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此時已經無力制止這一切,他只是虛弱地撩開幔帳,用冰冷的視線看著邢寶醜惡的嘴臉。
這是他宣德帝身邊第一親信,卻在他壽終正寢之前,幫他減掉為數不多的壽數。
他沒有制止,只是看了一眼,便又落了帳幔,似是無力改變這一切。
可他留著一口氣,要等蘇燁來。
到底是坤寧宮離乾清宮更近,皇后先他人一步來到皇上面前。
當看到臉色青紫,衣襟上都是血污的皇上,她心中也是怕的。
「皇,皇上。」
太醫到底是怎麼用藥的,竟然讓他撐了這麼久都沒有死。
她小心欠著身子坐在床榻前,拿出帕子假裝替皇上擦拭嘴角的血漬,卻是用帕子死死捂住了皇上的嘴。
「皇上,你這是得多痛啊,讓臣妾送您去了吧。」
皇后偽善了一輩子,在皇上面前裝淑德一輩子,在最後一刻終於露出她內心深處所藏的本性。
狠戾、無情!
這時,邢公公忽然喊話,「安親王、定親王,你們怎麼來了?」
皇后手一抖,快速起身。
她心中咒罵,「這幾個老不死的怎麼來了?」
邢寶還在那邊請安,「奴才給蘇大人、羅大人請安。」
蘇燁在殿中環視一圈,沒有看到魏淑儀,眉頭稍皺了一下。
皇上本就是強弩之末,在苦苦死撐著,剛剛皇后對他出手,吊著的那口氣便提不上來。
他伸出手,顫巍巍地指著蘇燁。
蘇燁忙到近前跪下,「皇上,臣在。」
皇上眼珠慢慢轉向皇后,手指向她,艱難吐出幾個字。
「毒婦,弒君。」
皇后當下踉蹌一步,她萬萬沒想到皇上在最緊要關頭先是指證自己的罪名。
她悄悄挪動著身子,試圖混淆眾人的目標。
「皇上,你是在告知大家,魏淑儀弒君嗎?」
她痛心疾首道:「皇上放心,邢寶已經將那毒婦控制起來,她再不能興風作浪了。」
皇上被她氣得一口氣倒不上來,險些歸西。
蘇燁忙從袖袋裡拿出包著的參片,他示意給兩位親王看一眼。
「這是我家娘子早前準備的千年參片,我現在放在皇上嘴裡。」
參片不能解毒,到底是幫著皇上吊上來一口氣。
好半晌,皇上瞪大雙眼,死過又生的感覺。
他吐出四個字,「正大光明。」
隨後便再沒了氣息,撒手人寰。
死時,他雙眼圓瞪,眼角有血淚流出,是對朱皇后所作所為的痛恨,也是對一切都回天乏術的悲涼。
蘇燁心中七上八下,到底是沒有聽到傳位遺詔。
他哽咽著喊出一句,「皇上駕崩了!」
宣德十四年九月十七,宣德帝駕崩,沒有冊立太子,亦沒有傳位詔書。
皇后穩住心神,道:「本宮日日留意皇上的醫案,聖上的身子一直調養的很穩定,今日魏淑儀在前伺候卻忽然吐血,怕是她生出了不臣之心,謀害皇上。」
皇后想在最換亂之際直接給魏淑儀定罪,從而實行下一步計劃。
蘇燁緩緩起身,已經回到睿智的狀態。
「娘娘懷疑不無道理,這件事情相信安親王與定親王會查清楚原由,不過皇后指證魏淑儀,可本官覺得今日在乾清宮的所有人都有可疑。」
莊親王點頭,「蘇大人說的是,林太醫、邢公公,一併帶到宗人府徹查。」
皇后想要替二人說情,蘇燁這時對她拱手一揖。
「皇后娘娘,皇上駕崩,後宮妃嬪還要依仗您來安撫,後緒事宜雖有禮部操持,娘娘也要注意身體,節哀!」
他是內閣首輔,又是皇上臨終前託付之人,他絕對不能讓時局亂了。
皇上雖然指認皇后弒君,可是他此時還不能拿皇后如何,他心中反覆念叨著皇上拼盡最後氣力說出的四個字。
「正大光明!」
他快速出了乾清宮內殿,轉向皇上辦公的御書案前。
書案後面,懸掛著正大光明匾額。
他叫來侍衛,「取梯子,看看匾額後面可有詔書!」
安親王,定親王也是聽到了皇上遺言,此時也在翹首看著匾額。
侍衛在上面摸索過後,果然拿下一方錦盒。
蘇燁快速接過,打開來裡面有卷明黃聖旨。
他緊繃著心稍有鬆懈,打開來快速瀏覽,當看到傳位六子賢王之時,多日壓在心口的巨石這才落下。
他將詔書穿越下去。
四人對視,蘇燁道:「可以舉喪通知朝臣了。」
「二位親王,皇上暴斃之事希望能夠隱瞞,我委派督察御史謝岳大人輔佐親王查辦。」
二人均知,皇上暴斃不但會霍亂朝堂,也會污了皇室名聲,此事只能秘查。
「謝大人辦案能力卓越,有他在定能查得清楚緣由。」
「金吾衛都統李霖,你立即派兵兩千迎賢王回京,務必做到讓賢王毫髮無傷。」
「屬下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