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是奪取回了我的身體。Google搜索
在我從未設想過的地方,以沒有料到的形式,再一次,進入了我這具肉軀。
血液、靈氣以我熟悉的方式流淌在我的四肢百骸。
我睜眼看著熟悉的崑崙。
它正以我不熟悉的模樣,呈現在我面前。
崑崙的空中,亮起了平日裡不會亮起的陣法,陣法外還有聚攏為黑蛇一般的邪祟之氣,在瘋狂的攻擊結界。
崑崙的地面,一片倉皇,還有絲絲縷縷的邪祟之氣在逃命的人群裡面穿梭。
更有一條,衝著我便攻了過來!
我調動身體魂力,揮手斬斷邪祟之氣,耳邊聲音也開始變得清楚。
喧囂、混亂、尖叫,不絕於耳。
聲音,畫面,讓一切都變得真實。
我在短暫的混沌之後,終於確定,這不是我的一場夢,飄蕩數千年,我終於達成我的目的了!
而就在這時,忽然之間,空中崑崙的陣法劇烈的閃爍了一下。
所有人都在此時發出了驚呼:
「結界要破了!?」
「有人動了盤古斧!」
「你們看崑崙之巔!」
我順著結界顫動的光芒看去,果不其然在崑崙之巔看到了一團熟悉的黑霧。
謝濯你他媽不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想要回五百年前去斬那勞什子姻緣吧?
還是說……他現在是真的被邪祟之氣控制了?畢竟我剛才離開他的時候,可是有不少邪祟之氣纏著他的身體的。
我心頭暗恨,卻沒有忙著莽撞的衝過去。
崑崙之巔,不管是不是謝濯在動盤古斧,此時我獨自一人去,絕對是下下策。
我思索片刻,決定先去找了西王母。
我趕到大殿時,西王母不在,崑崙的一眾上仙此時都被崑崙之巔引過去了,殿中空無一人。
而我在外面,明明沒有看到西王母,外面鬧出這麼大的動靜,西王母不會不知道,更不會躲起來。
我能想到唯一的一個地方……
我看向了西王母的主座,沒有猶豫,我立即踏上了主座的台階,直接伸手觸碰了主座的後背。
下一瞬,一陣光芒閃耀。
我進入到這秘密空間時,正聽到有人在說:「……他忽然在崑崙鬧出如此動靜,定是有所圖謀。」
我定睛一看,果然,在那崑崙的石鏡之中,有九個身影飄浮,都是主神們的影子!
而西王母此時正一個人站在石鏡之外。
見我前來,西王母微動眉梢:「九夏?」
「我知道我突然來這個地方有點奇怪,但西王母,我沒時間與你解釋清楚這前後緣由了。」我告訴西王母,「您一定要相信我,這一次,邪神是真的沒有準備,沒有圖謀,他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殺了我。」
西王母皺眉。
我不知道邪祟之氣會不會跟著我來到這裡,只得抓緊時間繼續說:
「邪神歸來,是雪狼族長,藉由明鏡林整片大地為祭,提取那方土地中所有濁氣,換來了他一縷靈魄出世,殺死邪神的辦法,也只有將天下邪祟之氣,盡數還於那片土地之中!這件事,只有謝濯能做到!」
此言一出,所有主神皆是一愣。
西王母怔愣的望著我:「你為何?……」
石鏡中,有一主神立即道:「崑崙如今被邪祟之氣侵擾,當心她被邪祟入體,此前,你崑崙的草木上仙荊南首,便是前車之鑑。」
我看了那主神一眼:「我知道你們的顧慮。」
我在石鏡中一掃,看見了主神霽的身影,雖然,他如今的模樣已經跟以前的主神霽完全不一樣了。
「霽神君,不死城建立的那晚,我就擋在你身前,崑崙心法,靈魄之體,入了鵲山少年軍士之身,你當記得我。」
主神霽一愣:「你……」
我躬身一拜:「懇請諸位神君,一定信我!」我直起身來,望著西王母,懇切的說著。
「謝濯如今在崑崙之巔,要動盤古斧,他若不是想帶我回五百年前斬姻緣,那便是當真被邪祟操控了,想要破壞崑崙的陣法。西王母,如今,只有你能幫我!我們必須喚醒謝濯。」
西王母沉默片刻:「我如何幫你?」
「幫我引渡謝濯身體裡的邪祟之氣。」
鏡中主神譁然,唯有主神霽沒有動。
「不是用您來引渡!」
我知道他們誤會了,立即道,「我的靈魄曾在世間飄浮數千年,我知曉,花朵,山石,也可承載靈魄,這邪神的邪祟之氣,與靈魄之力也極是相似,西王母您只需幫我把謝濯身體裡的一部分邪祟之氣,引渡到崑崙山石之中即可。只要謝濯能恢復一點神志,我便篤信,我一定能把他拉回正軌,或者說……」
我目光灼灼的望著西王母:
「他一定能把自己拉回正軌。」
眾主神們都沉默下來。
西王母思索了片刻,她轉頭,看向了石鏡之中的主神霽。
於是所有主神的目光便都落在了主神霽身上。
主神霽望著我,只在須臾的打量里,點了頭:「我願信她。」
我心頭一松。
主神霽又道:「你所說之言,我雖處處能想到印證,但仍舊覺得驚詫,若此間事了,還望,姑娘能給眾神一個解釋。」
「沒問題!」
我不敢耽誤,冒死一把拉了西王母的手:「真的不能耽擱了,西王母咱們快些吧!」
在術法一事上,主神西王母帶著我,那便叫一個快,我們可謂是瞬間便落到了崑崙之巔上。
如今,崑崙之巔上沒有謝濯的結界,只有黑氣旋轉。
崑崙的上仙們也如我所料,都不夠謝濯打的,此時已經都東倒西歪昏迷在了地上。
西王母帶著我落下之時,黑氣旋渦中心,衣衫破敗的謝濯,左手正放在崑崙神器,盤古斧上。
沒時間感慨,我再次用我的眼睛看到謝濯,我心中只有一句歡呼與吶喊!
這斧頭他還沒□□!
「謝濯!」我大喊他的名字,測試他的清醒程度。
他看著我,卻一言不發,什麼也沒回答我。
「上一次」謝濯劈開五百年時空之時,他還是有理智的,能溝通,會交流,雖然充滿了怨念,但還沒有像現在這樣。
現在的謝濯……
明顯被崑崙的邪祟之氣影響得更多了。
他一雙眼睛都已經黑了。
邪神也是拼了命的將自己的邪祟之氣都在往他身體裡灌。
或許邪神也知道,今日這一戰,就是背水一戰。
謝濯若清醒了,再轉頭來對付他。他就真的完了。
西王母見到這樣的謝濯顯然也是一愣。
她沉下眉目,手中掐訣,主神的神力隔空灌入盤古斧中。
這盤古斧本是我崑崙的神器,西王母又是崑崙的主神,兩相契合,神力激盪,霎時將謝濯從盤古斧邊震開。
充盈的神力也由盤古斧的斧身,直衝天際,補充了空中的陣法不說,還將崑崙結界內,所有的邪祟之氣,霎時滌盪。
不愧是主神!
找她來的我可真聰明!
我轉頭看了西王母一眼,心想,「上一次」謝濯劈開時空的時候,她不會也在跟其他幾個主神開會,所以才來晚了吧?
還好這次我去搖人在先,要不,可不又趕不及了……
「西王母,您站到盤古斧邊上去。」我告訴她,「無論如何,不要讓謝濯碰到斧頭……」
省得壞了我崑崙結界,還會給他機會劈開時空。
西王母當然是靠譜的。
我話音未落,她身形一閃便過去了。
高貴的女神,一把掄起了開天闢地的斧子。
畫面有些狂野,而我看在眼裡別提有多安心了。
這才對嘛!
就該是這樣的才對呀!
我還沒有交代下一句話,西王母就萬分上道的將盤古斧背在身後,一手掐訣,口中吟咒,開始了對謝濯身上邪祟之氣的引渡!
不愧是我崑崙主神!
我愛了!
謝濯皺眉,身體微微一顫,邪祟之氣便源源不斷的從他身體裡被引渡出來,沒入崑崙之巔的山石之中。
這邪祟之氣,引渡之快,氣息之洶湧,是我這樣的上仙所完全無法企及的速度。
我看著一切都在向好發展,心頭更是欣喜。
然而,便在這時,出乎我意料的,那些被西王母引渡到山石之中的邪祟之氣卻並不能留在山石之中!
它們四處亂竄,甚至開始聚攏起來,開始攻擊西王母。
我這時才想到,我的靈魄進入花朵草木,也是因為我想進入,才會在裡面停留。
而這些邪祟之氣,遵從邪神意識,他們可完全不想在山石裡面停留,西王母可以把它們從謝濯身體裡引渡出來,卻無法讓它們聽話呆在石頭裡。
然而,這些不過是被封印的邪神經年累月在崑崙存下的邪祟之氣,我倒不擔心它們能傷了西王母,但它們卻影響到了西王母繼續引渡邪祟之氣。
我看著謝濯眼中的黑色,一隻眼睛已經褪去,而另外一隻還是如同野獸一般的漆黑。
我又看了眼好好守著盤古斧,在一邊抽取邪祟之氣,一邊與之纏鬥的西王母。
我心想,或許,夠了。
他如今是無法徒手撕開時空的。
那我還怕什麼呢?
我走向謝濯。
他在原地,捂著尚且漆黑的眼睛,神色有些掙扎。
似乎聽到了我靠近的腳步,他抬眼瞪我,雙目里,露出了恨意與不甘。
他不想讓我靠近他,於是,他手一揮,掌心出現了一把劍。
這把劍我看他使過,在不死城,他背著我,帶我突破重圍,用著劍,殺了那麼多攔路的人。
「九夏!後退!」西王母擔憂我,揮手一記術法對謝濯打了過去。
我抬手,以上仙之力,擋住了主神一擊。
西王母愣住,混沌中的謝濯似乎也有些愣神。
我繼續走向謝濯,絲毫沒在怕的。
他不掏劍,到有些難辦,如今他掏劍了,我更加肆無忌憚了。
為什麼?
因為……
我們的姻緣,不是還沒斬嗎?
我們的血誓,在這個時候,不是最該發揮作用嗎?
我迎面走向他直指我的劍尖,沒有半分躲避,直到他劍尖抵住我胸膛上。
「謝濯。」我喚他,也專注的看著他,「和離,是我的錯。」
他站在原地,愣愣的看著我。那隻清明的眼睛和那隻混沌的眼睛,都愣住了。
「我現在知道你的過去了,也知道你為什麼隱瞞了。」
他沒有收劍,我卻看到他唇角在顫抖。
我趁他不注意,突然上前一步。
劍尖立即刺破我的衣裳與皮膚,輕輕的一聲,鮮血從我的皮肉里流了出來,染紅了衣衫。
苦肉計。
我自然是痛的,但我看到,他也痛了。
他後退一步,劍尖撤開,他神色動搖,另外一半混沌的眼睛開始晃動。
黑色漸漸褪去,難過、疼痛與不敢置信的情緒都在他逐漸清明的眼底浮現。
「謝濯,我很愛你。」
我更緊的追上前一步。
謝濯有些踉蹌的後退一步。眼中更添震驚。
他握劍的手垂下。
我幾乎是乘勝追擊的,三步並做兩步,直接跨到了他面前,一把將他的左手握住。
因為他右手斷了……
我捨不得握。
因為我握住了他的左手,他左手的劍,便也落到了地上,然後轉瞬消失。
「我們不和離了。」我提出要求,湊到他面前,問他,「好不好。」
謝濯徹底愣住了,他望著我,不管那邊的邪祟之氣是不是還在跟西王母纏鬥,崑崙結界外那個巨蛇一樣的黑氣還在「哐哐」砸「牆」
他只望著我,眼神清明,面上,脖子上的黑色痕跡一點點收縮,褪去。
「紅線,剪了。」他的唇,顫抖了半天,說了這麼四個字。
「續上。」我說。
「崑崙的紅線,斷了,便續不上。」
「從今天開始,崑崙的紅線,斷了,必須能給我續上。」我說,「規矩,我來改,西王母批准了。」
我的靈魄,陪著他走了這麼長的時間,不是為了在這兒敗給一根紅線的。
「不和離了。」我繼續問他,「好不好?」
他只盯著我,像是失語了一樣。
而我看著盡在咫尺的謝濯,不想再多說任何話了。我揪住他已經被邪祟之氣撕過的衣襟,將他身體輕輕往前一帶,做了好多好多年以來,我一直想對他做的事情——
我親吻了他的唇瓣。
他也沒有反抗。
似乎驚呆了,做不了任何其他反應。
我卻在想,等這事了了,我得告訴謝濯,肌膚相親,當然要在清醒的時候。
別像這四百年來的他一樣,只悄悄的,默默地,連我也不告訴。
我專注的親吻他,就像品茶,品酒,品這世間的歡愉和美好。
就在這瞬間,謝濯身上所有的邪祟氣息,仿佛都被驅趕了一樣,從身體上飛快的消失。
被我拉拽著的破碎衣服下,他肌膚上,那些黑色的邪祟之氣痕跡,全然退回了他身體的傷疤里。
崑崙之巔上,與西王母纏鬥的邪祟之氣,頓時也似偃旗息鼓了一樣,沒了蹤影。
邪神的邪祟之氣與謝濯的心中情緒,本是相輔相成,如今,謝濯再次恢復清明,本就被封印起來的邪神,自然也無法興風作浪。
崑崙結界外,那巨大的黑色觸手也在陣法的攻擊下,被逐漸擊碎。
一切似乎都平靜了下來。
而我,我還吻著謝濯,甚至不介意當著西王母的面,把這個吻再更深入一點……
就在這時,我倏爾被謝濯推開。
我一愣,還沒反應過來,謝濯反客為主,左手擒住我的手腕,將我一拽,把我揪住他衣襟的手扯了下來。
他拽著我,清朗的目光卻情緒複雜的看著我。
「你……被邪祟之氣入體了?」
「我?」
我愣愣的看著他:「我沒有啊。」我說,」你剛才才是入體了!我是來救你的!你怎麼能一抹嘴就不認了!」
我覺得震驚。
謝濯皺眉,打量著我。
我心想,也是。
對於我來說,我走了幾千年,才走過了這一路山一程水一程的心路歷程。
而對謝濯來說,我就是一個前幾天還瘋狂喊著要和離的暴躁妻子,一天晚上忽然就平靜了,甚至還說了「愛他」。
這前後銜接太過緊密,有些過於奇怪了。
「無論如何……」西王母的聲音,從另外一邊穿插了進來,「九夏,你有很多事,需要與我們解釋。」
我轉頭,望了西王母一眼。
她方才已經很配合的沒有打斷我了,如今,也是我該配合他們,把這些事都說清楚的時候了。
我一把拽了謝濯的手。
「你把你斷了的右手包一包。」我道,「這個事情很複雜,我只說一遍,你一起來聽怎麼樣?」
謝濯當然,不會拒絕。
謝濯包好了手,我們一起去了西王母主座背後的那秘密空間裡。
石鏡里,九位主神身影懸浮,已經在靜候我們。
此時此刻,自然沒有任何再需要遮眼的了。
我將我靈魄的記憶,大大方方的講了出來。
隨著我的講述,我記憶里的畫面也投射到了石鏡之上。
每個畫面,當我講出來時,熟悉又陌生。
我與謝濯和離,到穿梭五百年時空,二次穿越,去不死城,經歷謝濯身故,崑崙毀滅,我又回到數千年前,來到了謝濯幼年的時候……
每進一步,謝濯與主神們的神色便更沉一分。
當鏡中的畫面顯出我融入冰雪、燭火與夏花時,我身旁的謝濯身體微微一顫。
及至「小狼」出現又消亡,我都沒敢看謝濯的神情。
將這些事情,當著他的面再細數一遍,我其實是有點不好意思的。
我講完了鵲山的事,便飛快的掠過了後面的事。
「然後,便是現在了。」
一席話罷,十位主神皆陷入了沉默之中。
過了好半晌,卻是西王母走到了我身邊,她輕輕的將我抱住:「九夏,崑崙與這洪荒,都該多謝你。」
我被她抱懷裡,沒有說話,卻越過她的肩,看到了一直沉默站在後面的謝濯。
漆黑的眼瞳,似乎在看著我的眼睛,卻又似乎在凝望我的靈魄。
他不說話,可我卻覺,他此時已經說了千言萬語。
我好像聽到了他在說愛恨、生死、誓言。
他的話語好像又在跨過時間,山海。從曾經,一直說到了現在。
我拍了拍西王母,她鬆開了我。
我走到了謝濯身邊,用食指勾住了他的一個小拇指,我感受到了他身體傳遞到指尖的顫抖。
他依舊只是沉默的,將我的手整個握住。
「謝濯,邪神必須要除。」我在此時,開了這個口,將他從情緒中拉了出來,「而且,現在,就是最好的時間。」
談及此事,主神們神色也肅穆下來。
「他今日在崑崙鬧出如此動靜,想控制謝濯也沒有成功,這一戰,他定是耗損極大,元氣大傷。現在就是讓他靈魄滾回深淵封印的最佳時間。」
我說罷,但見主神們紛紛點頭。
西王母道:「事不宜遲,片刻喘息也不該給他。今日,我便動身,前去明鏡林。」
眾神也相繼呼應。
我握著謝濯的手:
「咱們一起去,這一次,有主神在,他們也能幫你分擔,你一定不會像那次一樣……」
「你不能去。」謝濯卻打斷了我。
我愣住:「為……」
「此去明鏡林,除了主神與我,其他任何人,都不能去。」謝濯望著我,黑瞳之中全是我的影子,「不能再給他任何,可乘之機。」
一如之前的渚蓮……
或者說,謝濯還怕「小狼」那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我沉默著,找不到任何反駁的理由。
石鏡里,主神霽輕聲道,「九夏將軍,你如今,靈魄裡面,有零星邪祟之氣,恐怕也不宜此行。」
是有,這是我搶奪身體,殺死我自己的時候產生的……
「你在崑崙,將自己身體裡的邪祟之氣,先清除罷。」西王母也規勸我,「我們去,定幫你守好謝濯。」
我不自覺地將謝濯的手緊緊拽住,縱使萬般不願,可我還是克制了心裡所有的情緒。
「好。」我理智的點頭,「你們去。」
「這便動身。」西王母與其他主神說罷,揮手,石鏡的光芒隱沒。
密室變得幽暗,她回頭,看了我與謝濯一眼:「謝濯,我在外面等你,九夏,我們回來之前,你便在此處靜心調理打坐,此處更比外面安全。」
我點頭。
西王母便轉身離開,將空間留給了我與謝濯。
我轉頭,盯住謝濯。
我沒說話,他也沒說話,四目相對,注視良久,他倏爾一伸手,近乎有些蠻橫的將我直接抱住,扣在他懷裡,手臂與胸膛將我緊緊環繞,似乎不想給我呼吸的空間。
「伏九夏。」他聲音嘶啞,近乎咬牙切齒的在我耳邊呢喃一樣的說,
「你怎麼走過的這些年?」
「不言不語,不為人知……」
「你怎麼……」
他似乎在心疼,甚至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他將我抱得越來越緊,像要揉進身體裡。
過去很多年,那麼多時間裡,我似乎,從來都沒有想過他說的這個問題。
怎麼走過的這些年?
陪著他,就走過了。
能在危機里笑罵,絕境裡拼命。
因為……
「我不是陪著你嗎?」
「……你只有我了。」
「雪狼族、鵲山都是你的過去,不明了前因後果的我也會剪斷紅線。所以,在重新見你之前,我不能死。我必須活著見你,活著愛你。我得像現在這樣,站在你面前,我……」
謝濯的手撫住了我的後腦勺,急切的,近乎歇斯底里的吻住了我。
沒有克制,也沒有沉穩。
這一刻的謝濯,像是要將我吃了一樣,情緒洶湧,激盪。
我從未感到這些年的苦。
卻是謝濯的熾熱的唇,讓我所有的堅強,在此刻,瞬間分崩離析。
我的眼淚不停的從眼角落下。
我明明已經說清楚了一切,終於能直白的告訴他,我是多麼赤誠的,熱忱的,愛著他,從以前,到現在。
可這眼淚,卻根本停不下來。
我好像在這一瞬間,把心底里所有的委屈,隱忍,最柔軟脆弱的情緒,都翻了出來,鋪展開了。
數千年,多少顛簸坎坷,蹉跎流離,才換到了此刻的相擁。
可這短暫的擁抱之後,我知道,他便又要扛起自己的命運,去做最後的搏鬥。
「謝濯……」我帶著哭腔,推開他,「你必須回來。紅線還沒續上,我們的事,也還沒講完。」我狠狠的在他背上捶了一下,仿佛是要烙印。
「你必須回來!」
終於,在喘息中,他在我耳邊說。
「我一定會回來。」
像是怕再留,就無法離開一樣。
謝濯鬆開了我,離開了這秘密的空間。
我看著他的背影消失,然後盤腿坐下。
我吟誦崑崙心法。
仿佛又回到了不死城建立前的那一夜。
我在心法流轉中,不知時間逝去的快慢,不知過了多久,我忽然感覺,我靈魄里,一直纏繞著的那縷邪祟之氣,忽然間開始往我體外流動。
我睜開眼,看著身體裡的邪祟之氣飄到了外面。
邪祟之氣飄飄繞繞,開始往密室外流動而去。
意識到這是什麼,我立即追著邪祟之氣出了密室。
崑崙主殿上,空無一人。
我追到了主殿大門外,看見了我的邪祟之氣越來越快的往空中飄去。
而此時,在崑崙的空中,更有許多的邪祟之氣在飄浮匯聚,速度變快,越來越快,最後霎時消失不見。
天下的邪祟之氣,消失了……
謝濯他們,成功了?
我站在崑崙主殿外,不敢挪動腳步。
邪祟之氣消失了,西王母他們還沒歸來。
不停有上仙見到異狀,想來主殿找西王母匯報,但他們只看到了我,奇怪的問了幾句,見我也不搭理他們,便各自又回去了。
左右,邪祟之氣的消失,又不是什麼壞事。
只有我,一直站在主殿大門外,望著天空,等著。
從白日等到日落,又等到星辰漫天,最後又到了白日。
一天一夜,我沒挪地方。
主神們的神力我是知曉的,他們若想回來,瞬息之間,便可回來。
可邪祟之氣已經消失一天了,他們還沒回來,謝濯也沒有。
時間便這樣一點一點的過去,及至第二日夜裡,秦舒顏來了。
他看著我,神色十分的嚴肅:「九夏,隨我去明鏡林吧。」
在去明鏡林的路上。
老秦告訴我。
主神們與謝濯在明鏡林中,成功的布了陣法,將天地間的邪祟之氣都吸納了過來,謝濯壓在陣眼中心,主神們幫他分擔邪祟之氣。
然後所有的邪祟之氣都被導入了明鏡林的大地之中。
明鏡林開始恢復色彩。
陣法結束,所有的邪祟之氣都消失了。
但謝濯卻一直坐在陣眼,沒有醒過來。
他像是在陣眼上,隔絕邪神與這個世界的最後一道門。
主神們說,他現在是要在身體裡,與邪神爭鬥,將最後的這一扇門闔上。他們用了許多辦法,可也未能幫助謝濯分毫。
我趕到明鏡林時,這片謝濯幼時的故鄉已經恢復了本來該由的色彩,外面顏色絢麗的夏花飄入這片林間便變得沒有那麼驚艷了。
我跟著夏花一起尋到了林中陣眼上的謝濯。
主神們圍繞在他身邊,不停的將神力注入他的體內,就算不知道他身體裡是什麼情況,但哪怕僅有一點微末作用,他們也不願放棄。
「謝濯。」我輕聲喚他的名字。
我沒奢望會得到回應,可在下一刻,我看到謝濯緊閉的睫羽微微一顫。
我心頭一驚:「他動了。」
送我來的老秦在一旁看著我,面帶同情:
「他已經這麼多天沒動了,你許是看花眼了?他若是真的醒了,那這世間的邪祟禍患,就算是完全控制住了,沒那麼輕易地……」
「不是的,他動了!」
我說著疾步向謝濯而去。
「九夏!」老秦要攔我,但我掙開了他的手,提著裙擺,裹挾著飄過身側的夏花與林間的風,奔向謝濯。
我知道,他從沒有輸給過邪神,以前不會,現在也不會。
而且,他還答應過我。一定會回來。
「謝濯!」
我呼喚著他的名字,擾亂了為他輸送神力的主神。
老秦在後面喝止,可我沒有聽到他的聲音,我只看到了,在我奔向前方時,坐在原地的謝濯,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他黑色的眼瞳里,映入了我的身影。
我帶著風,帶著花,一頭撲進他的懷裡。
我將謝濯緊緊抱住。
而謝濯卻沒有反應,就好像,我剛才看見他睜眼,只是我的一個錯覺……
而當我自己都開始懷疑自己時,一雙溫熱的手,輕輕撫上我的後背,掌心是那麼的灼熱。
能從我的後背,一直熨燙到我的眉眼之間,讓我紅了眼眶。
「九夏。」他說,「起來,地上涼。」
我在這一刻,陽光里,微風中,抱著他,又哭又笑了起來。
「回去……」我含混不清的在他耳邊說著,「復婚……開席,我要宴一百桌!宣告天下!」
回應我的,是謝濯認真的一聲回復。
「我們都沒那麼多朋友,一桌就夠。」
其實,一桌都不用。
有你就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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