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撫遠王的房間前,暗衛便止了步。
溫讓辭和溫璟凡進入昏暗的房間,一股濃烈的藥味瞬間就占據了兩人的呼吸。
溫璟凡抬手遮住鼻子,皺眉在屋內環視了一圈。
「阿……衡……」床上傳來一聲極低的聲音,卻也不難聽出這聲音里的希冀。
溫璟凡下意識的看向溫讓辭,光影處,溫讓辭的眸光似乎更暗了幾分。
他轉身推開房間的窗,讓陽光落進房間。
突然變亮的環境,讓撫遠王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
等他適應這亮度時,溫讓辭已經走到了床邊。
「父王。」溫讓辭開口,一如既往的恭敬,卻也只有恭敬。
撫遠王看著他,許久後低低的笑了起來:「你來了,看樣子本王沒多少時日可活了。」
說這話的時候,撫遠王的心情比他所想像的還要輕鬆許多。
溫讓辭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從懷中取出一塊玉佩放在撫遠王的枕邊。
他的速度不快,所以撫遠王將那玉佩的形狀看的清清楚楚。
玉佩上雕刻著一對交頸的鴛鴦,這玉佩通體乳白,唯獨鴛鴦交頸處有一縷紅霧繞在了一起,猶如點睛之筆,讓這對鴛鴦活過來了一般。
只一眼,撫遠王便認出了這玉佩是何物。
他瞬間激動了起來,想要去夠手邊的玉佩,可掙扎半天卻只能動動手指。
「朝……顏!」撫遠王氣喘的吐出兩個字,這是朝顏的陪葬品之一,是他親手放進朝顏的掌心,隨著她一同入棺的,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見他一眼就認出了這塊玉佩,溫讓辭心底是有些意外的。
他看著撫遠王眼中的不解、疑惑以及那隱隱藏著的期待,卻無情的將事實的真相告訴了撫遠王。
「這是母親讓我還給你的,她說,她覺得噁心。」
這玉佩是撫遠王和沈朝顏的定情之物,曾經的郎情妾意如今卻只剩噁心二字,撫遠王眼睛瞪著,用盡全身力氣抓著手邊的床單。
「她沒死,她沒死是不是?!」
撫遠王的臉因為情緒激動而漲得通紅,額頭上一道道凸起的青筋顯得尤為可怖。
沈朝顏怎麼可能沒死?是他親手封棺的,她怎麼可能沒死?
「父王,我有些看不懂您。」溫讓辭不解的看著撫遠王猙獰的面孔:「您是開心母親還活著?還是不甘她居然沒死?」
「我……」撫遠王張了張嘴,「讓她來見我,讓她來見我!!」
看著撫遠王眼底的恨,溫讓辭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嘆了一口氣,將他們父子間僅存的一絲溫情擠出腦海外,冷漠的拒絕了撫遠王。
「母親不會見你的。如今她已經恢復了玄醫門大小姐的身份,受玄醫門眾多弟子的尊敬愛護,同父王您再無半點關係了。」
「不!!」撫遠王死死的拽著身下的床單,眼中一片猩紅。
若是當年沈朝顏就將回天丸的藥方交給自己,如今自己又怎會淪落到這樣的下場?
一切都是她的錯,自己是她的夫君,她的天,她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沈朝顏有什麼資格拒絕自己的要求。
好好幫助自己,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后不好嗎?
如今自己成了這般模樣,她又憑什麼遊歷江湖,逍遙自在。
溫讓辭似是看懂了撫遠王的想法,他輕嘆了一聲。
「父王,您有如今結果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無論是絕嗣之毒,還是如今共生蠱的反噬,都是撫遠王自作自受。
如今,就算溫讓辭想救撫遠王也沒有辦法。
他將止痛的藥交給伺候撫遠王的下人,讓撫遠王走得不那麼痛苦,算是他這個兒子盡最後的孝心。
離開撫遠王府,溫璟凡看著神情還算平靜的溫讓辭,有些唏噓的開口:
「若是從前的你,想必會極受折磨。」
重情是溫讓辭的優點也是缺點。
然而今時今日,面對撫遠王即將逝世的事實,他卻表現得出乎溫璟凡意料的冷靜。
天邊的晚霞璀璨多姿,猶如一幅生機勃勃的畫,直將人眼底的痛色驅逐開去。
溫讓辭撫摸著腰間傅聞煙所贈的玉佩,眼神逐漸柔和下來。
「阿遙說: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如今,有她與我相伴,此一生再無所求。」
「嘖……」溫璟凡抱著手,只覺得牙酸。
但是,也不可否認,自從認識了傅聞煙,溫讓辭整個人都煥發了該有的生機。
否則,過去溫璟凡總有一種隨時要給他收屍的錯覺。
和溫璟凡分開,溫讓辭獨自回到大將軍府。
一踏進前院,就有一道人影朝他撲了過來。
溫讓辭本能的抬手將人接住,這才低頭梳理著她跑亂了的頭髮,溫聲道:
「怎麼不回房休息?」
傅聞煙摟著溫讓辭的腰,眼睛彎成了一輪月牙,故意嬌滴滴的逗他。
「世子爺不在,我一個人睡不著。」
而且,不親眼確定溫讓辭的心情沒受撫遠王的情況影響,傅聞煙也放心不下。
好在,現在看起來溫讓辭的狀態還算勉強。
「嗯,我的錯。」溫讓辭縱著傅聞煙明目張胆的親近,假裝沒看到周圍下人偷看的眼神,聲音溫柔得像是要讓人永遠沉溺在其中。
「那我現在哄阿遙睡覺?」
「不行。」傅聞煙搖頭,拉著溫讓辭往後院走:「爹娘等著你回來用晚膳,吃完再睡。」
「……好。」溫讓辭緊緊抓著傅聞煙的手,眼裡、心裡都只有她溫暖的輪廓。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
五日後,宸國。
宸帝拿著朔國的國書,臉色鐵青的看著上面的那一句:請宸帝就我宸國細作擾亂我朔國前朝後宮、導致我朝太后遇刺身亡一事給出合理交代,否則十日後我朔國大軍壓境、不死不休。
隨著國書而來的,還有許多從影衛身上剝下來的刻著『影』字的人皮,以及過去万俟鎮安等人和宸國來往的書信。
「好一個大軍壓境、不死不休!」宸帝捏緊了手中的國書,毫不猶豫的朝著站在百官之前的賀樓聽肆腦袋上砸了下去。
「廢物,看看你做的好事!」
連尾巴都擦不乾淨,不是廢物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