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江書身後,汗毛倒豎!
那個竹葉能在瞬間,無聲無息地貼她那麼近……他怎麼可能不會武功?!
竟是在……騙她?
竹葉剛才那一番做作……
她以為是生死相搏。其實不過是,他在演戲?!
這人好生……
變態!
雙腳踏在地上的瞬間,江書不及想太多,猶如一隻受驚的飛鳥,只想向前飛去。
可她突覺腳下一空!
一陣天旋地轉的失重感緊接著襲來。
風聲呼嘯著從耳邊掠過,江書甚至能感覺到自己急速下墜的身體與空氣劇烈摩擦的灼熱感。
「啊!」
江書再忍不住,發出一聲尖叫。
幾乎就是片刻之後。
江書猛地摔在了地上。
伴隨著一聲悶響,劇烈的疼痛瞬間傳遍全身。
她只覺自己渾身上下每一根骨頭都被碾碎,五臟六腑也像是移了位。
世界在她眼前旋轉,模糊的景象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
意識逐漸模糊,江書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沉,越來越冷。她想動一動手指,卻發現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頭頂,傳來竹葉的聲音:「江妃娘娘當真好膽識。希望接下來,你可別叫我失望。江妃娘娘,你可千萬別死了啊……」
什麼意思?
可身上劇烈的疼痛,最終抽去了江書的意識。她閉上了眼睛,昏迷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
再醒來。
熟悉的雕花木床,熟悉的幔帳,熟悉的檀香味道……
這……
這還是顧如煙的閨房!一切,都和她昏迷前一模一樣。
江書一陣恍惚。
莫非,只是一個輪迴?
她是不是,已經死了?被困在了輪迴里?
可下一刻。
「你醒了!」
一道驚喜的聲音響起。
江書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想撐起身子。
卻被一雙溫柔有力的手,按了回去。
床榻前的人影,溫聲道:「你這孩子,在花園裡賞月,怎麼還把自己給摔到了?」
什麼花園?什麼賞月?
江書滿心疑惑。
可眼前的女人,聲音好溫柔,就像……
娘。
床榻前,幔帳一掀。
江書吃力地瞪大眼睛。
她萬沒想到,眼前的女人,居然是……顧夫人。
江書一愣之下,倒也未覺得有多麼吃驚。畢竟,這裡是顧家,是顧夫人的家。
江書看著眼前女人,窗外的月光照亮了她一身的藕荷色的杭綢睡袍,襯得她肌膚勝雪,只是眼角的細紋和略顯蒼白的臉色,透露出幾分疲憊。
眼底更是雀青一片,像是幾夜都不曾好睡的模樣。
她看著江書,眼中居然是她從未見過的溫柔。
江書這輩子的前十幾年,自她有記憶起,便是在顧家做粗使丫鬟。
只遠遠地在做活兒的時候,看到過顧夫人幾次。那是那時候的江書眼中,最為高貴威嚴的夫人,她喜歡穿一身濃濃淡淡的紫,喜歡在裙擺上繡上大片的富貴牡丹,喜歡金飾玉器。
可江書第一次看見這位貴夫人,就知道……
她不喜歡自己。
這種感覺很奇怪。
可江書那時候年紀雖然小,卻對人的情緒極度敏感。她很確定,顧夫人不喜歡她,甚至可以說是……
厭惡她。
可為什麼?一個高高在上的貴夫人,會厭惡一個小小的粗使丫鬟?
又是為了什麼,顧夫人那樣厭惡她,卻沒有……磋磨死她,或是發賣了她?
直到那日她被人要了身子,顧夫人才說,要把她沉塘……
腦中千萬縷思慮來回糾結纏繞,江書看向眼前的女人,錦被下的身子,繃得緊緊的,下一刻就要爆起。
可她手指在腰間一摸。
才發現護身的短刀不見了。
不僅如此,江書還發現,自己通身的衣裳,不知何時,已被換成了一身大紅色。
是……
顧如煙在家時常穿的一套衣裙!
江書背後竄起一陣冷意,她再不敢動。
只能眼睜睜看著顧夫人湊到她跟前。
貴夫人一隻保養得一絲細紋都沒有的手,伸到江書跟前。
從未和高高在上的顧夫人挨得這樣近過,江書本能地想要躲閃。
可她剛才從高處摔下,渾身都痛,也沒有什麼力氣,到底沒能躲開。
她只能眼睜睜看著顧夫人那隻白皙的手,慢慢落在——
自己額頭上。
顧夫人的觸摸很輕,好像生怕把江書碰疼一樣。
她皺起眉頭,眼中全是心疼和憐惜,「大夫剛走了,說你沒事。可你瞧著,還下不得床,可是身子還不舒坦?哪裡不舒坦,煙兒,你跟娘說。」
煙兒?
娘?
顧夫人這是把江書,當成了顧如煙?
還是……
江書屏住呼吸,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顧夫人柔軟的手指在她額頭上輕輕摩挲,如同對待一件珍貴的瓷器。這溫柔的觸感,與記憶中顧夫人冰冷的眼神,厭惡的態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江書一時間呼吸都覺困難。
顧如煙的死訊,終於把顧夫人刺激得瘋了?
江書聲音嘶啞:「顧夫人,我、我不是……」
「怎麼不是?」顧夫人還是溫柔又心疼地笑著,「你就是娘的煙兒啊!」
說著,她居然手一伸,把江書抱在了懷裡。
顧夫人的懷抱,又香,又溫暖。
江書身子一僵,掙脫不開。
娘很少抱她……不,記憶中,娘幾乎從未,這般對待過她……
娘只把她當男孩……
下一刻,顧夫人溫柔而帶著哽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煙兒,娘和你爹都商量好了,咱們不聽你姑母的,不進宮!」
什麼?
顧夫人:「你就好好地呆在家裡,若想嫁人,讓你爹給你選個有前途的舉子,咱們家慢慢栽培。若不想嫁,就在家中一生一世,我們顧家也養得起……」
這般溫柔的語調……
顧夫人是在告訴顧如煙,哪怕她選擇了不進宮,哪怕她被幕亓一拒婚,丟了顧家的臉。
娘還是愛她。
她是她的孩子,無論她變成什麼樣兒,娘都愛她。
和自己的娘,全不一樣!
自己的娘,只會希望自己,是個男孩兒。
不知為何,江書眼眶有些酸熱。
可眼前這一幕,確實有些詭異,江書還不敢完全放下心來。
下一刻,顧夫人鬆開江書,擦了擦眼睛,「看娘,好好的,哭什麼?」
她回頭,取了一碟桌上糕點,端到江書跟前,「你素日裡最喜歡的,吃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