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
「動作麻利點」
一具白日裡攻城時遺留下來的胡人屍體被粗暴的拖拽,在粗糙的石磚地上留下一道長長的暗紅血痕
「丟下去直接丟下去!」
隨後被粗暴的扔下了城樓。
天色將晚,兩個軍中司馬正帶著手下一幫將士緊趕慢趕的處理著城樓上的殘屍
這些屍體須得儘快拉下城樓由專人焚毀。
四下里望去,到處都是凌亂的血跡,大多都已經乾涸凝結。
其中四下巡查的一人忽得看見了什麼上前就是一腳,一下踹倒了一名正在拖拽屍體的士卒。
尚不解氣,他又憤憤的罵道:
「瞎了你的狗眼!這他娘的是自家兄弟,你當是拖胡狗呢?」
緊接著又沒好氣的訓斥道:「喚個弟兄一起,用抬的動作慢點,給老子小心點搬。」
挨了一腳的小卒訕笑著賠罪,老老實實的喚了名同伴一起將手裡這具可憐的渝州兵殘屍抬了下去
入夜後,天色昏暗無光,冷風蕭瑟。
為了防範胡人夜襲,城牆上卻燈火通明。
四下里皆是手持火把的站崗軍士,又有大隊大隊的巡邏人馬一刻不停。
只見城樓上不知何時站了兩個黑甲打扮的將軍。
白日辛苦廝殺,此時二人卻未曾去休息,反而在夜色中凝望著胡營的方向神色恍惚。
細看之下,其中一人正是渝州邊軍的主將,端木元傑。
原來是戰事太過慘烈,憂心忡忡之下難以入眠,他乾脆便穿上了甲冑來到了城樓觀望。
也是巧了,正遇上與他心思相同的中郎將周漢林
於是二人便一同在此值夜。
看這架勢,今夜怕是不準備休息了。
凝望了許久。
回過神來的端木元傑率先開口感慨道:「待得天亮,怕又是一場硬仗」
隨即又扭頭關心周漢林道:」白日裡不是受了天神教法師的一掌?呵,你內力根基尚淺,這一掌怕是不輕吧?」
「如何,傷勢可有好轉?」
周漢林向來沉默寡言,獨來獨往。
並不出聲,只是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無有大礙。
端木元傑看著他逞強作態,好笑道:「這許多年了,還是這個剛強的脾氣又是個悶葫蘆,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
「難怪曼青他們素來不喜與你共飲」
周漢林悶悶的回道:「將軍知我即可,何須多言飲酒誤事,不如不飲。」
端木元傑深深望了他一眼,眼神中帶著莫名神采,但又馬上回過頭繼續望著胡營方向。
沉默片刻,忽得見他開口說了一句:
「記住,你尚欠我一頓酒。你可不要死在老夫前頭。」
周漢林破天荒的咧起了嘴角。
面容一如二十年前初入邊軍時那般憨厚老實的緊。
天不過蒙蒙亮。
悽厲的號角聲便已此起彼伏的從遠方傳來,令人汗毛乍起,心內一股涼意襲來。
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密密麻麻的可怖黑影再次出現在城牆三里外胡人攻下盧龍塞的決心甚堅!
城牆上的渝州軍士,根本勿需上峰多言,紛紛握緊了手中兵器奔向自己的崗位嚴陣以待。
於是三刻鐘後,血戰再次爆發。
胡人昨日竟是沒有全力以赴,原先被損毀了大半的井闌、衝車再次出現時,數量竟是絲毫未減,雲梯更是憑空多了半數,俱在胡人陣中蓄勢待發!
而這並不是結束,接著出現的十幾架霹靂車令眾人勃然變色!
「將軍不可太危險了!速退啊!」
端木元傑難以置信,掙脫兩名親衛的拉扯衝到城樓邊,死死地望著胡人怒吼道:「這等利器為何胡人手中會有此等利器!」
但任憑他如何不相信,無情的石彈已經帶著強烈的勁風朝城樓呼嘯而來!
身後眾將和親衛阻攔不及,但也無法拋下主將自行躲避,眼睜睜的看著巨石即將來臨。
忽得眼前驟然一亮
未及反應!狂暴的真氣已然四散震盪!
虛空中形成了由純粹碧藍真氣組成的花骨朵散發出瑩瑩的幽藍之光!
下一剎那
彼岸花開,獨泣幽冥!
如千萬螢火匯聚於此,隨後猛然擴散,螢火之光在這一刻蓋壓過了大日之華
異色之花於人間綻放!
一聲轟然巨響!
迎面而來的巨石應聲炸裂成無數塊!
而四散的碎石尚未落地便在可怖的實質熒火灼燒中化作青煙!
幽冥行者
這是端木元傑從軍之前在中原江湖闖下的名號。
一式曼珠沙華,曾令江湖人聞之色變!
一掌就接下了帶著沛然巨力的石彈,並將其化作虛無。
三十年不曾出手,一出手就是石破天驚
只見他身形絲毫未動,依舊站在城樓邊緣,面色猙獰的盯著城外的霹靂車,怒吼道:
「眾人聽令,吾盡力阻擋,爾等往城牆戰壕躲避,所有人都給我壓上去,防備胡人後續,退後者斬!」
眾人這才從茫然中驚醒。
雖然端木元傑場面震撼的擋下了石彈,但胡人砸出的又何止著這一顆?
城牆上已有多處中招,大量士卒被砸的血肉模糊,部分城樓已經坍塌一人之力再強,於事無補!
他身形驟然拔起,竟是朝著第二波飛來的石彈而去,誓要阻擋!
此刻的他只有一個念頭:「能攔住多少便是多少,盧龍塞絕不能有失!」
盧龍塞最終還是保下了。
接連十餘日,不計代價的猛攻
那日霹靂車初現,雖然大量城樓被砸塌,但在端木元傑和軍中所有高手的努力下,石彈的破壞被降低到了最小
此處畢竟沒有採石場,胡人的彈藥有限。
熬過了最艱難的幾波攻勢之後,歷經十餘日,城牆還是被渝州士卒用血肉之軀硬生生保下來了!
死傷慘重其中就包括周漢林。
端木元傑戰在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首前,沉默不語。
他猜的到周漢林為何會死憑他的武功,不可能死於流彈,唯有主動
看著他被蓋上周字戰旗,隨後被幾個肅然的軍士帶走火化。
二十年間無數的回憶在浮現,音容笑貌猶存腦海,只是人已逝。
片刻後。
「罷了」
只見他笑了笑。
「老夫也不過是稍晚一步。且寬心慢走,這頓酒,便等來日共聚之時,再償不遲!」
同袍之義,軍人之責,釋然而對,無愧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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