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剛剛看到那則新聞和底下評論時,周挽確實驚慌失措、內疚自責。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可她透過雨幕看到了那家紋身店,她忽然想到,可以送給陸西驍什麼生日禮物。
當初在她17歲生日時,陸西驍在鎖骨上紋下她的名字。
現在在他27歲生日時,周挽在自己鎖骨上紋下他的名字。
陸西驍曾經說過,當初是什麼讓他同意分手。
因為他拼命的走向周挽,可從始至終,她想的都是怎麼離開。
而現在,穿過幾千個日夜,周挽終於重新握住了陸西驍的手,也握住了那個在5月初夏傍晚坐在醫院中的少年的手。
這回她說的不再是「我們分手吧,哥」。
而是,「我不會再退縮了,陸西驍。」
你向我奔來的同時,我也會飛奔向你。
我再也不會丟下你一人。
我也會義無反顧、堅定不移地選擇你。
非你不可。
至死不渝。
*
陸西驍在聽到那個答案時鼻尖一酸。
他跋涉過萬里關山,終於在茫茫大雪中看到迎面走來的那個人,百轉千回的那個人。
「疼嗎?」他問。
「有點兒。」周挽實話道,又有意開玩笑調解氣氛,「上次我問你疼不疼,你說不疼,才騙得我也去紋了一個。」
陸西驍指尖在她鎖骨處反覆輕輕摩挲。
愛不釋手又心疼不舍。
頓了頓,他俯下身,一個灼熱的紋落在她鎖骨,格外虔誠,俯首稱臣般。
周挽睫毛輕顫,感受到他情緒,用力握住他的手:「我們回家吧。」
「好。」
……
他們誰都沒有再主動提網上發生的那些事。
其實從十七八歲起他們就是這樣,這個世界熙熙攘攘、吵吵鬧鬧,而他們的世界卻被孤立出來,只剩下彼此的聲音。
沉默而激烈的碰撞。
陸西驍從來不在意別人的看法和評價。
而只要他不在意,周挽便也可以做到不在意。
回到家,周挽將蛋糕拿出來。
從取回蛋糕到現在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好在她一直細心顧著,依舊很完整很精緻。
她點上蠟燭,關燈。
昏暗的屋內只剩下燭火的光。
「陸西驍,你許個願吧。」周挽說。
他看著周挽,輕聲道:「你永遠陪著我吧。」
「好。」周挽彎眼,笑意嫣然,讓人移不開眼,「這個願望我會幫你實現。」
用一輩子的時間。
陸西驍傾身吻她,唇齒糾纏,片刻後又忍不住咬她的唇瓣,用了些力,泄憤般,又帶著莫名的欣慰:「我等了八年。」
周挽被咬疼了,往後縮:「嗯?」
「終於把你養懂事兒了。」
他笑著啄吻著她嘴角,低聲,「我們挽挽長大了。」
他知道周挽的改變有多艱難。
那些習慣性的逃避和自我厭棄都是因成長經歷一點點塑成的,沒那麼容易改變和扭轉,但她還是選擇了與他並肩。
在這個過程中,她掙扎輾轉,但還是做下了最義無反顧的決定。
周挽輕笑:「你說的好像比我大很多一樣。」
「大一歲也是大。」
陸西驍垂眼,指尖在她眼下輕蹭,「挽挽,這些年辛苦了。」
那些孑孓一人的時光。
那些自責內疚的時光。
那些厭惡自我的時光。
都辛苦了。
如今苦盡甘來,我們都可以坦蕩地站在陽光底下,無畏世俗、不懼流言。
周挽頓了頓,忽的鼻子一酸。
從始至終,陸西驍就是最懂她的那個人。
有一瞬間,她覺得陸西驍不只是擦掉了她此刻的眼淚,更是擦掉了那個反覆唾棄鄙夷自己的小周挽的眼淚。
「陸西驍。」周挽忍著喉間的澀意,「幸好我遇見你了。」
因為有了你,我就能原諒那些發生在我身上的事。
「我也是,幸好有你。」陸西驍低聲。
*
這件事經過一整夜的發酵愈演愈烈,有不少媒體紛紛前去採訪郭湘菱,大概是她說謊自己生了病,網友們還紛紛捐款。
翌日一早,陸西驍先醒來,周挽也緊接著醒來。
「再睡會兒吧。」陸西驍說,「今天別去上班了,請假一天,這件事我會處理好。」
「沒事,這本來就是因為我引發的事,我不能不出面的。」
陸西驍蹙眉,還是擔心她會受到抨擊。
在信息不對等的情況下,大家潛意識裡就會傾向於弱勢一方。
周挽握住他的手:「放心吧,這件事本來就是被斷章取義,我沒錯就不會背罵名。」
她辛辛苦苦獨自長大,終於從弱勢變為強勢一方,卻被倒打一耙,這世上就沒這樣的道理。
經過一夜,周挽重新冷靜下來,明白逃避解決不了任何。
「行。」陸西驍揉了把她頭髮,「有事隨時跟我說。」
「嗯。」
洗漱完,陸西驍送她去上班。
她今天到得早,進辦公室時還一個人都沒有,等了會兒後大家陸陸續續都來了。
大家都已經知道昨天發生的事,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合適,雖心裡不願相信周挽是那樣的人,但也不好追問人家不想說的隱私。
這時,主編走進來:「周挽,過來一趟。」
周挽起身,走進主編辦公室。
「主編,對不起。」一進去她便主動道,「因為我的事讓整個報社遭受非議,我願意配合任何處置。」
「辭退也行?」
周挽抿唇:「嗯。」
主編嘖了聲:「那可不行,除非哪天你想跳槽了,不然你這種人才我可不會放。」
周挽愣了愣,抬起頭。
主編笑道:「我在這個位置也見了不少人不少事,自認看人的眼光不錯,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你不想說的我不會逼你,現在的網絡就是這樣,等等吧,熱度過去自然就好了。」
周挽喉嚨滑動:「……謝謝主編。」
「謝什麼,做好自己比什麼都重要。」
「嗯,我知道了。」
主編:「行了,忙去吧。」
「我還有一件事想麻煩您。」周挽說,「我自己是可以等,但這件事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我男朋友都太無辜了,我可以被罵,但他沒有遭受罵名的理由,所以我想出面澄清,至少說出實情,對錯任人去判。」
主編一愣,笑道:「好。」
她起身拍了拍周挽的肩膀,「我去叫阿明準備。」
……
由採訪主持人成為被採訪者。
周挽坐在椅子上,看著對面三腳架上的鏡頭,緩緩開口:「大家好,我是周挽。」
「那張照片上的女人確實是我的親生母親,她過來找我是因為她欠了高利貸,我拒絕了幫她還錢,請她以後不要再來騷擾我,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大家不知情的關於過去的故事。」
「在我十歲的時候,我爸爸生了病,治療要花很多錢,還遙遙無期,我爸爸心疼錢不願治,希望那些錢能留下來供我們未來生活,她也贊成不治,後來沒過多久我爸爸就走了,不出一個月,她就拿著我爸爸剩下的所有錢拋棄我走了,留下我和奶奶兩人,靠著奶奶的養老金過活。」
「但我奶奶有尿毒症,需要透析維持生命,每個月都需要支付一筆錢。我從小就做過很多兼職,家教,看店,服務員……我都做過,我很努力很努力的賺錢,但還是不夠生活,我不想找她要錢,只是想拿回當時爸爸剩下的其中一筆錢給奶奶治病,但她不肯。」
周挽看著鏡頭,將那些陳年舊事都剖開來,曬在陽光底下。
「我確實沒有大家從前以為的那樣好,我不乾淨也不單純,我很恨她,恨她背叛我爸爸,恨她拋棄我,恨她對奶奶見死不救」
「有一句老話是,窮生奸計,富長良心。」
「我一直過著為沒有錢擔驚受怕的日子,實在不知道怎麼成為一個單純善良的好人。」
「後來她和一個有錢人在一起了,可我就是看不得她過得好,我執拗地想,這樣的人憑什麼得到幸福,我不惜一切,只想破壞她那時的生活。」
「所以我把目光放到了那個有錢人的兒子身上,我覺得,只要我和他在一起,她就不能繼續過榮華富貴的生活。」
她把那些不堪的陰暗,都暴露出來。
她語速很慢,沉而輕,將過去的所有都傾瀉出來。
包括她是真的喜歡陸西驍。
從一開始就喜歡。
不含任何目的和雜質的喜歡他。
他們也曾像任何一對普通的情侶一樣,去看煙花,去看雪,去遊樂場,會開心會吃醋會吵架。
只是造化弄人。
她得知了,奶奶的離世和郭湘菱也有分不開的關係。
那是她相依為命、唯一的親人。
那一瞬間,她被滔天的恨意蒙蔽雙眼,什麼都看不到,如果手邊有刀,她甚至有可能直接殺了郭湘菱。
再後來發生的一切,都不受她控制,更像是命運齒輪的轉動,推著她一步步走向了難以回頭的地步。
他們分手了。
她離開平川市,孤身一人來到一個陌生的城市。
從那以後她就再也沒有和郭湘菱聯繫過。
再然後,就是六年半後的B市。
他們彼此掙扎許久,才終於互相妥協,重新在一起。
「我這一輩子沒有吃過什麼甜頭,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遭受不好的事,只有陸西驍從始至終都堅定地選擇了我。」
連她的親生母親都不要她。
唯獨陸西驍待她如稀世珍寶。
「而在這整件事中,他都是被動又無辜的,他不應該因為我去承擔任何的罵名。」
「陳年舊事不會隨著歲月流逝就被埋葬,至少我孤身一人的那些日夜都會提醒我記得,我依舊恨她,無法原諒她做的一切,但我不想再和她瓜葛,只希望能和她老死不相往來。」
「或許我做的這些會有人不理解,但我不會改變,我那些願意以德報怨的善良早就在一次次的遭遇和磨難中被消耗殆盡,憑什麼她在我最需要她的時候不管不顧,現在來找我我就該摒棄前嫌、毫無怨言。」
周挽的眼睛偏圓,顯得溫和幼態,毫無攻擊性,但她身上有一種渾然天成的稚嫩的厚重。
她坐在背光的窗邊,對面是鏡頭,再往前是圍聚的同事。
她獨自一人,挺直單薄的脊背,渾身透著溫柔的固執。
像是孤身站在世俗的對立面。
「既然事到如今,我想借這個機會跟郭湘菱說——畢竟從今往後我們應該不會再有說話的機會。」
她聲線依舊輕柔,卻纏繞著利落的堅決,一字一頓,擲地有聲,「郭湘菱,我跟你的母女緣分早在你拋棄我的那一年就結束了,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跟你有任何瓜葛,你不愛我,我也不會愛你,以後你的一切都與我無關。」
收尾,攝像結束。
周挽起身,又恢復了平常的模樣,對著眼前站著的同事們深深鞠了一躬:「抱歉,因為我的事麻煩大家,辛苦了。」
她往外走,忽然季潔迎面衝過來,張開雙臂用力抱住她。
周挽被她撞得往後踉蹌了幾步,堪堪抱住她。
「挽挽。」季潔吸了吸鼻子,「你昨天怎麼都沒告訴我這些事。」
周挽愣了下,隨即笑道:「現在我不是告訴你們了嘛。」
「網上那些人什麼都不懂就瞎說,簡直就是為虎作倀。」季潔說,「你放心,以後那女的再敢來我打都把她打出去,怎麼會有人這麼當媽的啊,居然還敢來找你,太過分了吧。」
一旁葉叔也道:「你放心,大家都是站在你這邊的,不管發生什麼我們一起面對。」
其他同事也紛紛附和道。
周挽眼眶發熱,除了道謝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表達此刻的心情。
她從來沒有感受過這樣撲面而來的善意和溫暖。
她以為這些話說出來雖問心無愧,但卻不一定會被相信,但大家都毫不猶豫地相信她,與她站在同一陣營。
甚至在一切都不明朗的時候,他們也從沒說過她一句壞話。
周挽真切地感受到,當她與過去徹底告別後,遇到的那些人那些事也跟著好起來了。
她真的一步步從黑暗中走出來,到了陽光下。
「謝謝大家。」她笑著,熱淚盈眶,「真的,謝謝。」
「道什麼謝。」
主編拍了拍她肩膀,「來點兒實際的,下午請大家喝咖啡。」
周挽笑道:「好。」
……
下午。
周挽給報社每一個人都點了一杯咖啡。
而大家都暫時擱置手頭的工作,一起處理早上她錄下的視頻,剪輯配字幕編輯撰稿配圖,要在下班前將這個澄清視頻發出來。
周挽實在不好意思,又出去買了些蛋糕回來分給大家。
緊趕慢趕,終於在下班前處理完視頻和文案。
編輯將完整版發給周挽:「你看看這樣行不行,或者有什麼需要補充或修改的地方。」
周挽認真看了一遍。
除了她錄的那個視頻外,文字部分還梳理了她和郭湘菱過去所有事件的時間線,像羅列證據般一條條、一件件全部闡述完整。
看得出來花了不少工夫。
周挽回覆:「可以的,謝謝宣姐。」
而就在他們準備發布時,陸西驍公司官方發布了一條長微博。
其中有一張照片,周挽的照片,潦草的抓拍照,像素也不清晰。
身後是遊戲廳的背景,光線昏暗,遊戲機的紅色燈光交織,周挽就站在這些前面,身上是乾淨的校服短袖,稚嫩清純,她表情有點懵,顯然毫無準備地被拍下這一張。
周挽看了會兒,認出來。
這是陸西驍拍的她的第一張照片。
那天是他的生日,她送給他一副相框。
她視線稍頓,繼續看文字部分——
我是陸西驍,是周挽的男朋友。
這張照片是我18歲生日當天拍下的周挽,當時她在遊戲廳兼職,我們是在那裡認識的,也是從那裡開始產生糾葛。
那時候的周挽成績優異、聰明優秀,而我活得很遭,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自甘墮落,遊戲人間,在一段段感情和關係中來去自如。
是她堅定地牽住了我的手,帶我從自縛的死胡同里走出來。
是她告訴我生活的意義,生命的意義。
是她讓我重新拿起課本,重新開始學習,不再渾渾噩噩、終日無所事事。
如果沒有她,就沒有現在的我。
我從18歲開始喜歡她。
我見過她因為郭湘菱掉眼淚,也見過她自厭的樣子,郭湘菱逼得她不能成為一個善良到毫無污點的人,而她真正的自我則站在道德制高點,不斷批判鄙夷自己。
她奶奶走的那天撞上物理競賽,她沒去參加,很多天不見蹤影,我找到她時家裡煤氣開著,差點就發生意外。
而從始至終,郭湘菱都沒有出現過。
當時的我們就像兩座孤島,漫無目的地飄蕩在人世間,只能彼此依存、相互慰藉,這才一步步支撐著走下去。
我和周挽不只是戀人,更是最親密無間的親人、並肩作戰的戰友。
早在郭湘菱和我父親在一起之前,周挽就喜歡我;而在我知道這件事之前,我也早已經喜歡她。
如果真要說我們之間的關係是變態是不倫,那也是由我而起,與她無關。
周挽走後是我一直對她念念不忘,是我在B市與她重逢後執意要帶她回家,是我糾纏她讓她繼續和我在一起。
我們都不是聖人。
我也不愛聖人。
從一開始我就看透她的鋒芒和尖銳。
我愛她的耀眼,也愛她的傷疤。
這一切才組成了鮮活的周挽,我不需要她善良單純,我只要她自在快樂、敢愛敢恨、坦蕩純粹。
說到底,她是我的周挽,不是大家的周挽。
她不需要活成大眾喜歡的樣子,她就是她自己,不用對大眾的喜好負責,也不必為了滿足大家的窺探欲去扒開傷痂,只要問心無愧就好。
至於這件事的後續,斷章取義進行報導和栽贓的媒體,以及郭湘菱滿口謊言和對周挽的中傷,我已經全部起訴,可以等待法院判決結果。
……
最底下還附上幾張圖,是起訴通知書。
以及陸西驍的親筆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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