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劇烈的疼痛從手掌傳遍全身,晴雪痛得渾身顫抖,額上瞬間就沁滿了冷汗。
可鴻慶帝還是緊緊地攥著她的手,沒有鬆開。
「皇上,好痛……」
晴雪顫抖著嘴唇求饒。
只覺自己受傷的那隻手,骨頭幾乎都要被一寸寸碾碎。疼痛牽扯著她的整條手臂,半邊身子,晴雪只得扭曲著身子,跪倒在地。
一時間,龍帳里只剩下她壓抑的痛吟。
旁人都嚇得大氣都不敢喘。
事到如今,晴雪如何還能不明白自己這是觸怒了皇帝?
恐懼和疼痛一起,在心口如有毒的藤蔓一般,瞬間長大,勒住了她的喉管和四肢。晴雪頓時覺得喘不上氣來。
這幾乎是她第一次意識到。
她眼前的人,是皇帝,手握著至高無上的權利。
他對她的那點子喜歡,那點子寵愛,當真是,什麼都不算。
不過是手指縫裡漏下來的罷了。
晴雪顫抖著抬頭,迎上鴻慶帝黑沉的眼神。她只是年紀小,並不是全不知事兒,晴雪知道自己在鴻慶帝眼中看到的,是殺意。
她瞬間明白,她可能……只有說一句話的機會了。
晴雪逼著自己的腦子在劇痛中飛速轉動,鴻慶帝暴怒,是在自己說女奴身份卑賤以後!
女奴!
問題出在那個女奴身上!
晴雪咬唇,強逼著自己不去看還跌坐在地的女奴。
她深吸一口氣,顫抖著道:「皇上,雪兒知道錯了……」
鴻慶帝沒說話,也沒有鬆手。
晴雪已經痛得眼前一陣陣發黑。
可她知道,這時候倒下,就一切都全完了。
她強逼著自己,附下身子,拉伸著自己那隻傷了的手。臉邊,垂下的髮絲被汗水沁濕,黏在脖頸上。
晴雪顫抖著嘴唇:「晴雪愚笨,罪該萬死。只求皇上、皇上,賞晴雪一個全屍……」
她低下頭,微聳著肩膀哭泣著,「雪兒、雪兒想漂漂亮亮地去死,那樣才能死後也記得皇上的恩澤。雪兒有機會侍奉皇上,是三生修來的福保,現在,福氣用盡,皇上……別忘了雪兒。」
說著,她抬頭對著鴻慶帝悽然一笑。
身子搖晃著向後倒去。
這一下,牽動手上的傷口。
痛得晴雪只覺口中都泛起一陣腥甜。
可她,到底賭對了。
問題是出在那女奴身上。
可偏生那女奴,是說不得的。
便只能自己服軟認輸,把自己卑微到塵埃中,比那女奴更卑賤,才能求得一條活路。
就在晴雪徹底倒在地上之前,鴻慶帝鬆了手。
沒有對她的掌骨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
倒在地上那一刻,她聽到鴻慶帝泛著冷意的聲音響起:「抬她出去,叫太醫給看看。」
還算是沒有徹底厭棄了她。
晴雪緊閉的眼中流出淚水,終於放心地暈了過去。
再醒來,晴雪發現,自己居然在彤妃的營帳中。
「醒了?」
耳畔傳來彤妃的聲音,淡淡的,不帶想像中幸災樂禍的情緒,「太醫來過了。你是傷筋動骨,要養上三個月方才能好。我去求了陛下,這段日子,你就住在我這裡吧。」
晴雪一驚。
鴻慶帝……就這般不在乎她的死活?
她與彤妃不睦,皇帝是知道的呀!把受傷失寵的她送到彤妃身邊,鴻慶帝就一點都不怕她被彤妃折磨死嗎?
心中一急,晴雪便想爬起。受傷的手不小心碰到床榻,一陣劇痛,她又跌回了床上。
「起來幹什麼?要水?還是想吃什麼東西?」
晴雪依舊滿臉戒備,「你……你會有那麼好心?」
「好心?」彤妃一笑,「不是好心。皇上身邊來了新人,我不過是去表明自己賢惠,包容得下的態度罷了。」她頓了頓,「順便,把你帶回來。」
彤妃就這麼簡單直白地承認了,晴雪張了張嘴,倒有些說不出話。
彤妃看她一幅鬥敗了的公雞一般的模樣,不禁輕笑了一聲,「往後,有什麼打算?」
「我、我……不知道。」
「你這傷沒好之前,至少有三個月不能伴駕。等你的傷好利索了,皇帝早忘了你這號人了。 」
不用說,皇帝承諾的「雪妃」,八成也沒了。
晴雪只覺自己忙了這麼一大通,本以為是手到擒來的東西,沒想到卻落得這個下場。心口滿滿的都是挫敗感,只覺手腳都失了力氣。
現在,她多少能理解彤妃。
只覺自己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
手上的傷處一陣陣發痛,晴雪哭了出來。
彤妃任她哭了一會兒,才悠悠開口道:「若沒什麼旁的想頭,便先留在本宮身邊養傷吧。」
晴雪身份實在尷尬,想不出什麼好去處。她抽抽搭搭,「為什麼……你要把我怎麼樣?」
彤妃輕笑一聲,「現在的你,不值得我怎麼樣。動你,反倒會給自己惹麻煩,得不償失。放心養傷吧,你是安全的。」
「可你,為什麼……」
「為什麼要幫你?」彤妃輕笑,「你沒自己想的那般沒用。本宮養著你,自然往後有你的用處。」
「我已經這樣了,遭皇帝的厭棄,我、我還能做什麼……」
彤妃給了晴雪一個眼神,「且等著吧。反正本宮身邊,不少你一口飯吃。」
晴雪並沒有感覺被安慰道。
她又嚶嚶地哭了一陣子,「為什麼……」
彤妃知道她在問什麼。她雙手護住腹部,身子舒展著靠回獸皮軟墊中,「你還不知道吧,那女奴的真實身份?」
「什麼?」
「呵呵,」彤妃笑了一聲,不知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晴雪,「龍帳里發現女奴的消息,傳回了朝國。本來嗎,咱們的好皇上別說要玩一個女奴,就是玩十個八個,又能如何?可這回朝國可硬氣了,硬是派人把那女奴給接了回去。」
「她走了?」晴雪睜大眼睛,「她捨得走?」
彤妃輕蔑地看了她一眼,「你啊,真是下三洞出身,嫩得很。你不知道男人,就是越得不到越想要嗎?朝國把那女奴接回去,洗洗乾淨,給她穿上漂亮衣裳,她竟搖身一變,變成了宗室公主,這身價可就一下子抬上來了。」
「公主?」晴雪咬唇,不甘,「她怎麼可能是……」
「誰都知道她不是,可皇上就偏願意信這一番說辭啊。」彤妃撫著尚還扁平的小腹微笑,「他啊,要娶那位靜淑公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