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大掠奪者的到來(5K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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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爾瓦·根特從他的副手手裡接過一張硬紙片。
這是一張淡黃色的卡片,印刷精美,上面有著帝國鷹與卡迪亞最高軍事會議的徽章,下面寫明持有人的外貌特徵與身份訊息,更重要的是,上面寫著持有人可以從已經開始實行戰時配給制的地區中心戰略倉庫中領取的口糧配額。通常來說負傷殘疾的軍人或者平民職業的人在這種時候只能獲得40%甚至30%的口糧,但這張卡片上赫然印有90%的字樣。
「印得不錯。」他翻來覆去地對著光看,最後把這張卡片拋回了了一旁打開的木箱中——箱子裡有整整一箱這樣的卡片,而這隻木箱旁邊還有數十隻這樣的大箱子。
他的副手卡爾·佩岑笑了起來,「那當然,頭兒,畢竟我們用的是『真正的』模板。那群傻瓜估計到現在都以為運輸車是在去造幣廠的路上中了流彈呢。」
根特冷哼了聲。「那些士兵的屍體都處理掉了嗎?」
佩岑點點頭,「現在是戰時,到處都很亂,市區和工廠區內部都缺乏警備,處理起來簡直太容易了。」
「那就好。」根特最後看了眼這些箱子,「卡爾,開車,我們先藏起一半,另一半可以一路走一路交易。」
「好。可頭兒,藏起來的話如果……」
他的話沒有說完。
因為他膽大包天、嗅覺敏銳又一直帶著他們最近狠狠發了一大筆財的頭兒的雙眼中第一次出現了接近「敬畏」的情緒,同時他注意到自己的身後似乎被什麼東西遮住了。
他轉過身。
敬畏到恐慌的神色同樣也出現在了這個臭名昭著又心狠手辣的打手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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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爾達·海爾斯克上尉與她的長官巴拉圖斯上校一起被要求帶領他們的卡迪亞第24團駐紮在德爾維安峽谷。
靜態防禦,非主動出擊,克里德是這麼說的,因為這裡是克拉夫戰區,或者說,克拉夫堡——以卡迪亞的說法——的西邊唯一的交通要道,易守難攻,如果有什麼敵人試圖從西邊進攻克拉夫堡,那麼他們一定會選擇走這條路線,這很好,這會給海爾斯克上尉她想要的英勇戰鬥——除了這裡非常冷,而第24團從開拔並駐紮到現在依然沒有收到過任何一件軍務部答應的冬季禦寒軍服。
儘管如此,他們依然遵循著自己受過的訓練,有條不紊地構築工事、架起機槍與鐵絲網,安排好巡邏隊與瞭望哨,其餘的人冒著寒風、背著槍,在凍土上用鐵杴艱難地挖掘著散兵坑與戰壕。
海爾斯克上尉正在監督著部下的挖掘工作,她依然有些心神不定,一方面是因為這裡實在是太過於寒冷,另一方面,她也很清楚自己的部隊實力,第24團的男男女女們都是些好樣的,但他們開拔太過匆促了。
第24團原本一直是負責城市內部守衛的,所以他們實際上沒有太多重武器,輕武器與巷戰工事倒是不少,而且他們尤其缺乏各式大型載具的移動火力支援,幾乎清一色是輕步兵,這點也體現在他們的團旗上,這是一面非常普通,毫無特色與榮譽的團旗,只有上面的數字「XXIV」能代表24團。
海爾斯克上尉知道巴拉圖斯上校試圖向克里德至高堡主抗議過,但顯然後者的意志與壓力更加堅定而沉重。
所以到剛才為止,他們就在這兒的寒風中凍得流鼻涕,同時等待著敵人或者後勤物資哪一個先來為他們熱熱身。
不過這件事現在沒有懸念了,巴拉圖斯上校剛剛召集了他們,宣布了他們接下來要面對的東西:「沃斯卡尼重甲兵團,我們的對手,泰洛克平原的謀殺犯,殺死泊爾斯卡總督的叛徒與兇犯。克里德堡主告訴我,我們的對手就是他們。」
所有因為飢餓、寒冷而有些疲憊的士兵的眼睛都亮了起來,參加戰鬥,這是每一個卡迪亞人從牙牙學語起就被灌輸的內容,他們並不畏懼戰鬥,而如果對手是這樣一個臭名昭著的叛徒兵團就更好,或許第24團在這場戰鬥後可以往自己的旗幟上添加些什麼了。
「……他對我們每個人報以極大的問候與堅定的信心,他相信我們24團可以守住這個公路線上的要衝隘口……沃斯卡尼人的兵力大約是兩萬人,也有可能是三萬,有快速攻擊騎兵與輕型裝甲載具。」
下面興奮的議論聲降低了,第24團帶上軍官也只有三千人,這意味著差不多十比一,雖然卡迪亞人不畏懼戰鬥、不害怕敵人,但這個比例有點太高了。
「他們曾經在卡迪亞接受軍事訓練,所以很清楚我們的戰術,這也會讓他們變得非常棘手,」巴拉圖斯在這裡咳嗽了一下,海爾斯克上尉的腦漿也嗡嗡地,她覺得上校也是在讓下面聽著的士兵們消化一下,因為她也覺得需要消化一下,「……如果克里德的判斷沒錯,我們的空中支援將無法抽調,換言之,我們要靠自己守住這裡,直到最後一發雷射、最後一枚手榴彈、最後一個人,如果有必要的話,最後一個散兵坑,這對守住城牆的西面至關重要,他相信我們能守住。」
巴拉圖斯上校笑了一下,老人花白的頭髮在他的軍帽下微微露出了一點。
他咳嗽了一聲,從軍帽的帽檐中取出一卷皺巴巴的紙,「眾所周知,我有時候多愁善感,會用詩歌來毒害一下大家的耳朵。」
下面發出了稀稀拉拉的笑聲,可海爾斯克上尉看到了老人眼角的淚光。
「但我希望這首詩能作為你們的安慰與心靈的寧靜,不要被我們收到的命令擾亂了你們的靈魂。」
然後他開始對著他的副官為他搬來的聖歌揚聲器念誦:
「這不是散兵坑,
這是我家鄉世界的沃土。
我將這沃土一把把地撒在我面前士兵的棺槨之上。
那些站在防禦堤上的士兵,手持雷射槍,
並告訴眼睛它不能擁有我們的未來。
這不是散兵坑,這是我的世界。
這不是散兵坑,這是我的家。
我與戰友一同生活,一同歡笑之地,
這是空洞,但在其中永不會感到空虛,因我們用光明和勇氣填滿了它,
就在這裡,我目送我們,你們,他們,魂歸帝皇光耀之中。
這不是散兵坑,這是我的家。
這不是散兵坑,這是我的堡壘。
它是家,是世界,是我親手挖出來的棱堡,
是一個流轉給我的遺贈,使我直面敵人的利刃,
正如我們一如既往地,我不會背離它,不會拋棄它,
不會有一步的後退,因為我已挖掘好了我的堡壘,並將堅守。
因為這不是散兵坑——這便是我的墳墓。」
巴拉圖斯上校念完了,鴉雀無聲,海爾斯克上尉感到腎上腺素注入她的血管讓她沸騰,而死亡的寒意攫住了她的胃,讓她頭皮發麻,瞪大眼睛。
這是一首真正的好詩,在這個時候,確實,士兵們都被震撼了。
海爾斯克上尉意識到她該抓緊這個時機。
她大跨步向前,高喊道,「二十四團!戰鬥!」 幾千雙眼睛盯著她,她又重複了一遍,這次有了回應,「二十四團!」
「大點聲!讓那些沃斯卡尼人!讓軌道上的敵人也聽到!二十四團!我們是卡迪亞二十四團!戰鬥!」
聲音激昂起來,「二十四團!戰鬥!」
但這個激昂的音符沒有能夠劃下完美的句點,士兵們閉上了嘴巴,一同注視著地平線上的天空。
海爾斯克上尉急忙轉身——
起初,她覺得自己看到了一個好兆頭,恐懼之眼——卡迪亞人日日夜夜都能看到的那個不祥的光芒組成,在她的記憶裡頭一次開始消失,變化,就像是日全食中的太陽……
或許是帝皇——神聖的帝皇出手了——?祂聽到了他們的祈禱,祂施展了自己的神力,祂關掉了恐懼之眼……他們也許不用再——
但接下來,在他們頭頂上,開始從邊緣燃起代表毀滅與屠殺的紅色火焰的軌道平台,與它後面那越來越明顯、龐大的、用它形狀不祥的剪影遮蔽了整個南邊天空的是——
八芒星的形狀。
黑石要塞。
大掠奪者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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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阿巴頓那場更像是一個各個軍閥誇耀戰果、武力還有自己墮落程度之深(他們稱之為受神明寵愛的程度)的所謂作戰會議終於結束的時候,羅伯特·基里曼,或者說,「墨丘利斯」承認他鬆了口氣,急忙跟隨著洪索一道從會議室大門走出來。
——儘管從本心上來說,他更想——非常想——他覺得——在僅僅一個會議廳的這個距離上,即使他現在沒有他自己的理性鎧甲與榮耀短劍,基里曼覺得自己也能夠在任何叛徒異端阻止他之前衝到大掠奪者跟前,用拳頭一拳打碎他那顆褻瀆的、刻印著混沌八芒星的頭顱。
藥劑大師顯然猜出了原體的一部分心思,他往後看了眼,裝作為自己的冠軍調試動力甲的給藥管道——基里曼感到一陣微微的清涼猶如夏日的泉水一般從手腕的注射口湧入他的血管,他冷靜下來,拍了拍鋼鐵勇士藥劑師的手甲,示意他知道了。
洪索是對的,殺掉阿巴頓之後只會讓局勢朝著更加撲朔迷離的方向發展,那還不如在目前相對明朗而有個大概的局面里渾水摸魚,看看自己能做什麼——其他人或許會經常忽略掉希隆這個名字,但基里曼的記憶力非常好,他一直記得阿巴頓手下還有第九個領主——希隆,而且他判斷希隆大概率是間諜大師,或者說,阿爾法軍團的成員。
而阿爾法軍團的成員此刻不在會議廳比在會議廳更糟糕。
他們正在去往機庫,準備坐上返回不屈號星堡的雷鷹,他們給其他人的離開理由是「需要先回去整備好空降與進攻部隊。」
這也很自然,因為剛剛結束的會議的決議除了烏爾坎索斯迫不及待地想要作為先鋒空降大殺特殺卻被阿巴頓那帶著四神力量的聲音喝止外(這給基里曼也留下了深刻印象),其他事情基本可以歸納為:
一、黑石之女或者陰影女巫——那個植入大量黑石的要塞交互控制員女孩,提議說她可以讓永恆意志號全力充能,對著卡迪亞主防守區來一發亞空間光束主炮軌道射擊——就是他們來的時候一炮蒸發了大半支艦隊的那門主炮。根據她對戰帥的保證,她說這門炮當時的功率只發揮了一半,只要對著指揮部與主要防守的克拉夫堡來一炮,虛空盾根本無法抵擋這樣可怖而純淨的亞空間洪流,摧毀了指揮部,他們就能事半功倍,降落到卡迪亞上為所欲為了。
二、阿巴頓看起來最終同意了這個提議,但他同時也說明了原定的計劃作為永恆意志號主炮失手的後備方案,這個方案很簡單,沒什麼難的,諸位領主中最沒有腦子的野獸人也能明白:圍繞克拉夫堡地區進行東南西北全方向的攻擊,每個人的隊伍都被戰帥安排了好了一個或者兩個在卡迪亞地面上對應方向進行防守作戰的對手。
三、戰帥沒有提到自己的本部隊伍精英終結者們接下來的動向,但他確實允許烏爾坎索斯第一個帶著阿巴頓獵犬戰幫先去跳幫攻擊卡迪亞的軌道防禦平台,好讓出最佳射擊視野給永恆意志號與隨後的空投倉;隨後其他人都領到了自己的降落地點與對手的名字,而作為紅海盜援軍而非黑軍團的一員,與沒有同荷魯斯之子並肩或者敵對作戰過的洪索不同,羅伯特·墨丘利斯·基里曼在聽到阿巴頓分配給他們的對手的名字的第一個瞬間反應竟然是「果然如此」。
四、同為戰爭鐵匠的科洛姆·蓋特的登陸點與負責的目標被宣布得非常含糊,只說他們會執行自己的任務。這讓基里曼敏銳地覺得不太對勁,但洪索說他與這名鋼鐵勇士並不熟悉——鋼鐵勇士當年的大連實在是太多了,超過一百個大連,甚至可能有兩百個,他是叛亂後誕生的,如果在這裡貿然上去拉關係打聽反而很奇怪,基里曼這才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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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迪亞守軍……地面上的防守布置很糟糕。他們的總指揮官明顯指揮不動『各個部分』,如果這樣各自為戰的情況這樣持續下去,他們必敗無疑。」
在阿巴頓這裡獲得了一些戰鬥數據以及,洪索在回來的時候儘量迅速地用一些不太光彩的方式取得了一些額外的記憶信息之後,基里曼結合現場的陣列掃描數據、以及他們私下偷偷用不屈號還未失效的帝國代碼截獲的通訊數據綜合得出了這一結論。
「他們現在的這位至高堡主更像是原本只能指揮更少人員規模作戰的指揮官,儘管我能看出來他有天分,確實,但毫無經驗就要上來指揮這樣大規模的作戰,而對手是阿巴頓……我不知道該說哪一方更加……糟糕。」
「您不該對我們的『敵人』與『盟友』都更有信心一些而不是如此悲觀麼?」
戰爭鐵匠正在朝著他手下的鋼鐵勇士與劍舞者們發布命令,海盜女王此次也跟隨他們前來了,她的艦隊現在作為不屈號的護衛艦隊,就像是巨大鯨鯊旁的小魚們一樣環繞在星堡周圍。
基里曼又氣又好笑地瞪了洪索一眼,後者朝原體禮貌地行了一禮。
「比如這兒。」有著惡魔使徒外形的原體將全息沙盤的顯示光線調整為豎立,隨後放大了其中某幾個區域,用指尖點著展示給戰爭鐵匠看。
「這裡只安排步兵卻不安排一支阿斯塔特修會的重火力隊伍……很不合理,說明指揮官經驗不足或者有別的問題。」
「或許是上任匆忙,人際關係和感情還沒來得及走到位呢。」
「但這是軍隊!這是戰爭!我簡直……還有這兒……簡直是瘋了,他們在這個平原上空一窩蜂地部署這麼多戰鬥機群有什麼用?可怕的調度設計,我打賭他們根本就沒有一個總調度來規定一張基本的航線占用圖,做決定的軍官那可憐的腦子裡也根本不了解機場地勤一線的實際運作效率!」
「噢。可憐的帝國小鳥們,這是什麼型號?女武神?掠奪者?還有一些復仇者攻擊機,是這個吧。」
洪索也走了過來,作為一名儘管他本人不知道,但實際上有著指揮星區級戰役的天賦的指揮官,只需基里曼稍加點破,他就立即看出了其中的問題,「他們這樣的做法會讓這些戰鬥機在釋放完自己的武器彈藥之後由於無法及時進場更換駕駛員與補充彈藥,只能在天空上盤旋空耗,同時面對敵人的空中力量無法還手,而且因為沒有補充彈藥,也無法去支援需要支援的周邊,這場大型空戰看起來很美好,其實全是一廂情願的破綻。」
「是的。」基里曼陰沉地說,「而阿巴頓為他們準備的是……」
洪索發出一聲咕噥,「是猛禽,午夜領主那些兇猛嗜血又極度靈活的異變鳥兒們。——我還沒來得及弄到一兩個,太靈活了,但我看到了。」
極限戰士的原體用一位原體能被允許的最大無禮的聲音從鼻孔里發出一聲冷哼,顯然,他與第八軍團之間有些不為洪索所知的古老怨仇。
「科茲那可悲而墮落的子嗣,同他們的父親一樣……」
藥劑大師及時地打斷了原體的低吼,「我們被分配到登陸點的是城牆南部的進攻區。您有什麼想法麼?」
極限戰士的原體快速地看了他一眼,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戰爭鐵匠心頭。
「您要做什麼?!」
「我看不下去了,戰士應當死於戰場正面射來的子彈,而不是來自背後的暗槍。——我要拯救我所能拯救的。」
「噢,不,鋼鐵之主的無上咆哮啊。」洪索喃喃道。他狠狠地捶了一下自己戴著醫療手甲的那隻手。
而這個銀河中最為不可思議、最為偉大的戰略計算頭腦之一已經迫不及待地俯下身,讓身旁的智天使赫斯提安重新打開多個全息沙盤,開始為他們的「敵人」仔細尋找出起任何不引人注目的雖敗實存的勝利可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