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城。
新年臨近，城內充斥著過年的氣息，大街小巷家家戶戶都掛上了紅燈籠，路邊賣剪紙的商販也多了起來。
格沙娜開設的語言學館這幾天則空閒下來，學員們都準備過年，沒時間來上課。
哪怕是和這邊習俗不同的原北戎人，現在也在格沙娜等人的幫助下嘗試融入氛圍。並且也在準備著他們自己傳統的年節活動。
「總算清閒些了……」
格沙娜站在櫃檯邊，看著帳本長出一口氣。
她在年前已經把帳都算好，她那些姐妹們的年金也都發放了下去。
除此之外今年還要準備一份禮金，因為有一名姐妹要成親了。
她們在這裡紮根已經不短，和當地人慢慢熟悉後，會有人產生情愫也理所應當。
格沙娜倒是想讓姐妹們都儘快找到一個知心人作伴，至於她自己……
「忙完了麼？」
門外傳來一道聲音，她抬頭看去，甲五正站在門口。
他減了利落的短髮，面容清俊，看上去似乎隱隱有些侷促。
「忙完了。」格沙娜合上帳本，笑道，「你今年過年就和我們一起吧。」
「……自然。」
甲五已經沒有親人，無處可去，自然會留在這裡。
格沙娜雖然還有父母，但已經不想再尋找他們，與他們見面。從她小時候被賣掉後，那份親情就已經斷了。
現在她只把那些姐妹們當做親人，當然甲五也是。
「怎麼不進來？」格沙娜見甲五杵在門口，好奇問道。
甲五沉默幾秒，走進來。他右手原本被門板擋著看不到，現在人一進來，便露出手中的一枝梅花。
格沙娜眼中發出光彩，輕快地走過來：「送給我的？」
「嗯。」甲五點頭，「早上我去城外，看到有梅花開，就摘了一支。」
「謝謝。」格沙娜拿過梅花，「我很喜歡！」
「那就好。」甲五緩緩笑道。
「我就當這是新年禮物了。」格沙娜打量著他，含笑說道，「我也該給你準備一份新年禮物才是。」
甲五忙道：「那就不必了。你讓我留在這裡，已經很好了。」
這是他的真心話。當初他投入蘇元麾下，雖然有了上級，但卻沒有歸屬感。
他和北安軍的將士並不熟悉，只和蘇元這個領袖有些許往來。而他沉默寡言的性格，也讓他很難融入到北安軍中。
如果不是格沙娜收下他，他現在恐怕就像一個孤魂野鬼，不知道在哪裡遊蕩。
「你是我的員工，當然要留在這裡。」格沙娜說，「不過禮物的話，我還要想想。對了，吉啞後日成親，你陪我一起去吧。」
「好。」
「哇。」
忽然，格沙娜目光為門外什麼所吸引。
甲五扭頭看過去，看到簌簌雪花從空中落下。
「下雪了！」
……
「好大的雪。」
周舒仰頭看著空中簌簌落下的雪花，雪白的臉蛋上微微因為寒氣而泛紅。
一件羊毛大氅披在她身上，蘇元道：「不穿厚點，小心感染風寒。」
周舒扭頭對他溫柔笑道：「不是有你給我添衣嗎。」
「哼……」
蘇元哼笑一聲，也仰頭望著大雪從天而降。
「好事啊。瑞雪兆豐年，明年莊稼一定會大豐收吧。」
「嗯。」
兩人在雪中漫步片刻，周舒問道：「前輩還在修煉嗎？」
她問的是真緲，蘇元點頭道：「我早上就去過了，正在打坐。」
「前輩真是勤奮。」
「勤奮加天賦，才能達到她那種境界。」
「你說，前輩真有一天能成仙嗎？」
「……我不知道。」
周舒見蘇元臉色有異，問道：「你擔心前輩再突破，真成仙人，有可能會去往另一片天地吧。」
「雖然不是很想承認，但你說得沒錯。」
蘇元很坦然地承認道。
真緲已經是陸地神仙巔峰，再突破，真成仙人，誰能說有沒有可能真飛升到某個地方去了？
若是自私一點，蘇元就會希望她永遠不能突破。但這也只是一瞬的念頭，他知道不斷突破是真緲的畢生所求，他只希望她能成功。
「前輩不是說，你離她的境界也不遠了麼？」
「我還差得遠呢。」
「可你這麼年輕，總有一日能到吧。」
「……怎麼，你擔心我也去什麼另一片天地？」
周舒默不作聲。
蘇元笑道：「放心吧，真有那麼一天，我也會帶著你一起走。我可不能少了你啊。」
周舒不由展露笑顏：「這還像話。」
「……你這是套我話呢。」
「你自己說的，我可沒有。」
蘇元還待說什麼，一道倩影從幾間屋頂騰挪靠近後落在二人面前。
「蘇元，周舒。」唐紫玉站定後微微揚頭打招呼。
周舒笑道：「紫玉姐姐。」
蘇元無奈道：「你就不能走門嗎，非得走房頂。」
他已經說過好幾次了，唐紫玉就是不改，去哪兒都得用輕功。
雖然輕功是很方便，但偶爾還是會引起防衛士兵的警惕。
唐紫玉微微皺眉：「我以後會注意的。」
「上次上上次也是這麼說。」
「……」
唐紫玉也很無語。她在唐家堡待了那麼多年，早已習慣那裡高來高去的建築，也早已習慣輕功趕路。現在來到京海這種平原城市，肯定有些不適應。
「說正事！」唐紫玉道，「工程院那邊已經準備好街燈的設立工作了。」
「是嗎，那就開干吧。」蘇元道，「爭取年前都弄好！」
街燈是城市化的一大步進展，隨著各種稀缺材料供應充足，現在電燈已經能批量製造，只是還沒進行系統性發售。蘇元打算先在街道試點，讓老百姓們都親眼看到電燈帶來的便利。
唐紫玉道：「百姓們一定會很驚訝的，效果非常好！」
蘇元聽她語氣興奮，說道：「那這件事就交給你辦，如何？」
「沒問題。」
唐紫玉來找蘇元就是這個目的，她現在成天待在工程院，參與各種新奇工程造物的研究，連四處闖蕩的事都不提了。
如此看來，在高冷的外表下，她的本質還是一個手工宅女……蘇元自然投其所好，讓她負責管理工程院，並負責挑選一些原唐門內的人才弟子進入院內。
「那我就去忙了，還有許多事要做。」唐紫玉說完就要走，卻被蘇元拉住手臂。
「別太忙了。還有，過年那天記得來吃年夜飯。」
「嗯，知道了！」
唐紫玉說完離開，周舒笑道：「她還真是閒不住呢。」
「唐門出身的人大概手上都閒不住吧。」
「說起來，現在唐門如何了？」
「已經解散了。」
「唐門弟子都接受嗎？」
「不接受又能如何。在東安制度下，他們那種宗族形式肯定不能繼續存在。」
周舒點點頭。
倘若不管唐門，那麼幾百上千號人的大宗族聚集在一起，肯定會對其他普通平民百姓形成競爭壓力。以前蜀州官員說話不算，唐門說了算，就是這個原因。
「說起此事。」蘇元道，「馬上新一屆的武林大會，也要在年後召開了。」
周舒有些驚訝：「武林大會？江北那些門派不是大多都加入軍隊了麼。江南雖然加入的不多，但也只是時間問題。這武林大會，還有必要舉辦嗎？」
現在全國統一不久，建國還不到一月，江南武林對於東安軍方的認可度還沒那麼高。加入軍方的門派數量也和江北完全不能比。
但周舒所說不錯，隨著時間流逝，江南這些門派不會有更多選擇，要麼接受人丁凋零、門派衰亡的命運。要麼就加入軍方，為朝廷辦事。
蘇元道：「你說得有道理，但這次武林大會還是要辦的。而且，我要在這一屆武林大會上，把武閣的事定下來。」
「武閣……」
周舒點點頭，這件事她早就聽蘇元提過幾次。核心內容便是收集各派武學，集中放置於朝廷建立的圖書館內。
「要是有門派不願意，你也不要強迫得好。」
「當然不會強迫。」蘇元笑道，「不願意交就不交唄，每門武學都能傳承下去，這件事本來就不現實。只要大部分能有傳承就好，這樣後人就不會埋怨我們。」
「嗯。」
「好了，不聊這些了，出去走走。」
「好。」
兩人來到外面，踏雪散步，走到中央公園附近，經過幾個月修繕，已經有一部分竣工。
負責此地的官員正在現場指揮，看到蘇元到來也立刻小跑過來。
「參見陛下。」
「起來吧。現在進度如何了？」
「回稟陛下，甲乙兩區已經建好，年後就可以開園了。」
「那挺好，百姓們過完年正好可以進來逛逛。」
「陛下您要不要先進去看看？」
「也好。你繼續忙你的吧。」
「是！」
蘇元和周舒兩人獨自進入修繕好的公園區域，寬闊的道路、移植過來的樹木、假山、溪水、休息區，一切應有盡有，沒有半點偷工減料。
周舒溫聲道：「誰能想到，這樣好的地方，以前只有王公貴族才能進。如果不是你，那樣的日子不知還要持續多久。」
恐怕不會太久……
蘇元心中想，海外西國那堅船利炮，可不是吃乾飯的。以前的大周根本不會有抵抗之力，但現在，情況卻是顛倒了過來。
兩人散步片刻，呂無憂找了過來。
「陛下。」他對蘇元匯報，「西楓國的外交大臣一個時辰前到了京海東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