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艙里，馬克西姆扔掉沾了血的高爾夫球桿，一屁股坐在屬於船長的那一把已經開始掉皮的破椅子上。
旁邊立刻有人極其有眼色的端來一杯水。
瘦削男人躺在地上不知死活，左腿不正常的扭曲著，大片的血氤氳出來。
船艙里突然又進來了一個白人保鏢，彎下腰在馬克西姆耳邊說了些什麼。
馬克西姆眼睛一亮，緊接著肩頭聳動，最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這可真是應了那句中文，好像叫什麼，『得來全不費功夫』，是嗎？」
他就這麼放聲大笑，聲音里透露著解氣，眼睛裡閃爍著得意的光。
那個沒用的女人費那麼大力氣送那頭虎鯨回海里，沒想到畜生不領情，居然自己回來了！
馬克西姆歇了笑聲，眉眼中寫滿了志在必得：
「這回它上了岸，想回大海就永遠不可能了。」
就在這時，躺在地上的瘦削男人突然發出一聲低吟，隨後身體慢慢蜷縮起來，他費力抬起頭，露出那張被血塗得面目不清的臉。
他大張著嘴巴，奮力地往身體裡吸入空氣，舌頭卻彆扭地微微捲曲著，像一條苟延殘喘的狗。
馬克西姆這才注意到他，仿佛就像是看到被踩扁了的蟲居然還能動一樣，調笑似地驚訝道：
「還活著？」
他蹲下身，饒有興趣地看著數學男人，抬手拍了拍他的臉，讚許道：
「你知道嗎，我去非洲打過獅子，在俄羅斯邊境殺過老虎，就連象牙我家裡也擺了幾對，全部都是新鮮的，我親手取下來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興奮，絲毫沒有為那些偷獵罪行感到感到羞愧，反而洋洋得意！
瘦削男人張了張嘴，馬克西姆看到他連牙縫都被血染紅，笑得更厲害了：
「我發現人類始終都站在食物鏈的頂端，比那些畜生要強的多！」
他顧左右而言他，說的話更是讓人摸不著頭腦，瘦削男人就這麼死死瞪著他，卻一句話都沒力氣吐出來。
馬克西姆止住了笑意，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你好像沒能聽懂我是什麼意思，哦，我說夥計，別擔心，我在誇你呢。」
他攤了攤手，嘲弄的眼神看著這個被自己打的瀕臨死亡的男人，一字一句道：
「我的意思是，你比那些畜生強，你的命大多了！」
這種侮辱玩弄的話語何止是不近人情，簡直是對馬克西姆對那些他自認為下的人的蔑視和玩弄的最真寫照。
瘦削男人從牙縫裡擠出憤怒的哼聲，眼裡流露出刻骨的憤恨，掙紮起來。
馬克西姆站起身來，看著他在地上像蟲一樣扭動身體，哈哈笑了起來：
「好了，雖然今天下午沒能打一場放鬆的高爾夫，不過你也讓我發泄了一下，現在我也不需要你工作了，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而後他像想到了什麼似的，手指朝瘦削男人點了點：
「不過你的工作完成的不太好，所以我不會付給你酬勞。」
說完他就轉頭看向剛剛的白人保鏢：
「走吧，帶我去看看我心愛的獵物，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
然而剛剛還面無表情的白人保鏢，此時卻面露難色，手裡飛快翻動著手中的平板，將屏幕劃得飛快。
「科羅溫先生……」
他面色難看，將平板舉起來，正對著馬克西姆。
方正的屏幕上赫然掛著有「虎鯨群集體擱淺」的社交網站的帖子。
馬克西姆剛開始還不以為然，但隨著白人保鏢手指快速的滑動，最後停了下來：
屏幕上，赫然是他的照片。
馬克西姆始終帶著笑意的嘴角僵住，隨後漸漸沉下了臉，陰狠地眼神盯著眼前的屏幕：
「這是怎麼回事？」
白人保鏢低聲解釋著：
「剛剛有虎鯨群集體衝上了海岸擱淺了，現在各種社交網站上都有關於這件事的信息發表，傳播的很快。」
「網民都在猜測原因，其中呼聲最高的一條是懷疑有人違法使用高頻聲吶。」
馬克西姆磨了磨牙，看著屏幕上那張自己的照片：
「所以呢？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他在這個城市沒有和漁業相關的產業，甚至這艘安裝著違法聲納的船都跟他毫無關係，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栽到他頭上來。
怎麼就有人會把他和這件事牽連在一起呢？
白人保鏢囁嚅道：
「沒有證據，只是有人發表了這樣的帖子，關注量很高，所以吸引了很多人的視線。」
高度發達的網絡就是這樣，快捷方便的另一面就是似是而非的扭曲和謠言，是一柄異常鋒利的雙刃劍。
沒有證據，只憑著一些似是而非的話語，很快就會被人轉發，然後變成無數的版本流傳。
所有人都躲在屏幕的後面，所有的信息只要輕輕敲擊手指就會發出，既廉價又輕易，到最後卻都會不約而同變成殺人的刀。
不需要證據，只要有這些信息就夠了，就足夠讓他焦頭爛額了。
馬克西姆閉了閉眼，胸前因為憤怒劇烈起伏，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
「這是新聞？」
白人保鏢搖了搖頭：
「不是新聞，只是一些人轉發的比較有流量的帖子，但是很快……」
他的話沒有說完，馬克西姆也已經知道了。
現在沒有新聞，但很快就會有新聞了。
現在的新聞媒體哪裡像以前那么正式，會花費精力去求證，以訛傳訛搶占流量的多了去了。
更何況這件事，本身就跟他有關係。
事情鬧那麼大，哪怕沒有證據警方也會傳喚他，雖然不至於被拘留限制自由，但問話也會拖延很多時間。
雖然他自認為已經做得非常完美，該掃的尾全部掃了，但難保不會被人抓住那些他沒有注意到的小披露。
耽擱的時間越久，對他越不利。
「呵呵呵呵……」
腳邊突然傳來一陣悶悶的笑聲。
馬克西姆低頭，看見那個瘦削男人用力抓著旁邊的椅子腿，緩緩直起身來。
抬起那張遍布青紫和血液的臉，嘲諷地看著他，沙啞著聲音說：
「看，馬克西姆，你也不是無所不能。」
馬克西姆沒忍住又踹了他一腳，緊接著才不甘心地看向碼頭的方向。
又一次，他又一次飽嘗了失敗的滋味。
他在這個城市接連受挫，這在他一帆風順的人生中簡直是奇恥大辱！
現在他必須離開了。
馬克西姆強忍住心中的怒火，掃了一眼腳邊的瘦削男人，沒漏過他眼中的幸災樂禍。
就這麼靜靜看了他兩秒，突然又笑了起來：
「你說的沒錯，這一次我的確是失敗了，可是那又怎麼樣呢？」
「我有數之不盡的財富，離開了這裡我還可以去別的地方享受人生。」
他盯著瘦削男人，慢悠悠道：
「而你，我的朋友，你就不同了，你會變成整個事件的罪魁禍首，你會被所有人唾罵，最後到監獄裡，替我背鍋。」
馬克西姆說完朝著瘦削男人打了個響指，露出意味深長的笑：
「不得不說，這真是你最有用的時刻了，看在上帝的份上，我會在你定罪的時候你出一把力的，說不定你能在監獄裡幸福快樂地過一輩子！」
說完他就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船艙。(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