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1章 間幕
眾人聞言，不免彼此議論起來。
大家都是聰明人，知道伏衡華此舉用意，的確是為保全當今各家的利益。
延龍修真界有諸多散修島主、宗師，但這次牽頭的真正主力依舊是各宗各族的領袖以及天門島一脈。
死傷慘重的，也是各宗門、家族。就連那所謂的星台、星塔，也都是各勢力咬牙掏出來的家底。
伏衡華鼓搗五洲共治，便是給他們一個加速恢復元氣的機會。省得其他小家族、小宗門踩著這些戰功顯赫的宗族崛起，讓功勳心寒。
「天門島一脈為西洲領袖，這一點諸位沒有異議吧？待天門島主轉劫歸來，可繼續打理西洲。西洲在我設想中，是為靈獸以及傾向於『自然協調、順天而行』的良善散修共存地。我希望未來的西洲不會發生人妖衝突事件。而西洲上的靈獸，也有資格得到延龍修真界的戶籍——這也是對此次，天門島諸靈獸參戰，所應得的尊重。」
那幾位化形的靈獸長老連忙起身，拜謝伏衡華。
衡華擺擺手，繼續道。
「南洲這邊——祝家嘛，這也是應有之意。」
南邊四個島群都是祝家牽頭打造，南域散修也好，小宗門、家族也好，統統都是依附祝家。自然不會有意見。
而如今，祝禮行似也在屠龍後突破，成為祝家新的元嬰家主，足以支撐場面。
「北域——」衡華一臉糾結，看向北域三家的代表。
「北域的事兒，你們自行研究吧。只要回頭我打造『五洲信物』後，你們有人執掌即可。」
蕭林楊三家代表彼此對視，默默點頭應下。
三家糾纏上千年，有恩也有怨，看眼下的情況，怕是要繼續糾纏下去。
「四瑞洲是我家居所。我家此番功勞甚大，五洲魁首當永久保留一席。諸位意下如何？」
衡華當今修為冠絕延水，加上伏家的確是此次屠龍的中堅力量，眾人自不會反對。
可到了最後的風門仙洲，衡華本人也不好言語了。
劉旭反應過來，急忙問：「那我們中域各宗門的位置呢？」
伏衡華有些糾結，掃過這群年輕的宗主們。
「不是我不給諸位土地，而是諸位的門派合在一起，的確堆疊不出一個步仙洲。我的意思是，在五洲交界之地化作土地。」
木杖輕敲，環形大洲中央，在五座步仙洲相連之處，曾經看護太極台的地方，多出一片湖心仙山。
「我稱此處為太極湖，在五洲形成陣法後，已經是陣法樞紐所在。如諸位願意，可在這處仙山修行，建立各宗。」
中域宗門林立，看似占據不少島嶼。可把諸島嶼的總面積疊在一起，還真未必比得上這座未來打造的仙山。
「當然，如果不願意在此，也可前往其他步仙洲。除四瑞洲和西洲外，其餘三洲皆可——南北二洲需得該洲魁首應允。風門仙洲的話……」
衡華掃視陰、鮑、程三家家主。
「三位仍不願意舉家搬入四瑞洲嗎？」
三位家主連同他們背後的鮑沐風、王茂等人紛紛搖頭。
屠龍之後，四家底蘊損耗，諸多先人骸骨化為灰燼。但六風堂那群先人魂歸前，特意將各家傳承留給他們。
三家眼下雄心勃勃，打算在外經營一片天地。自然不樂意和伏家待在一起。落於四瑞洲上，那便真成附庸了。而離開四瑞洲在外發展，三家若能聯合占據風門仙洲，擁有和北域三家相類的格局。既能聯合伏家，占據延水話語權，也能讓自家得以發展。
「三家入駐風門仙洲，加上原本風門島諸多散修同道——如果中域宗門也要來，那魁首之位便是你們自行抉擇了。」
孟晨忽問：「四門仙洲依舊留有四門伏龍陣？」
「自然。龍王雖薨，但此陣鎮守一千九百年，見證延水興衰。留下此陣，也可作為保護延水的守護陣。十二元辰靈脈亦然，待五洲重演，我會一一修復。」
「蟠龍島上那一條？」
伏衡華默默搖頭：「蟠龍島，終究是我家代代居住之地。」
不是為了利益，而是為了一點念舊的感情。
不然，也不會出現風門仙洲和四瑞洲一起擠在東邊的古怪格局。
從伏衡華的藍圖構想看。未來延水五洲分為兩組。四瑞洲、風門洲、火門洲緊密挨著，西洲與北洲靠在一起。雙方中央連接處有一座湖泊，湖中央有仙山。至於東北、西南則由澤水覆蓋。
饒是空出如此多的水域，五洲疆域面積也超過三大水域的任意一座。
「對了，每洲魁首之下各設三位長老，對應十二元辰。我家雖不會將蟠龍島轉入風門仙洲，但會幫助風門仙洲補全三島靈脈。虬龍山脈，如何？或者，直接用延龍二字。也算紀念這位化作河山的龍王陛下。」
劉旭心中一動：「假如我等中域百宗放棄太極仙山，轉而去風門仙洲，可以占據元辰之位，得一長老之位？」
「當然不行！」
不等伏衡華開口，鮑沐風等三家修士紛紛出言反對。
東域壯大，縱然風門島上有一些散修，也難擋三家聯合之勢。三家各占一位長老之位，並聯合封住魁首之位，三家輪替執掌。這是來的路上，三家便討論過的。他們自然不肯中域百宗插足其中。
「此等後事，待五洲定鼎後，伱們再行協商。不過如果百宗坐鎮中樞，亦有一位長老名額。」
五位魁首、十六長老組成的延龍庭會，便是伏衡華構想中的延龍秩序中樞。
再運作下，五魁首之上也可多出一位域主。這是伏衡華給自己留下的位置。
逢延水重大事，域主三票，魁首二票，長老一票。而各洲之上的事，自家五票間就可以商量妥協。
魁首，看似權利比長老大。實際上，如果三位長老聯合，也能把魁首架空。當然，這在四瑞洲或者南洲比較難以實現。畢竟伏家和祝家都能自行把持五票。這條漏洞是為北域三家，東域三家準備的。
眾人思忖間，衡華繼續討論下一條。
至於未來的權力劃分，伏衡華對此並不在意。
伏家的四瑞洲穩妥不動，其他利益任由各家去爭。只要大勢把持我手，些許末節隨他們去。
就算所有長老、魁首反對自己，也只是大面上阻攔自己對延水的干涉。可如果自己一意孤行，他們還真能違抗「造化聖人」？
……
衡華與諸修商議時，四瑞洲也在收拾殘局。
明耿、血魔等人殺入四瑞洲，各處靈脈損毀嚴重，伏宣和夫婦親自領族人在各處奔走修復。
諸族人傷勢慘重，伏衡華此刻無暇分身，只能由嘯魚、伏桐君一起領著族內醫修前去幫忙。
而身死族人的喪事，也要有身份足夠的人負責。伏向風拉上伏玄戈、伏伯趙，奔走在各家之間，商量禮儀規格。
還要有人招待其他地方趕來的支援同道（木善生、龍道人、鍾離子涵等）。這活兒，自然落在伏邁遠頭上。
還有玄微派之事，也要有人安撫傅玄星、周瀟等一眾。因伏蓬明受打擊過大，恆壽只好請來伏流徽，設法與玄微派殘餘諸人交流。
伏家柏皇堂眼下是四堂之首，這些事情自然責無旁貸。衡華一眾同輩，就連表妹孫雲桐也沒得閒，幫忙張羅安撫那些無家可歸，暫時棲身四瑞洲的散修。
伊王作為下一代的領頭人，也與弟弟德音一起幫襯長輩。
直到夜下無人，德音方才得空抱著一張斷裂的琴，重新回到丹龍園，放在母親的秀樓里。
「她已經離開了？」
聽到聲音，德音連忙回頭。
只見傅玄星撤去一貫的紅衣，以一身皂服走過來。
「父親，您——您沒事了嗎？」
「我無礙。師門的事，接下來也只能靠我支撐。我若繼續悲傷，玄微派如何振興。」
屠龍結束，傅玄星才得知師門驚變。與金方那邊聯絡後，他明白眼下玄微派的尷尬處境。
玄壺方仙洲已經毀了，無數宗門同道已經無法歸家。
而自家這邊還有一個天大的麻煩——恆元真人即將坐化。
與龍王搏殺，恆元受傷極重。卜玄道人帶來的仙丹，伏衡華的起死回生術都無法續命。這位剛剛邁入真仙境的存在，即將走向末路。
而恆元這一走，玄微派面臨的處境更加尷尬。
如果恆元在，靠著他的名望和神通，再塑方仙洲即可。
但他這一走，玄微派面對一群無家可歸的同道，又該如何？
加上玄微派內的另一位真人也不在了，一大群長老、掌門人，甚至本代大師兄都沒了。
如今論資排輩，除卻周瀟外，傅玄星作為掌門的小弟子，已是玄微派最能拿出手的一個了。
傅玄星眼下不得不振作起來，接受恆元真人傳法，暫代掌門之位。嘗試回去建設步仙洲，設法安撫一眾同道的情緒。還有恆元師祖入魔之事，也要給眾人一個交代。
「這次來找你，便是告別的。」
傅玄星伸手一招，一口玉劍出現在手。
「這把劍傳給你了。」
伏龍玉劍？
德音滿臉訝色。
「這次屠龍，我雖不是主力，卻獲益匪淺。無須這把劍傍身，也能壓抑自己體內的龍氣了。」傅玄星眼神落在劍身，十分複雜。
「你跟龍道有頗大淵源，這把劍克制龍族，但也能保你平安。你若能從此劍中參悟反制『伏龍劍意』的手段，你的道也就圓滿了。」
遞給德音後，他看向已經斷弦的琴。
伏瑤軫的琴魂在事了後，便自行消散。
「你放心，他朝我尋得你母親的魂靈，定會將她復活。」
「不——」德音鼓起勇氣，「我要親手將母親帶回來。」
傅玄星一愣，再度打量德音。
和以往的靦腆內秀不同，如今德音眼神間的剛毅，讓他不自覺想到已故的伏瑤軫。
說來，那位姐姐是真剛強啊。哪怕當年將死，也要給家族留下一道琴魂後招。
「好，你好好修煉。回頭我們父子一起把她帶回來。」
……
雲光渺渺，煙霞萬丈。
伏瑤軫再度睜眼，自己已位於一座華美精緻的宮殿中。
御座之上，神王頭戴金冠，手握權杖。
「愛妃了卻塵緣心結，日後可安心在鈞天神宮了？」
面對這位流露善意的神王，伏瑤軫一如往昔態度。
「陛下，我並未答應做您的神妃。」
鈞天神王，一位古老時代的道神。
其靈早已沉寂，直到被「鈞天廣樂」喚醒，才自大道之中重新凝聚自我化身。
對於又一次的拒絕，神王不予理會，自信滿滿道：「你會答應的。」
對於桀驁自信的神王，伏瑤軫無奈嘆息。
自己當日本應化道而死。卻不料鈞天神王靠著同源大道的那一絲牽引，硬是把自己的真靈聚攏在神宮，並賦予「神妃名位」，讓自己成為鈞天神界的瑤池主人。
這些年，神王對自己頗為禮遇，也不曾有半分行動上的輕薄。
他要的，是讓自己真正做他的「瑤池聖母」，作為神王自大道回歸的錨點，並以此證道。與他一起走過未來的漫長歲月。
但伏瑤軫最煩被人安排命運。哪怕鈞天神王全是善意，她也不願意把自己的未來幸福作為籌碼。
何況——是第三十八位神妃。
神王不多言，一道神力籠罩，為伏瑤軫恢復損耗的靈力，便請她下去歇息。
眾仙女紛紛簇擁著女主人，離開鈞天神宮。這些仙女亦是伏瑤珍琴聲喚醒，是依附鈞天大道的玉女們。
如今神王尚未真正歸來，這些已經甦醒的玉女自然歸入「神妃」座前，為伏瑤珍搭建瑤池仙宮。
待宮殿只剩神王一人時，他身邊的萬道華彩又開始黯淡，一股倦意湧上。
「還是沒能完全清醒啊。」
神王暗暗嘆息。
他這樣的存在與道同存，本就是宇宙大道的化身。
沉眠也只是在「古神詛咒」之下，重新回歸於道，成為世界的一部分。
必須有人在人世間喚醒，並以此成為錨點，才能將已經合道的古神賦予「人格」。
巫女、祭司、巫王、人皇……
古神們曾經的錨點在古老時代，有許多稱謂。但歸根究底，是一個「祀神者」。
鈞天神王的習慣，會把祭祀自己的巫女封為神妃。這類神妃在他一次次沉眠與甦醒間交替誕生。但能真正晉升為神後，與他共掌鈞天神道的，卻寥寥無幾。
眼下，伏瑤軫恰好是一個合適人選。
只是——
目光垂落人間，當看到傅玄星時，神眸帶著幾分慎重和警惕。
救人？
你把人復活了，我的神妃不就跑了嗎？
當初招魂時，神王特意橫插一手，將伏瑤軫在人間的魂珠打散，避免被伏家人全數收集。眼下，自然也不容許情敵和野種，順利完成伏瑤軫的復活。
「傅玄星……很好，就讓本神王看一看，你有什麼資格和本王搶人！」
至於另一個可能復活伏瑤軫的伏衡華，神王全然不在意。
小舅子能跟自己這位姐夫鬧什麼矛盾？
他如今招惹的麻煩，指不定還要靠自己解決呢。
「屠龍咒術——嘿嘿，本神王看這些泥鰍精很不爽了。」
星尊作為古神們的領袖，龍族本也是古神一系。可奈何星尊離去後，後續領袖們和龍族關係不睦，在某一次天地大戰中龍族跳反，直接坑了包括鈞天神王在內的五十餘位神王。
眾古神統統陷入沉睡，接連好幾次天地之戰都沒能復甦。
眼下龍族吃癟，有人修改星尊權限針對他們，古神一派絕對樂見其成。
只是——
龍族不樂意。
無數道恐怖氣機在海洋蔓延，元禹海皇驚怒交加，真身從深海衝出，直奔東萊神洲。
可沒走多遠，玄白仙光自天外刷下。
「陛下，貧道今日有雅興，可否在陛下的龍宮討一杯茶水？」
「太玄，本王沒心思跟你掰扯，讓開！」
「哼——貧道有心思就夠了。」
冷漠的聲音自天外飄來。
「當年你跑來太玄天喝茶，如今貧道讓你回請，你怎麼就不樂意了？你若敢離開自家水域，我門下所有真仙傾巢而出，將那套『攙衡之術』傳遍天下仙道。」
海皇沉默不語，暗中傳音座下古龍。
彼時風宣靜笑眯眯拿著一把劍趕來。
「閣下可還記得當年約定？龍族絕不可因金龍之死而報復！此外，不許有任何外界勢力進入東萊地界，通道封閉一百年！」
卜玄等人過去，尚可說同為通天水域的人。
可古龍過去算怎麼回事？
「滅昆之戰將起，請陛下不要壞了大局。」
「不錯，大局為重。」
鳳凰、麒麟兩族的高手，人族的一位位大賢，輕飄飄的話語傳向一位位龍神、龍皇。
「再說，一條屠龍咒語無非是將屠龍的步驟簡單化，又不是從無到有，只是一到十的差距而已。」
真仙以往屠龍，如果想要絕殺天龍道果。那就需要準備一大堆儀式，花費多年時間才能把一位毫無反抗的天龍道果毀滅。
眼下，伏衡華創造的咒術只是加速這個過程，縮短真仙們的時間罷了。
一位位龍族大能現身，又被其他幾族乃至仙道大能擋住。
誰都看得出來，伏衡華未來必然證道。而從目前跡象看，必然是仙道的新晉證道者。如此後輩，豈能不照拂？
就連三星天內，亦有符詔飄出，按下幾位異動的龍皇。
龍族跳反，雖仍得星尊眷顧。但對星尊的傳人們，三星天內的那些證道者，可不樂見。
礙於星尊顏面，他們不好親自動手。可有人引動星力，主動幫忙打上一個補丁，他們自然樂見。
龍族仗著生命強橫，屢屢在天地間橫衝直撞，得罪的可不是一兩波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