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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章

2024-08-16 11:39:03 作者: 甜醋魚
  在一片寂靜後,底下譁然。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葉叔也愣住了:「這、這怎麼回事兒?」

  姜彥對今天這些流程排練過好幾回,早已爛熟於心,按下按鍵後都沒有回頭看屏幕,直到看到台下的動靜才回過頭,臉上閃過震驚與慌亂。

  他手忙腳亂地迅速關掉視頻,拿過話筒:「抱歉,剛才是個意外,請給我一些時間去……」

  話音未落,從台下響起一道聲音:「姜彥,這到底是意外還是事實你心裡清楚。」

  眾人順著聲源回頭。

  人群中站著的是個和姜彥年紀相仿的男人,他在眾人目光中朝台上走去,一邊說:「姜彥的這項技術成果是我和他在實驗室共同參與研發,雖然到後期確實是分開獨立研發,但他成果中採用的數據和模型都是剽竊我的成果。」

  「田烜躍!」

  姜彥的狀態不像剛才那般自若,因為憤怒和驚慌指尖都在抖,紅著眼惡狠狠地瞪著他,「你不要血口噴人!」

  「我血口噴人?」

  田烜躍走到台上,徑直走過去,他手裡拿著個U盤,想插到台上那台電腦上,姜彥看到了,立馬劈手去奪,卻被田烜躍一把推倒在地,狼狽至極。

  可他此刻也顧不上什麼了,大聲喊著「保安」,讓人快把田烜躍帶下去。

  保安立馬跑進廳內。

  可在這時,底下響起別的聲音:「既然成果是你自己的有什麼可擔心,看看他到底想做什麼。」

  畢竟大家來到這裡都是肯花大價錢去競拍這項專利的,沒有人願意花這麼多錢去擔買來一個贗品的風險。

  姜彥只好停下動作,緊緊盯著田烜躍,情緒變幻莫測。

  田烜躍將u盤插入電腦,點開一個文件夾。

  背後的大屏幕跳躍出數據截圖、聊天記錄、視頻等等證據,田烜躍一張張播放過來,將這些事的來龍去脈都極為清楚地講述出來。

  台下的議論聲越來越嘈雜。

  這次競標會的組織工作人員緊急關閉話筒聲音,從旁走上來:「抱歉,各位來賓,今天的競標會暫時到這裡結束了,後續進展到時會再通知大家,非常抱歉。」

  「不、這不是真的。」

  姜彥倉皇掙扎著從地上爬起,追著田烜躍疾步跑過去,拽住他的後頸領子用力一扯——

  過去的姜彥或許做不出這樣的事。

  那時他人生還未看到曙光,步步為營,小心翼翼,生怕走錯任何一步,哪怕當時親耳聽到陸老爺子貶低他和他的母親,他也生不出勇氣衝進去對峙。

  可現在不一樣,他習慣了被人碰到高處的光環和榮譽,早已不再是從前那個朝頂峰孑孓獨行的清貧少年。

  「你為什麼要毀了我!為什麼!」

  姜彥咬著牙,眼底是黑沉沉的恨意,理智被恨意磨得岌岌可危。

  直到,「砰——」一聲巨響。

  眾目睽睽下,田烜躍從台階上摔下來,額頭重重磕在舞台一角,殷紅的鮮血瞬間湧出來,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撞倒,發出刺耳又短促的聲音。

  姜彥看著眼前這一切,腦子在一瞬間炸開,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

  在場所有人都沒有料及此刻發生的一切,底下陷入漫長的寂靜,緊接著,有人慌亂地喊道:「快叫救護車!」

  周挽就站在第一排的位置,距離近,看著地上殷紅粘稠的鮮血,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雙腿發軟,眼前發黑。

  就在她覺得自己要站不住時,手從後面被一個溫熱的溫度握住,後背抵住一個胸膛,鼻間充斥著熟稔的淡淡菸草味。

  周挽眨了下眼,緩過來些,回頭看到陸西驍。

  他正低頭看著她,低聲問:「沒事吧?」

  周挽看了他好一會兒,輕輕搖了搖頭:「沒事。」

  她看著眼前仍跌坐在地的姜彥,覺得此刻的他陌生卻又透著股莫名的熟悉。

  陸西驍指尖在她臉頰輕蹭了下:「好了,別看了。」

  周挽回頭:「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就跟剛才田烜躍說的一樣,這事會重新調查,應該很快就會出結果。」

  「嗯。」

  這事出了差錯,來參加競價的企業只好都先回去,而周挽則需要繼續新的採訪方向,記錄過程。

  跟陸西驍道別後,她便和葉叔一塊兒出發去醫院。

  葉叔去找醫生詢問情況,周挽則找了個座位將剛才的新聞稿草擬後發給對接同事,做完這些,她起身去衛生間。

  洗了個手,周挽抬頭看著鏡中的自己,紮起馬尾,離開時經過敞著的樓道,餘光瞥見姜彥蹲坐在地上抽菸。

  一支接著一支,他腳邊全是半截的菸蒂。

  周挽腳步一頓。

  她從來不知道姜彥是什麼時候開始抽菸的,這煙霧繚繞的畫面和姜彥實在不太相配。

  姜彥聽到腳步聲,回頭,愣了下,又轉回去,低下頭,嗓音很啞:「他怎麼樣?」

  「額頭縫了八針,有點腦震盪,萬幸沒事。」

  姜彥:「嗯。」

  他呼出一口煙,將菸蒂摁熄在腳邊,低聲:「周挽。」

  「嗯。」

  「你是不是特別看不起我。」

  周挽沒說話。

  姜彥輕笑了聲:「也是,我要是你也看不起我自己,拼了命的努力了這麼久,可到頭來卻還是一敗塗地,丟盡了臉。」

  「所以田烜躍說的是真的嗎?」周挽問。

  姜彥沉默片刻,而後低頭埋進臂彎:「我只是太急了。」

  他呼出一口氣,聲線有些抖,「周挽,我太著急了,我想要成功,我想要所有人都看到我,我想讓那些看不起我的人都後悔。」

  周挽站在他身側,沒有蹲下,只是安靜地站立,像個冷靜自持的旁觀者。

  「姜彥,其實你拿到最高獎的時候我並沒有因此高看你。」周挽輕聲說,語調平靜,「反倒從前讀書時我很佩服你,不驕不躁,穩打穩紮。」

  「讀書時……那時,陸老爺子評價過我一句,寒門難出貴子。」

  姜彥苦笑了下,「可要是可以選,誰又會選擇寒門,我如果擁有陸西驍的一切,我也一樣可以像他那樣恣意瀟灑、無所顧忌。」


  姜彥始終記得第一次見到陸終岳的場景。

  那時他還很小,因為沒有爸爸幼兒園的同學們都嘲笑他欺負他,直到有天他走出幼兒園看到一輛黑色轎車,媽媽站在一個男人身邊,說這是他的爸爸。

  其他的很多細節他都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男人身上很好聞,衣服筆挺有型,轎車裡頭許多按鍵亮著燈。

  是他從來沒有見識過的。

  男人帶他去吃了晚飯,又陪他去了遊樂場。

  小姜彥開心極了,覺得自己終於有爸爸了。

  可周末一過,男人就走了,他能見到的次數屈指可數。

  媽媽總說,爸爸太忙了,你要好好學習,你考了第一名,爸爸就會高興,就會常來看你了。

  於是姜彥從小就聽話懂事,也因此得到陸終岳不少獎勵,只是能見到陸終岳的機會依舊不多。

  直到有一天放學,媽媽有事沒法來接他,他只能自己坐公交回家,等紅綠燈時公車旁停下那輛熟悉的車。

  姜彥興奮地打開窗戶剛要打招呼,卻看到了坐在副駕駛的男孩。

  那時他還很小,卻忽然什麼都懂了。

  ……

  姜彥恨恨地閉緊眼:「本來那一切都該是我的。」

  周挽輕蹙了下眉。

  事到如今,他還鑽在牛角尖里沒有想明白。

  周挽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也知道不管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

  「田烜躍已經醒了。」她轉身準備離開,「你願意的話過去看看他吧。」

  姜彥沒再吭聲,當周挽握住門把手準備離開時,他才淡淡開口,再次叫住她:「周挽。」

  「嗯。」

  「如果我跟陸西驍換一下,我才是出生在陸家的那個孩子,你喜歡的人會是我嗎?」

  「不會。」

  周挽乾脆道,「我喜歡他跟他姓不姓陸一點關係都沒有,他也不是因為出生在陸家才能長成現在這樣。」

  「姜彥,你們的糾葛中誰都是受害者,但只有一個兇手,那就是陸終岳,可你從來沒有怪過陸終岳,反倒罵著陸西驍和他媽媽。」

  周挽看著他的背影,「我不相信你會想不明白這件事,可讀書時你就是斬釘截鐵地告訴我,是陸西驍媽媽拆散了你的家,你理直氣壯潑髒水給他,反倒讓自己成為陸終岳的幫凶。」

  姜彥脊背僵硬了一瞬。

  「你畢生所追求的是陸西驍早就棄之蔽履的,他媽媽是死在那宅門中的,他拼了命的想要擺脫出來,早就已經和陸家斷了聯繫,他現在取得的成績和陸家都沒有關係。」

  「不可能。」

  周挽說到這裡,姜彥終於出聲。

  他扭過頭來,眼眶有點紅,透著不願相信的執拗和自欺欺人:「周挽,不可能的,沒有陸家他什麼都不是。」

  他咬字很用力,緊緊盯著周挽,想從她一分一毫的細節中挖出她說謊的證據。

  周挽忽然覺得姜彥很可憐。

  他把陸西驍視為眼中釘,看不得他一點好。

  過去他為了得到陸終岳的認可而活,後來他為了贏過陸西驍而活,他急功近利,快馬加鞭,可到頭來卻從沒為了自己活過一天。


  「其實他到底成不成功,我都不在乎。」

  周挽說,「我喜歡他只是因為他是陸西驍,他愛的是一窮二白的我,我也會愛哪怕一窮二白的他。」

  ……

  走出樓梯間,周挽和葉叔又對接了一下工作便下樓。

  走出醫院時陸西驍發來信息,說自己已經到了。

  她買了個烤番薯,跑過去坐上車。

  陸西驍看了她手裡一眼,勾唇:「餓了?」

  周挽搖頭:「剛才在醫院裡我同事點了外賣,已經吃過了,就是有點饞,我小時候還挺喜歡吃烤紅薯的,很甜。」

  她撕掉皮,裡頭是滾燙的橘紅色,在等紅燈的間隙她側頭問:「你要吃嗎?」

  陸西驍沒答,只是傾身靠近。

  周挽撕了一條紅薯果肉,吹了吹,餵給他。

  綠燈亮起,車又穩穩向前行駛。

  周挽一邊咬著紅薯,一邊看著窗外城市特有的夜景,回想剛才姜彥說的那些話。

  她知道姜彥從讀書時就渴望功成名就,卻從來沒問過陸西驍這個問題。

  「陸西驍。」

  「嗯?」

  「讀書的時候,你的夢想是什麼?」

  他停頓了下,思考片刻,沒直接回答,反問道:「你呢?」

  「我其實沒有什麼特別確切的夢想,那時候奶奶身體不好,只想著走一步看一步,也沒有確切地想過要去考哪個大學,只是很籠統寬泛的一個夢想。」周挽笑了笑,輕聲說,「我想成為一個善良的人,不想讓我爸爸失望。」

  換作別人聽了這個夢想,一定是要笑她不切實際的。

  但陸西驍沒有。

  他清楚周挽心底的掙扎和矛盾。

  「現在呢?」陸西驍問,「實現了嗎?」

  「還沒有吧,不過我很喜歡現在的工作,在這裡能碰到很多人很多事,我也能變得善良一些。」

  陸西驍笑起來,騰出手揉了把她頭髮:「那下次我們一起去看你爸爸。」

  周挽愣了下,旋即笑著點了點頭,眼眶又有些熱,她掩飾地側頭看向窗外,緩了會兒才又問道:「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呢。」

  「讀書時我沒想過什麼夢想,那時候我挺頹廢的。」

  自從從陸家搬出來,又屢屢遭受了那麼多變故,很長一段時間,陸西驍自暴自棄,自甘墮落。

  年少輕狂的少年被過於刺骨的現實打得節節敗退,絕望到根本不願去相信充滿浪漫主義色彩的夢想,他不奢求擁有未來,只乞求神明別讓歡愉的舊人舊事再入夢折磨。

  只是他沒想到在渾渾噩噩中會遇到這樣子的少女。

  安靜內斂,帶著故事感和神秘感,卻又乾淨透徹。

  和某些溫情的電影故事不同,那個少女不是溫暖的太陽,沒有將陽光灑向他,也沒有朝深淵中的他伸出雙手。

  因為她就站在深淵中。

  她和他並肩站立,然後輕輕牽住了他的手。

  就像他當初漫不經心地問周挽要不要和他談戀愛,而周挽回答說「好」。


  如果將他和周挽的故事比作電影,基調與色彩一定不會是陽光明媚的藍天白雲,而是灰暗又溫馨的。

  像那晦暗嘈雜的遊戲廳。

  像那櫻花盛開卻寂靜無人的街道。

  像那狹小破敗的麵館。

  像那亮起昏黃暖光的小洋房。

  那個少女站在夜晚的燈下,身上明晦不清,有光亦有暗。

  他們被世界隔絕,產生一種相互依存、血肉相連的宿命感。

  少女牽著他的手,朝著模糊的前方走去。

  走吧。

  一起走吧。

  哪怕我也不知道前方是好是壞。

  但我會和你一起。

  哪怕是地獄。

  那我們就一起去地獄種花。

  ……

  「真論起來,要說夢想也有一個。」

  陸西驍說,「後來我會努力學習、努力生活,想成為一個厲害的人,都是因為那個夢想。」

  周挽心跳忽然亂了兩拍,有些猜到他的答案。

  可那個答案太貴重了,她不敢莽撞的打破,輕聲問:「是什麼,那個夢想?」

  「是你。」陸西驍說。

  因為你,才有現在的陸西驍。

  我愛你花團錦簇,也愛你滿身淤泥。

  就像,我的落魄狼狽源於你,我的榮譽光輝也由你賜予。

  那些孑孓前行的時光,是周挽支撐著他跋涉過萬里關山。

  那些他堅持不下去的歲月,也是周挽給予他力量。

  「周挽。」

  他側頭,伸手握住周挽的手,他嗓音依舊很淡,但卻堅定又溫柔:「你是我唯一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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