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特別想上前將人扶起來,然後關懷幾句,這些日子在外過得如何。
可是規矩在那裡,犯了大錯,不可能不受責罰便沒事了,那這一府的下人和主子人人都肆意妄為,這個家也就散了。
余氏看到女兒憔悴且消瘦的小臉,也只是坐在那裡抹淚,眼底的心疼皆用帕子擋住了。
「你還知道家中有我這個祖母,還知道回這個家?」
老太太從來沒對小輩發過火,對女孩子更是多三分疼惜,因為她知道身為女子的不容易,最幸福的時光便是在家做姑娘的這十幾年,嫁到婆家就再沒有輕省日子可過。
這個最懂事的孫女兒卻是讓她失望了。
謝婉跪在那裡,聲音低落。
「婉兒錯了,讓家人著急擔心了。」
老夫人生她的氣,到底是捨不得孩子受罪,便給陳嬤嬤使了一個眼色。
陳嬤嬤瞭然,拿了一個蒲團過來。
「這天說是暖著,地上終是寒,小姐這樣跪著可不行。」
謝婉被陳嬤嬤拉起來,強行在身下塞了一個厚實的蒲團。謝婉再也忍不住,眼淚唰地落了下來。
她頭碰在地上,聲音哽咽。
「是婉兒錯了,任性妄為做出辱沒門風之事,求祖母、母親責罰。」
人沒事,謝府尋人也沒聲張,對外算是保住了名聲,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別一口一個責罰,你知道錯了,日後可還這般胡鬧?」老夫人問。
謝婉卻是垂著頭,堅定自己心中的打算。
「恕婉兒不孝,婉兒不想嫁人,即便再來一次,婉兒也不後悔做下的決定。」
余氏差點因為她的話背過氣去。
同時也怕女兒的話惹怒了老夫人,喝斥著,「既然不後悔,你還回來做什麼,我權當沒生你這個女兒,你就留在外面過你想要的日子好了。」
老夫人沉默,瞥了一眼她帶回來的小丫頭,那孩子瘦小,一臉茫然畏懼的神情。
她問:「可是在外將所帶的錢財花光了,又得罪了人,這才害怕躲了回來。如今回來了依舊不知悔改,覺得家中給了你委屈?」
余氏也是失望,婉姐兒這是怨怪上她這個母親了,不然不能說出這樣的話。
「朱家的事,是我識人不清,可女子大了哪有不嫁人的?咱們吸取上次的教訓,過庚帖前將對方的祖宗八輩都查一遍就是了,再不會有錯了。」
謝婉跪直了身子,她實在不想接受旁人,咬著唇說出最忤逆的話。
「母親,女兒心中已有數意的人了,若不能嫁他,此生都不想再嫁。」
「你!」
余氏氣得直接從坐位上彈座起來,揚手給了好一個大巴掌。
「家裡疼你,越發給你臉了是不?這種不要臉的話你也說得出來,你是想做那淫邪私奔之舉?」
老夫人心疼孩子,可是謝婉確實過了。
「這種話,萬不可在你祖父面前說起,只要你認錯,肯改,家中就當你被朱家那豺狼之心嚇到了,此事可以不提。」
謝婉猛地又想起那個被沉塘的女,打了一個寒顫。
「祖母?」
老夫人不想將人逼得太緊,她見過柏獻,那樣風流的男子一旦對其動心,這世間又有哪個男子能比之,讓其淡忘。
她長嘆了一聲,「算了,我也不申斥你,這些年女戒、女訓、女德你也都背得下來,說再多你不走心也無用。你有你自己的主意,但是家風與門規不允許你做出格的事。咱們謝府也沒有打罵孩子那一說,你自己到小佛堂跪著反省吧。」
謝婉準備離開,看了一眼身旁的鳳藥,她懇求道:「祖母,這孩子是我在邯鄲城救下來的,她父親受冤被打折了腿,我將人帶回了京。還請祖母開恩,賞他們一個住處。」
老太太看了一眼那孩子。
邢鳳藥早就嚇出了眼淚,無措地站在那裡。
她輕輕頷首,「知道了,你下去。」
余氏長長嘆了一口氣,眼看著女兒越發單細的身子出了松鶴堂,她眼淚止不住往下落。
「這孩子好端端怎麼就這成了這樣,從前她不會這麼任性,都是我的錯。」
要不是朱家,婉姐兒不會這樣任性的。
老夫人長嘆,解鈴還需系鈴,但是讓她胡鬧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叫下面的人都閉緊了嘴巴,只稱婉姐兒到莊上小住了幾日,誰敢走漏了風聲,別怪我不講情面。」
老太太吩咐完,向她招手,「你過來,奶奶有幾句話問問你。」
老太太命人拿了果子點心,一邊哄著小鳳藥吃,一邊和她有的沒的聊。
小丫頭慢慢放下防備,將自己如何認識謝姐姐,她和爹爹如何被救,自己家從前是什麼樣的,父親是做什麼的,都說了一遍。
老太太呦了一聲,婉姐兒出一趟,竟然帶回府這麼一個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