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問題在洛知予的意料之外。
他以為他應該是先試探的那一個，他做好了被看笑話和被譏笑的準備，卻沒想到自己一直身在他人的試探之中。
那天畫室夜色中時間錯亂的半分旖旎，並不是他的錯覺。
一時間他有些驚詫，也有些欣喜，浮於意識的問題似乎都有了解答，這段時間的相處模式也有了解釋。
肖彥喜歡他。
所以才會反覆給他強調，逐漸在他的心裡把肖彥和「別的alha」劃開了明晰的界限。
是他的反應慢了半拍，是他對自己的心意有些遲緩。
只不過，回到問題本身——
選擇「好」=答應他
選擇「不好」=犯規=任他處置=答應他
答應他=忽視信息素匹配度的診斷=喜歡他
「你倒是聰明得很。」洛知予把兩個答案在心裡盤算了一遍，立刻意識到自己隨口定下的規則被肖彥利用了，「你坑我，趁我不注意改我的規則。」
從一開始，肖彥根本就沒打算給他選擇的餘地。
洛知予不是別人，這個問題，顯然已經有了答案。
「瞎說，我沒有改你的規則。」肖彥不同意這個說法，「我只是強調了你的規則，把原本不清晰的條例變得清晰，讓我倆的對話更能遵循規則。」
「喜歡你，怎麼能叫坑你呢？」
洛知予：「……」
他以前真沒發現，他彥哥還有這能言善辯的本事，這種坑人方式極其熟悉，就是他自己常用的那一套。
這算是近朱者赤嗎？
「有你這樣的嗎？」洛知予不幹了，「我壓根就沒得選啊。」
「從我風評被害的時候開始，你就沒得選了。」肖彥拋出了這個事實，「你給我扣了那麼多鍋，我沒有人要了，你收著吧。」
事已至此，洛知予想說明兩件事，第一，他沒有給肖彥扣鍋，他毫無印象，第二，肖彥是一中的門面，不可能沒人要。
「不許說謊，不許追問。」肖彥複述著洛知予剛才定下的規則，對規則進行完善和細化，把這段短暫的時間變得更像是他倆之間的博弈，「不許篡改選項，不許扯無關的事情。」
「規矩是我定的，解釋權應該在我這裡吧？」洛知予試圖抗議。
「駁回。」像是真的認準了這段臨時的對話規則，肖彥不接受任何的反駁，「我也有解釋權。」
「我看你缺一頓掃帚吧。」洛知予沒好氣地說，「這問題扯不清楚了是吧。」
「『好』還是『不好』。」肖彥在等著他的答案，「再不說，宿舍區要關門了，再拖延時間，我就算你犯規了。」
「從個人角度來說，我比較希望你犯規。」
洛知予：「……」
「你想得美。」洛知予揮開了肖彥的手，「我的答案是『好』。」
奮不顧身與不計後果時常與年少無知一起出現，出現在某個人的回憶里或是出現在社會的譴責中，可是也許從一開始，年少無知就不能完全算是貶義，年少無知，是很多人錯過以後的求而不得。
「我這個時候答應你，我是喜歡你這個人。」洛知予說，「我不問你的信息素，不問你的家境，也不想考慮未來。」
肖彥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
「我抓到你了。」他低聲說。
洛知予還在考慮和信息素匹配度抗爭的漫漫長路，忽然聽見了肖彥這句結論。
「抓什麼？」他遙遙記起他和肖彥放狠話的時候好像說過，要是被抓到，就隨便欺負，這話他自己都快忘了，肖彥應該也不記得吧。
肖彥沒解釋這個突如其來的結論，而是給洛知予換了種說法：「你以後可以名正言順地過來等我下課。」
名正言順這個詞出現在這件事上，特別能合洛知予的心意，小流氓：「我不幹了，你們班天天拖堂，反正都是名正言順的男朋友了，我也不用天天過去正名了吧。」
「那你也可以名正言順地對我繼續流氓。」肖彥說，「是不是？」
「誰流氓了？」小流氓對自己做過的所有事情都不認了，「別給我潑髒水，你有證據嗎？」
證據沒有留存，洛知予不可能躺平任嘲，肖彥決定下次抓個現行。
沿途的路燈燈光由橘色變成了淺黃色，他們已經走出了那條小路，前面不遠就是洛知予的宿舍區，兩個人都腳步都慢了下來。
沒有臨時標記，他倆也不想分開，可見這和信息素沒有關係。
洛知予拎著書包要走，卻被肖彥一把扯了回去，攔住不讓他離開。
「該睡了，哥哥。」洛知予眨眨眼睛，「放我回去吧。」
「補償我一下吧。」肖彥提出了抓到星星後的第一個要求。
「理由？」洛知予樂了，肖彥不僅不讓著他了，還能抓著他提要求了。他自由散漫慣了，卻也不討厭這種被管著和被要求的感覺。
「我先追你的，你白嫖我那麼久，不帶我要點補償的嗎？」
「我怎麼就是……」洛知予又被肖彥抓著衣服前襟扯了過去，這次肖彥沒扶他，他撞在肖彥的身前，抓著他衣服的手一路上移，推著他的下巴使他微微仰頭。
洛知予放鬆了緊繃的身體，閉上眼睛，等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個吻。
他們在的位置很靠近宿舍，即便這片區域沒有監控，那也稱得上是膽大包天，下班的老師隨時都有可能路過，偶爾也會有同學經過這裡，被人撞見的機率很高。
叛逆和越矩，本就是讓這個年紀的很多學生興奮的東西，更何況，吻他的是他喜歡的人。
今晚除了他們，沒人路過這裡，但這樣的場景，顯然讓洛知予興奮不已。
這只是一個淺淺的吻，肖彥也沒碰他頸後的腺體，洛知予的桃子味信息素卻有點收不住，流氓桃子代替主人，纏了肖彥一身。
肖彥是帶著一身水蜜桃味回去的。
張曙去樓上串門，樊越追女朋友，宿舍里還剩個湯源，宿舍門邊睡著十幾隻貓。
「洛知予又拿汽水滋你了嗎？」湯源趴在書桌前半閉著眼睛，睡得半夢半醒，「水蜜桃味好香。」
肖彥拿書的手一頓，記起去年夏天午後那場清甜的汽水雨。
————
「去哪兒鬼混了？下課都半小時了。」井希明端著洗衣盆給洛知予開門，「你和肖彥什麼時候那麼多話了？」
洛知予算是發現了，肖彥這個名字，都能讓他心情很好。
「沒鬼混。」是名正言順。
「問你個事。」洛知予扔下書包，「為什麼我們這麼在意alha和oga的信息素匹配度啊。」
「啊？」井希明在陽台上晾衣服，「你怎麼還糾結這個呢？」
「倒也不是在意吧。」井希明說，「就是不可忽視，匹配度太差的話，感情也不太協調吧，而且沒辦法最終標記，缺點儀式感吧，領證的時候數字都比人家少一截。」
「好吧。」洛知予靠在床邊，剛才被吻過的觸感還隱隱約約停留在他的唇間，他伸手碰了碰唇角，翻身對著牆淺淺地笑。
「要是其中一方遇到了高信息素匹配度的人，搞不好會不太好辦？」井希明思考。
「那橘子會被我打成橘子汁。」
井希明緩緩在草稿紙上畫了個問號。
[橘子]：我躺下了。
[知了]：我也。
[知了]：我剛才翻了一下課表，明天第三節我們兩個班都是體育課！
[橘子]：……
[橘子]：早點睡！
[知了]：我溜過去找你打球哈哈哈。
[橘子]：仙女皺眉jg，睡覺吧。
一切都和從前一樣，他們還是他們，只是多了個名正言順。
一中比較重視學生的體質，美術和音樂老師都時常「被請假」，但學生的體育課都還是照常進行，洛知予這學期依舊選了羽毛球，上課鈴還沒響就拎著球拍躥去了操場。
「他以前體育課有這麼積極嗎？」班主任老師若有所思，洛知予是遠近聞名的體育成績好但不樂意動的懶人，連運動會這個學生都不樂意展現自己的集體榮譽感，最近倒是反常的積極。
「彥哥！」洛知予衝著肖彥的腦殼抬手就是一個羽毛球，動作熟練得讓井希明他們不忍直視。
肖彥在聽見他聲音的那一刻就轉身，接住了橫空飛來的羽毛球。
「那你倆玩吧，我們去那邊打。」井希明和他的小夥伴去了另一邊，「默認他倆一組，默認洛知予是高二（3）班的。」
體育選修課的基礎知識上半學期都教完了，下半學期也就讓學生自己運動，老師們管得不多，同樣帶羽毛球選修課的兩個老師，一人捧了個茶杯，在單槓邊站著聊天。
洛知予羽毛球打得挺好，肖彥也不讓著他，他倆你來我往地，扣球都扣得挺凶，上籃球課的樊越過來撿球，被肖彥一羽毛球扣在腦門上，當場嗷了一聲溜了。
「累了。」洛知予把球拍扔在一邊，和肖彥一起坐在羽毛球場邊的台階上，「把你水杯給我。」
他出來上課沒來得及帶水，自作主張地徵用了男朋友的水杯，還貼心地給肖彥留了一半水。
兩個人紅藍兩色的校服都脫在了一邊，搭在了操場邊的樹枝上，洛知予半個人都靠在肖彥的肩上，伸手去扯肖彥的鞋帶，被肖彥打了回去。
「男朋友打人了。」洛知予懶懶地白嫖橘子味，因為運動出汗的緣故，肖彥的周身有一股淡淡的橘子味，洛知予伸手就要扯肖彥的衣服扣子，又被打了回去。
「你煩不煩啊。」小流氓白嫖失敗，毫無預兆地突然站起來，猛地把肖彥推倒在草地上，立刻被又肖彥壓著胳膊按了回去，在頸後狠狠掐了一下。
「我錯了錯了，不鬧了。」洛知予舉手求饒。
「你們班的洛知予和我們班的肖彥，走得挺近啊。」兩位體育老師瞧見了這一幕，「洛知予是oga吧，能這麼打鬧嗎？」
「啊？哦，他倆天天打架，偶爾和好。」過來撿球的湯源聽見了這兩個老師的對話，當場搖頭，「至於早戀，那是不存在的，他倆是絕對純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