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主任被嚇了一跳,扭頭一看發現來人正是易雲平,這才長長地鬆了口氣:
「雲……爺們,你來了?」
易雲平點點頭:「東西在那邊放著,您往前走兩步,跟著我去拿。」
沈主任點點頭,跟著易雲平走了一會兒,離鴿兒市的大門有一段距離了,就站在原地等著。
他是個明白人,知道易雲平大晚上的到鴿兒市,肯定不只是為了給他賣幾個南瓜,說不準還有其他東西,自然不會跟過去追根究底。
易雲平又往前走了一會兒,見這邊黑漆漆得伸手不見五指,這才心念一動,把提前分好的南瓜和白菜拿出來,一手一個袋子提著到了沈主任旁邊。
「爺們,南瓜九十八斤,白菜七十五斤,你自己回家稱稱。」
這話的意思很明白,你按照這個數給我錢就成,要是發現分量不對了,你也能找到我。
沈主任沒有猶豫,直接點頭答應,南瓜八分錢一斤,一共七塊八毛四,白菜七分錢一斤,一共五塊二毛五,加起來是十三塊零九分錢,沈主任大手一揮,給他了十三塊一毛錢,然後又給了他半斤糕點票,一斤糖票,兩盒煙的煙票,一瓶酒的酒票。
「知道你不缺口糧,我特意帶了這些東西,你下次想要什麼票,提前說一聲。」
易雲平點點頭,跟沈主任道了聲謝,幫著他把白菜和南瓜放到自行車后座上綁好了,看著他走遠了,這才又從空間取出一袋子大白菜提著折返回鴿兒市。
這會兒鴿兒市正式開了,門口還掛著兩個紅燈籠,來這兒的人大多都戴著帽子和口罩,怕被別人認出來。
易雲平也入鄉隨俗,出來的時候戴了他叔叔的火車頭帽子,跟嬸嬸要了個大圍巾,直接把臉圍上,就露兩個眼睛,保暖又安全。
他隨便找了個地方蹲下,從袋子裡拿出半片白菜葉子放在袋子上面等著人過來問。
這個時候,糧食正是緊俏的當口,白菜雖然沒有面好賣,但也能吃,沒一會兒就過來一個中年人蹲在他面前問:
「白菜怎麼賣?」
「有票九分一斤,沒票一毛一一斤。」
易雲平沉聲答了一句,鴿兒市雖然比市場價貴了一點,但不能貴太多,要不沒人買。
中年人又問:「要什麼票?」
易雲平想了想問:「你有什麼票?」
中年人說:「細糧票有半斤,煤油票二兩,還有張工業票,你要的話我八塊錢賣給你。」
易雲平知道,這人估計也是有工作的,細糧票和煤油票應該都是單位供應的,不過捨不得吃(用),所以拿在這兒換口糧來了。
他搖搖頭:「工業票太貴了,不要,細糧票和煤油票可以,不過太少了,只能頂二斤白菜。」
一斤細糧供銷社賣一毛八,半斤細糧票最多能買九分錢的白菜,也就一斤。煤油供銷社賣三毛五一斤,二兩差不多能買七分錢的白菜,還不到一斤呢。
這只是供銷社的價格,但在鴿兒市倒騰票肯定貴一些,所以易雲平給他頂了二斤白菜。
這意思就是,二斤白菜可以按照九分一斤賣,剩下的就是一毛一一斤。
中年人沒有絲毫猶豫,直接點頭:「成,要,你這白菜有多少?」
易雲平拍了拍身前的袋子:「一共十二顆白菜,九十二斤八兩。你要全要,我給你算九十二斤。」
中年人點點頭:「成,我全要了,你算錢。」
易雲平早就打過腹稿了,現在張口就來:「九十二斤,兩斤算九分,一共一毛八,九十斤算一毛一,一共九塊九。加一起就是十塊零八分,再加上你說的兩張票。」
中年人也沒多說,從懷裡掏出一塊疊得方方正正的手巾,小心翼翼地打開,裡面有六張一塊的,剩下的都是毛票,數了好半天才遞給易雲平。
易雲平看著他數完,點點頭接過,然後對方又拿了兩張票出來遞給他,易雲平把身前的白菜袋子遞給對方,對方提在手裡掂了掂,感覺分量差不多,趕緊背上離開了。
易雲平賣了白菜,等中年人走了也跟著出去在附近繞了個圈子,又取了五個南瓜,逕自往鴿兒市裡面去了。
眼瞅著過年了,大家都想吃口好的,起碼能填飽肚子。所以吃的東西相對好賣一些,更別說白菜和南瓜更好存放。
蹲了大概半個小時,期間也有幾個過來問價的,不過一聽不要票一斤要一毛二,全都打了退堂鼓。
直到最後來了一個年輕女子,看穿著打扮就知道家裡條件不錯,一口氣買了五個南瓜,四十八斤,給了易雲平五塊七毛錢,讓他幫著給提到外面去。
易雲平也不怕對方黑吃黑,背著袋子跟著這女人出了鴿兒市,外面果然有個人等著。
不過等走近了才發現,等他們的是兩個年輕小伙子,要不說這世界小呢,這兩人不是別人,正是四合院的劉光福和劉光天兄弟。
兄弟兩個的棉衣明顯不合身,凍得瑟瑟發抖,一直流鼻涕,見這女人出來之後,趕緊點頭哈腰地叫了聲大姐,然後一前一後地推著一輛板車跟著這女人走了。
一個晚上,易雲平得了二十九塊六毛錢,外加半斤細糧票,二兩煤油票,半斤糕點票,一斤糖票,兩盒煙票,一瓶酒票。
用後世的眼光來看,這點錢確實不值一提。但可別忘了,現在是59年,他這一晚上的收入,比城裡大部人一個月工資都多。
現在,像紡織廠、食品廠、塑料廠這樣的小廠,一個臨時工一個月也就九塊錢工資。像軋鋼廠這樣的萬人大廠,一個臨時工一個月也就十三塊錢工資。
如果被四合院的住戶知道,他一個晚上就收入了小三十塊,估計眼紅的吃鹽都是酸的。
估摸著出來的時間也不短了,易雲平直接出了鴿兒市,往四合院去了。
回去的時候,正好碰上三大爺關門,一見易雲平回來,三大爺臉上頓時露出笑容來:
「雲平回來了?」
「哎,三大爺,真是不好意思,勞您久等了。」
易雲平說著話,從褲兜摸出一顆水果糖塞到三大爺手裡,三大爺雖然知道這糖不應該收,畢竟白天才得了一條五斤左右的魚。
可是,看著手裡的那顆糖,一想到要再還出去,心口就一抽一抽的疼。稍一猶豫,還是厚著臉皮收下了:
「雲平你這太客氣了,都是前後院住著,我這是應該的。倒是你,晚上出去可要小心點,外頭雖然有巡邏隊的,但也不安全。」
兩人正說著話,門口又竄進來兩個人,身子縮得就跟鵪鶉似的,雙手放在嘴邊不斷哈著白氣,不是光福光天兄弟,還能是誰?
見到這個點了易雲平還在這兒,兄弟倆兒稍微愣了一下,不過光福反應很快,咧嘴一笑,開口跟易雲平打招呼:
「雲平哥,出來上廁所呢?」
易雲平笑了笑,覺得這兄弟兩個也是妙人,這個時候家家戶戶都用痰盂,這死冷寒天的誰還特意出來上廁所?
光福和光天兄弟兩個又看向三大爺,齜著一口大白牙笑道:
「三大爺,勞您辛苦了。」
三大爺得了一塊水果糖,心裡頭本來挺高興。結果見到這兄弟倆兒,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收斂了。
不過,還是自恃身份,非常高冷的點點頭:
「嗯,趕緊回吧,外頭怪冷的。」
這最後一句話,是看著易雲平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