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5章 浮生夢
翠光閣，衡華翻閱家裡送來的演法預案。
伏衡華真正當家，與伏丹維時又有不同。
他大刀闊斧對伏家進行改革。
其中最重要一條：要求伏家建立醫堂，培養專屬醫師，並令嫡系族人每年體檢一次。
這種體檢結果，會送去伏家演法堂，更細緻精確地為每一位族人調整修行路線，爭取扶持每一個族人成才。
而作為家主，伏衡華亦會親自過問，翻閱每一份專項修真方案。
「還不錯。今年有幾個不錯的門人，或可送來玄微派。」
衡華將文書放在一邊，詢問恆壽。
「家裡還有什麼話？」
自他留在方仙洲已過去十餘年。玄微派典籍全數補齊，並且在伏衡華的推演改良下，又往裡添加三千卷道書。
自然，這些道書起初受到不少人質疑。可反覆檢閱後，還是一一送入藏經樓。且有不少太玄道統默默謄抄，留在自家經藏。
「家裡無事，這些年五爺修成元嬰，八爺突破假丹樊籬，成為陣法真道修士……」
恆壽一一講述伏家變化。
可能是屠龍之戰的收益，也可能是伏衡華上位後伏家萬象更新，伏家接連誕生金丹修士。而原本資質平庸，一生無望築基的年邁族人竟也得到機緣，紛紛突破築基期。
眼下的伏家煥發活力，眾族人在伏衡華留下的方案指導下，投向一條條全新的修真行業。
衡華緩緩點頭，雖然沒有出去，無法親眼見證延水仙盟的變化。但每日流轉而來的聖德之氣，無疑說明正在向自己期盼的未來邁進。
「只是有一件事，族裡拿不下決定，需要請您親自裁奪。」
「何事？」
「延水修養十餘載，各家自覺實力恢復，想要提前解除『封域』。」
衡華眉頭一皺：「當年我有言，延水封禁三十年，以表哀思。這才過半年歲，就耐不住了？」
恆壽知趣的沒有吭聲。
反正，他只是傳話的。
垂手靜侍，他等待衡華發話。
衡華輕拍膝蓋，默默思量。
修真家族為長輩守孝需要幾年？
這是一個無法言明的話題。
有家族維持凡人時期的習慣，三年孝足以。
可也有家族認為，修真之輩動輒十年、百年，守孝三年根本不足以表示哀思。因此，十年孝，三十年孝紛紛出台。
但具體起來，各家規矩都不一樣。
伏衡華當初定下「封域三十年」，除卻哀思悼念之外，也是希望三十年時間讓延水恢復元氣，防止其他水域的修士強行干涉。
可誰能想到，延水恢復速度超乎預計。短短十餘年就恢復舊貌，甚至整體實力有所增進。
「若五洲仙盟有所定案，我自不會反對。只是我當年定下三十年，也不願親自打臉。你把我的態度傳回去，看他們如何操持。」
恆壽馬上掏出「通天石」，聯絡伏家人。
僅一日，伏家便送來消息。
「第二屆通天博覽盛會在即，是否繼續在延水四瑞洲舉辦？」
延水靜極思動，於外封閉交流十餘載，早已迫不及待想要展現延水修真界的實力。可他們又不敢直接推翻伏衡華前番的話，於是便迂迴行事。
展現實力嘛……我們出不去，那就讓他們進來。
「我有意為祖父、曾叔公等一應戰死族人靜思三十載，四瑞洲就不用開了，但可以換一處地界。」
衡華隨手一招，青色妙氣在掌心凝成蓮花。
「你將此花帶回去，種在太極仙山。待花開滿池，便製作請帖，送於天下人。」
說罷，衡華闔目修行。
恆壽捧著蓮花，轉頭看向嘯魚。
嘯魚輕輕搖頭，在一側為伏衡華護法。
這十多年，伏衡華為防止「道化天地」，索性將玉庭山翠光閣化作「蠶繭」，自身躲在「造化玉繭」內寸步不出，繼續曾經的書蟲日子。
對外，多是恆壽、嘯魚奔走，代他傳令、管理。
恆壽道：「種花這事，我哪裡成？要不，你去吧？我在這裡陪少爺。」
「我的木母元神不在身邊，出去太危險。還是伱去比較方便。大不了，我把楊枝淨瓶借你。你去太極仙山尋找靈穴，點下三滴甘露即可。」嘯魚的木母元神日夜遊盪於外，顯化千手千眼，於各水域救苦救難，行慈悲之法。
恆壽無奈，只好借來寶瓶楊枝，再度返回延水。
……
不提恆壽如何送花，延水如何製作請帖。
待第二屆博覽會期至，西南北三洲，李朴等聖者，皆收到伏衡華送來的請柬。
「有趣，真有趣。這請帖本身竟是一件天地靈物？」
天目洲，李朴翻看手中的銀色請柬。
他一側，周雲舒好奇問：「是你那位朋友？他又打算請你過去玩？」
「也打算請你去，討論造化大道。」
周雲舒臉色還有些蒼白，顯然是前些年的傷勢並未痊癒。但幸虧李朴早有計算，提前和伏衡華打好關係。才在幾年前借伏衡華的造化手段，為周雲舒治傷。
「那——我們也要把那孩子送回去？」
周雲舒看向窗外，在密林中有一個小不點，正招呼兩個學生幫他為菩提樹澆水。
「衡華都沒提這事，顯然早有計劃，且觀望吧。」
數年前，伏衡華將造化符籙送來時，曾與李朴交換兩洲木植靈種。可不小心，有一顆菩提子落地，化作巴掌大小的精靈，自稱「玄提族」。
衡華仿佛忘了這件事，李朴也不曾多言。就讓這個小精靈在林中安家，養出一顆菩提樹來。得這小精靈幫助，周雲舒的林海生機越發濃郁，諸多古木的成長越發喜人。
「搞不懂你們，一個個謎語人，天天說話藏著掖著。」
李朴大笑道：「沒有我們這些人在一邊謀算規劃，你們哪裡能安心修行，逍遙自在？」
周雲舒無言，看向遠方。
是啊，正是在李朴的運作下。如今巫神大興的勢頭已經斷絕，仙道大勢漸起。再過一些年，自家便可把巫神們徹底驅逐。
「對了。前番我鎮壓那一位時，聽他提及故鄉之事。似乎……似乎他們的追兵快要來了。」
李朴臉色也有變化，默默點頭：「這次去東萊，也可跟伏衡華討論一番。」
巫神們降臨天目洲，是逃難。
而逼迫巫神們的惡人，來自九地。
如今，九地活動越發頻繁，明眼人都明白，天地之戰已經就緒。
「哎——在這場纏綿百萬、千萬年的宏大戰爭中，縱然是真仙也無力啊。」
如今的李朴、周雲舒等，已把握自身大道。他們有信心成為真仙中的強者，可面對宏大的天地之戰，仍能感覺到自身的渺小。
結盟？有用嗎？
在這場大戰中，不證道便是螻蟻。
……
伏衡華的請帖，是他建立的一種臨時降臨術。
可以繞過「元禹海皇」對通天域施加的封印保護，讓眾聖者的精神降臨東萊。
曲玉水、司馬天祚的神識落入東萊，立時察覺這個時空的異常。
「這不是真正的東萊。」
「思緒之界，這裡是夢境？」
二人打量眼前的世界。
與東萊外界一模一樣的河山在這裡顯化。
天空包裹濃厚的紫色迷霧，月華在紫雲中閃爍。兩位小聖人的法力加持在一起，讓這方世界更具玄妙。
夢界。
這便是第二次博覽盛會的會場。
「眾生有所思，諸洲有所相，皆可在此彰顯。這便是我東萊這一甲子，最高的技藝。」
伏衡華的聲音緩緩在天空迴響。
「諸位可依循虹橋降臨會場，打造屬於自己的夢境會場。」
曲玉水目光望去，在這座神思東萊的中央有一顆祖木。
垂枝萬千，託夢境無數。
「妙極！好一個夢中顯界！若有夢道高人在此，或可從中尋得證道之法。」
夢中辟界，虛實轉化，自可證道永恆。
兩位聖者腳下升起虹橋，聯袂飛向「永夢神樹」。
西洲聖皇攜諸子女、重臣，亦降臨此方夢界。
感受伏衡華、東方芸琪覆蓋全域的法力，聖皇抬頭望天，喃喃道：「他們二人連昊靈神劍都不曾動用，便已有如此神通嗎？」
比較六十年前，這兩人的修行進度太恐怖了！
伏衡華於屠龍後，獲取海量生命元力，法力提升一大截。可即便如此，也比不得東方芸琪接掌太陰府的收穫。
且不論那位駐守月星的桂樹仙老幫助，單單歷代祖師的法力灌頂，以及諸月護身，就讓東方芸琪在東萊主場下，擁有不遜色新晉仙人的優勢。
木善生、通天樓主在夜空之下，亦不敢與東方芸琪正面交鋒。
也正是東方芸琪的存在，玄鈺水域才能在玉聖閣牽頭下安穩形成「七洲聯盟」。
加上伏衡華在金方水域的「太玄盟」，木善生與通天樓主的「中央仙盟」。眼下東萊神洲已有五座水域完成「區域聯盟」。至於剩下的四座，除元明水域因玄明宮，還有幾分價值外。黃龍、赤藻、炎水加在一起，也比不上白瑲商盟的勢力。
「父皇。您快看！」
在西洲一行人向「永夢神樹」飛去時，正巧看到一群獸頭人身的異類也在向神樹靠近。
「是北洲的人。」
聖皇目光一閃，掃過夢界全域，對幾個隨行將軍使眼色。
那幾位將軍一聲大喝，神識源源不斷從本體牽引法力，化作一尊尊血氣升騰的戰神，沖向妖王們的虹橋。
北域妖王們此行憂心忡忡，本有意求東萊援手。忽見一群西洲神將殺來，紛紛施展法天象地之術。
白猿王吩咐孫子：「你速速去神樹，求見東萊聖人。」猿臂撕裂時空，將無量光輝捏成一輪皓日，對一位金甲神將擲去。
那神將揮動蟠龍槍，條條金龍隨槍而動，將皓日抵在槍尖。
「給我回去！」
皓日在兩位劫仙的強橫法力下不斷挪移。
忽然，一陣清風吹過，鳳鳴響徹九霄。
伏向風出現在二人鬥法中央，伸手摘走「皓日」，並以神風將所有神將、妖王分離。
「諸位請稍安勿躁。」
風中蘊含的鳳凰真力壓著妖王們頻頻後退，西洲神將們亦察覺伏向風綿綿不絕的法力，默默將武器持住，警惕地看向伏向風。
「閣下，此等妖孽擅入貴寶地。我等一時無禮，失了分寸，擅幫東萊降妖，先行賠罪了。」
一位妖王黑著臉，當即大罵：「你們才是妖孽！我們是東萊正經請來的客人！」
伏向風也無語了，他好言對西洲眾將道：「西北兩洲的爭鬥，我等東萊修士亦有耳聞。不論兩家在外如何打，但此刻都是我家客人。請雙方給我東萊薄面，不要在東萊之地再起紛爭。否則——」
呼呼——
狂風涌動，金色鳳凰的虛影出現在伏向風頭頂，掃視西北眾人。
遠方，聖皇目光一凝，輕聲道：「扶風仙宮的道還真走通了？」
伏向風借四鳳凰祝咒，已順利完成「羽化重修」。如今的他修行天書，又有「颶風帶」這一自然氣象加持。在東萊之地，沒有任何劫仙願意跟他交手。
你也不希望，四海颶風把你家掀翻吧？
聖皇猛然抬頭，耳畔響起輕柔的聲音。
「聖皇陛下，我等無意插手西北之爭。反正是各家都有理兒，我們不好偏幫。但有一言，好叫諸位得知。通天海域坐落咱們四洲，古來又曾出自一脈。諸位鬥法可以，但不能戮絕一方。有礙天和之行，我與道兄不會坐視。」
女聲後，又有爽朗笑聲響起。
「陛下，可否與我討教劍道？」
「聖皇，有空可來紫皇閣喝杯茶。」
三位仙級高手！
聖皇心中一沉。
這才幾年，東萊實力便到這一步了？
那位坐鎮東萊的人祖，如今又到那一步了？
……
翠光閣，衡華不曾將神識下降夢境。
而是手捧龜殼，專心施展《河洛算經》推演通天域的造化命數。
「伴隨延聖龍王之死，四洲命理又有一些變化……對東萊神洲十分有利——不只是我，也是東方引起的嗎？」
太陰府主歸位，東萊星空有仙坐鎮，每晚自真垣星天吐納吸收的月華遠勝往昔。原本停滯狀態的魂海星天也開始重新孕育新的靈星，擴張東萊星空疆域。
而伏衡華坐鎮人間，造化之氣形成氣旋，源源不斷自東萊四海之外抽取元氣，通過颶風帶吸收轉化，使東萊元氣濃度越來越高。
相較之下，南洲雖有赤淵道派演化萬岳仙山陣法，造化氣數的增長也不如東萊。至於西北二洲，眼下已開始摩擦交戰，西北氣沖，天變盈動，更加比不上東萊。
「在這種情況下，我那行事倒也方便了些。」
他看向真正的東萊大地，一絲絲造化元氣在延水流轉，漸成一枚大地元胎。
把東萊所有人注意力挪移到夢界，他才能在不驚動所有人的情況下，完成與地母的婚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