一聲響,李青頭破血流,嘴巴裂開到極其誇張的程度,整張臉蓋都撕開了,駭人的口器一圈又一團套著,最外面的有臉盆那麼大,幾乎可以把張武整個身子都吞進去。
「好鮮美的味道。」
「讓我來吃了你!!!」
李青怪笑著,兩條觸手掐著張武,用力往他口器中塞去。
鏘——
鋒利的刀光閃過,李青頭顱落地,露出他身後的雷天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