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腹背受敵-
「這麼說,是有人開始不服氣了?還是說,我看錯了我們敵人的位置?雷科、扎比恩。告訴我。我現在是否算是遇到了腹背受敵或是卸磨殺驢的攻擊?」
皮靴來回地敲打在指揮部地板上的聲音、雪茄被猛吸而快速燃燒的氣味伴隨著至高堡主克里德(Ursarkar. E. Creed)那洪亮有力的聲音一起在軍事會議室的房頂下迴蕩著。
作為至高堡主的副官與掌旗官,嘉蘭·凱爾士官默不作聲地站在會議室的一邊,觀察著室內。
自從大部分卡迪亞軍隊的高級指揮官與卡迪亞的行政官員們在泰洛克平原(Tyrok Fields)上那場盛大的、為迎接援軍而舉辦的、卻最終成為盛大悲劇的閱兵典禮上,被不知何時已經墮落為了阿巴頓的爪牙的閱兵參加隊伍之一,沃斯卡尼重甲兵團(Volscani Cataphracts)發起的突然襲擊盡數殺死之後——主要是他們全都擠在了同一座利維坦重型運輸載具上打算撤離,而顯眼的運輸載具被沃斯卡尼叛徒們幸運(?)地擊中並擊毀了,於是無人生還。
原至高堡主泊爾斯卡與原本應該在他身故之後按順序接過指揮權的次席卡爾韋恩將軍也一同死於利維坦載具的這次爆炸,而正是卡迪安第八團與他們的指揮官烏爾薩卡·E·克里德及時站出來,不但成功地穩定了群龍無首並且炸了營的各支援軍,而且組織起了對於叛軍的反攻,最終壓下了這場叛亂。
並且事後,由於他出身過於神秘而且血統不夠高貴,不情不願或者各方協調拉鋸的結果之下,他最後還是力排群雄,以至高堡主的名義被高領主會議授予了「卡迪亞守護者」的名銜,擔任此次卡迪亞對戰第十三次黑色遠征的戰時最高指揮官。因此之故,現如今卡迪亞上說話還能算數的中級官員——現在是高級官員了——來開會的也就這麼幾個了。
說是開會,今天這裡列席的也只有後勤部長康斯卡萬·雷科,至高政委奧爾達莉亞·扎比恩與自家的至高堡主三個人,而其他幾位被至高堡主火線提拔的將軍們現在不是在他們的艦隊中,就是在地面的前線上。至於前來支援的各支盟軍部隊,雖然有強大的阿斯塔特修會與戰鬥修女會,但他們也都沒有派來代表參加,甚至沒有派駐一個聯絡員在這裡,帝皇的天使與女兒們很多時候的確是……有資本傲慢的。雖然嘉蘭·凱爾認為克里德可能不這麼想,但他對此也無能為力。
「沒有這麼嚴重,烏爾薩卡。」康斯卡萬·雷科的指尖划動著一塊數據板,帶著一種嚴謹的官僚態度正在一邊與克里德交談,一邊將手中的另一塊數據板連接到自己顱骨上的接口進行批閱,顯然這位後勤部長日理萬機,事務繁雜,但依然難得地頭腦清晰言辭圓滑。
「只是內政部與軍務部的行政手續流程從規定上來說不是這麼辦理的,而至高堡主的職權內容不單單是軍事方面,所以它是一個需要得到卡迪亞軍事會議表決並正式批准的行政職務。當時事急從權,您的任命流程一切從簡從快,所以它實際上不合規,只能算是一項臨時性任命措施。」
「那就讓它變得合規!」
「但你要一直擔任這個職務的前提是我們還處於緊急狀況!克里德!」扎比恩至高政委打斷了他們的交談,提高了自己嚴厲的聲音,她身板筆直,坐得就像一個軍人中的軍人,「根據《指揮法典》第六十七條的規定,至高堡主這一職務的緊急任命僅限於最緊急的戰時狀態,一旦該狀態解除,這一緊急任命的職務與其權利也將自動解除。」
「所以這就是問題所在。」克里德狠狠吸了口雪茄,「你們認為緊急狀態過去了,但我不這麼認為。你們憑什麼覺得已經過去了?」
扎比恩看了眼雷科,後者清了清嗓子,指了指他剛剛正在比對的數據板。
「所有數據都表明戰鬥烈度在下降,對於彈藥和口糧的緊急請求大幅度下降了,我們可以開始考慮將軍用口糧的一部分改為民用,這樣可以有效地控制社會動盪水平……」
「我的意思是。」克里德打斷了他,「我不覺得這場黑色遠征就這麼結束了。這不對勁,我沒有看到應該出現的東西。這更像是一種誘餌,一個陷阱,一個故意讓我們放鬆警惕,把軍隊分散回住處,讓援軍離開這裡的陰謀。」
扎比恩再次看向雷科,後者對至高政委點了點頭,她嘆了口氣,走到克里德身旁,試圖把一隻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聽著,克里德,海軍情報部門截獲的最新消息與觀測數據都顯示,正在朝恐懼之眼撤退的叛徒們的艦隊中有復仇之魂這艘艦艇的身影,這是大掠奪者的旗艦,他就在那兒,跟著他們一起撤退的可能性很高。明特上將將試著追擊他們。」
「我召回了明特,還有其他人的艦隊,這事兒沒完……卡迪亞的地面上還有許多亟待鎮壓的叛徒部隊。」
「這不是問題,鎮壓叛亂與大規模叛亂對卡迪亞軍隊來說並不新鮮。」雷科說。「這不能算最緊急的戰時狀態。」
克里德銳利的目光掃過他們兩人。
奧爾達莉亞政委上前一步,「實際上,烏爾薩卡,這是為了你好,收回一部分權力可以有效地解決對你策劃政變的擔憂。」
至高堡主這一次真正的冷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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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塞世界卡迪亞的上空。
黑石要塞「永恆意志」號上。
烏爾坎索斯,恐虐的冠軍,黑色艦隊之主,阿巴頓的獵犬首領,正在向他的主子獻上之前的勝利。
但他們頭頂的星球上沒有人知道,阿巴頓親率的這批艦隊抵達此地的時間被拖延了77分鐘。
鑑於這裡的通訊早在十幾個小時前就被秘密降落在卡迪亞上的,阿巴頓的間諜大師希隆與他的部下人為地中斷或篡改了,現在,在歡慶他們虛假勝利的宴會與狂歡正在開始舉辦的卡迪亞上,更不會有任何人知道,為了拖延出這77分鐘,更為了讓信使艦隊逃出生天,夸倫海軍上將和他的警戒艦隊擋在了戰帥這無敵的、將會創造碾碎銀河歷史的奇蹟艦隊前,為了這77分鐘付出了何等代價。
卡迪亞警戒艦隊旗艦,戰列艦忠誠之力號——全長二點五英里,排水量一百六十億噸的戰列艦——連帶著整個警戒艦隊中除了信使艦隊的所有幾百艘船隻——還有它們的乘員——兩百萬人,世世代代以艦艇為家的士兵、水手、技術官或者其他任何星語者與領航員——
全都在德拉烏拉·莫卡絲的哄騙與要求下,由被植入物所覆蓋和欺騙的黑石要塞永恆意志號所發射的純粹的亞空間能量擊中,化為了物理意義上的齏粉,有機生物的核酸、蛋白質、酶等具有生命功能的物質在生物大分子受到的能量轟擊和激發中被破壞,鹼基脫落並被破壞,DNA鏈之間失去了正確的交聯,兩百萬條生命轉瞬即逝,而他們的靈魂?噢,德拉烏拉確信自己看到了從四面八方乘著亞空間艦艇打開的裂隙趕來享受饕餮盛宴的無生者們,它們吃得相當邋遢,但狼吞虎咽得很乾淨。
但莫卡絲認為這都是值得的,並且他們應當感到榮幸,被戰帥本人所乘坐的黑石要塞的主炮所殺死。 因為這力量正證明了她的價值。
她對戰帥是有價值的。
她能做的不僅僅只是黑石要塞的有機交互界面或是將至高天的能量化為有機血肉輸入進充滿敵意的這座要塞的石頭血肉中去而已。
而當他意識到這點之後,他就會一直需要她,她會一直坐在他身畔的半神們之中看著他。
有鑑於此,莫卡絲最近幾天以來正在試圖讓阿巴頓,她的戰帥,她的主人,同意她在抵達卡迪亞後繼續聚集黑石要塞的能量向地面開炮——她很有把握,這可以一舉擊穿他們的護盾,並且讓絕大部分守軍像這支警戒艦隊一樣與他們堅守的堡壘和戰壕一道化為基本粒子,然後阿巴頓,她敬愛的戰帥,頭戴冠冕的君主,背負一切所有沉重的高貴之人便可以獲得他早該獲得的復仇與勝利之果。
不過顯然,這會兒不是提出自己的這個意見的好時機。
因為現在,她正作為他的持杯者與斟酒侍從,有幸站在他的右手邊。
在莫卡絲瘦削而細長的手指頭中間,她緊緊捧著一隻巨大的顱骨高腳酒杯,或者說,更像是第九軍團的那些聖血祭司手中持有的聖餐杯。
她一邊用指根與掌心邊緣的皮膚感受著阿巴頓交代給她捧著的這隻酒杯那獨特的細膩、光滑又堅硬的骨質觸感,一邊聽著他們說話。
無論多少次,捧著這枚由血肉扭曲者——阿巴頓如此稱呼他——法比烏斯·拜爾克隆出的基因原體荷魯斯的頭骨製成的酒杯都能給她帶來一種奇異的安心感,畢竟,這是由阿巴頓親手砍下,並吩咐人製作而成的珍貴紀念,在這裡,只有她,德拉烏拉·莫卡絲,能以瘦弱的凡人女性身軀在一群龐大的半神與神明的代行者中為她的戰帥捧杯。
在阿巴頓黑色軍團的核心軍閥中,只有她,只有她莫卡絲是實際上沒有麾下軍隊的。因為她即是黑石要塞的孩子,黑石要塞即是她的母親,或者也可以說,她就是黑石要塞唯一能被人類或者近似人類所理解的部分,這也是她被製造的初衷。
因此,為了報答戰帥在那一天捧起了她的手,給予了她一個名字,讓她在被製造出來之後頭一次被賜予了名字,然後頭一次有了想要某個東西的欲望之後——
是的,就是這樣。
雖然她一直以來都在黑石要塞那些幽暗、曲折又繁複的噬人走廊中徘徊行走,去到無人敢於深入、只有她能憑藉著自己被植入身體的黑石眼球與其他植入物深入的地區,一點點地、不斷地將亞空間的精華引入惰性的夜色之石中,好讓石頭上長出巨大的渾濁眼球、會呼吸的粉灰色肺、冒出淡淡鼠灰色的皮膚、牆壁上爬滿動脈般的灰色血管、而門框與窗框長出了黑灰色的牙齦,門扉與窗戶變成了灰白色參差的牙齒——
但跟表面上呈現出來的變得充滿生命感的房間與家具相反。
莫卡絲知道,雖然她看似讓黑石要塞活了起來,但在她被植入眼眶中的那顆黑石眼睛看來,被亞空間能量侵蝕的部分的黑石已經喪失了大部分的活性,只有尚未被她引入、滲透的那部分原本的夜之石才是活性最高的部分,黑石要塞是有生命的,它是她的母親,但又過於本能,所以她的母親被莫卡絲身軀中的黑石部分所欺騙,認為她就是它的孩子,允許莫卡絲調用它的石頭牆壁變成任何她想要的東西——在被阿巴頓——被父親——她現在只能在心中偷偷地如此念到——找到之前的那段時日裡,還沒有名字的莫卡絲調動著要塞殺死了任何想要在要塞中攻擊她或者讓她痛的人。
邪教徒、秘密祭祀、乃至追殺她的恐虐狂戰士——烏爾坎索斯的部下,阿巴頓的獵犬們——儘管她當時只有他們的半條胳膊大,但她還是殺了他們之中的兩個,並且能殺了第三個——第三個就是烏爾坎索斯,黑色艦隊之主,阿巴頓獵犬的頭目,現在正在這間會議廳中恭敬地向戰帥與站在戰帥身邊的她行禮的軍閥,恐虐的冠軍。
儘管驚慌,但當時她對於要塞母親給她的呼應與庇護的力量很滿意。直到那個人,那個比她所見過的任何人類都要高大而強大的男人,卻用著她所見過最溫柔、最和藹的聲音與動作前來阻止了她的繼續殺戮,並且在看清楚她有多麼瘦小之後,他單膝跪了下來,脫掉了手甲,朝她伸出了手。
年幼的她最終顫抖著走出機械臍帶與血肉電纜搭建的庇護所,將自己小得可憐的手放進了那個寬大的掌心裡。
要塞確實是她的母親,她是為了要塞而被培育誕生的,要塞庇護了她,從邪教徒們手中拯救了她自己。
但黑石要塞是石頭做的。
石頭要塞不會給她一個名字,要塞不會和她溫柔地說話,要塞不會讓人教她說高哥特語,縱然可以在要塞內殺死他們,但卻無法讓這些被各自神明所寵愛的軍閥向她行禮——這些強大的生物向來目中無人,就像是她讀過的不知何處而來的古卷上所說的那些遙遠的、古代星球上的野獸中的那些雄性個體,只憑體格與力量判斷一個人是否值得他們尊敬低頭。
烏爾坎索斯又在用他那所謂的力量與戰果威逼戰帥大人了。
莫卡絲用她特殊的眼睛看著他,這個血神信徒是阿巴頓的所有核心軍閥中她非常不喜歡的一個,儘管他們每一個都讓她不怎麼喜歡——但烏爾坎索斯是個瘋子,她很確信,除了戰帥的話語,誰也不能扣住他脖子上的鏈條。
這會兒,儘管她敬愛的父親——她的戰帥,已經足夠委婉地鼓勵與拒絕了他,可獵犬的頭目依然在喋喋不休地訴說著自己的勝利,想要獲得第一個降落在卡迪亞上大開殺戒的榮譽。
哼!以為她不知道麼?戰帥令她作為他身邊的持杯人並不是只有好看的,在這間被她完全以亞空間能量活化了的要塞會議廳中,她可以用自己被植入的黑石眼球看到走進來的每一個人的思想,這才是阿巴頓如此信重她的另一點,她真的很有用,不是嗎?
她盯著烏爾坎索斯腦後漸漸浮現出的、被爆彈擊中頭部的人會濺出的那種血紅色禮花般在她眼前展開的思想想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