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吃過早飯,薛氏讓人套了馬車,又交待了林湛幾句,就讓兩人出門了。
林湛原本打算騎馬,等薛氏將青柳家的地址指給他一看,他就放棄了這個念頭。兩家相距不過二三里,騎著馬還沒跑開呢,就到了,看起來太傻了。
於是老老實實躍上了馬車,一轉頭又伸手去拉青柳。
青柳正要扶著把手爬上去,看他一隻大掌伸過來,握也不是,不握也不是。
林湛卻沒管那麼多,拉著她的手幾乎將她騰空拉上去。
馬車內空間不算小,若是兩個女子並排著坐,綽綽有餘,可坐進來一個高高大大的林湛,一個人就占了大半位置,青柳只得盡力往邊上縮。饒是如此,兩人也免不了手臂依著手臂,腿兒偎著腿兒。
靠近的地方仿佛火爐子般源源不斷地發著熱,青柳紅著耳朵尖,竭力讓自己不要去注意。
林湛卻握了握手,感覺有點新奇,剛才把他媳婦兒拉上來時,那軟綿綿的觸感,和他自己的手完全不一樣。
他又捏了捏拳頭,正回味那觸感,眼角卻看看他媳婦兒兩隻手放在膝蓋上,規規矩矩地端坐著,於是毫不猶豫將她的手握來手心,好奇地揉揉捏捏。
青柳張大了眼,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面紅耳赤地要將自己的手縮回來。
林湛道:「別動,讓我看看。」又是一陣捏捏摸摸。
青柳忍著羞澀,小聲道:「你看什麼?」
林湛轉頭來一本正經道:「沒想到你看著瘦瘦的,手這麼軟。」
青柳沒料到他說的是這個,又是一愣,下意識也跟著湊過去看看他的手,林湛的手不僅大,而且粗糙厚實,看著一點也不像是大戶人家公子的手。她自己的手也沒多好看,之前在家農活做多了,有點黑,指腹上有不少繭子,嫁來林家後,才漸漸好些。
她看了好半天才解釋道:「我的手其實不算軟,沒什麼肉,大概是女子天生筋肉少,骨頭又軟些,所以你才覺得軟。有些姑娘手上肉呼呼的,那才軟呢。」
林湛摸著下巴,別的姑娘的手軟不軟他是不會知道了,在他看來,他媳婦兒的已經夠軟了,不知道身上肉多的地方,會不會更軟?
青柳見他出神,就試探著想把自己的手縮回來,不然兩隻手都被他拉著,身體也不得不靠過去,太不自在了。
她一動,林湛立刻就握緊了,道:「我再摸摸。」
他不說還好,一說青柳就莫名覺得臊得不行,可又扯不過她,只得道:「那……那你快點。」
林湛看她垂著頭,抿著嘴兒小臉通紅的模樣,唔了一聲沒說話。
好在沒過多久就到了,青柳聽見外頭車夫的聲音,趕緊縮回手,站起來就要下去。
林湛按住她,先一步撩開帘子躍下去,又伸手來扶青柳。
李家一家子早就翹首等著了,見馬車駛來,呼啦一聲就圍了上來,可一看車上跳下來一個陌生男子,雖知他大約就是姑爺了,卻也不敢冒然上前打招呼。
青柳一出馬車,就見一家子都殷切地盯著自己,她硬著頭皮,扶著林湛的手下了車,又揚起笑,道:「爹、娘,他就是阿湛。」
林湛不由看她一眼,之前讓她叫都能躲則躲,這會兒又願意叫他了。
周氏和李大山忙點頭。
青柳又對林湛道:「這是我爹,這是我娘。」
林湛乖乖行了個禮,喊了聲爹和娘。
李大山和周氏受寵若驚,忙擺擺手,要去扶他,又不敢扶。
青柳道:「咱們別在外面站著了,進去吧。」
那夫婦二人反應過來,急急將青柳二人往屋裡迎。
林湛回身將車上的物品拿下,又讓車夫先回去。
進到屋裡,李大山請林湛坐下,林湛卻讓他先坐,兩人正僵持,青柳把周氏按著坐下,又讓李大山坐,最後對林湛道:「阿湛,你也坐。」
她曉得林湛若不坐,爹娘是不敢安穩坐著的。
林湛時時記得,今天什麼事都要聽媳婦兒的,說好了要給她面子,於是她讓坐就坐了。
周氏見女兒女婿關係親昵,心裡安定許多。
李大山咳了一聲,搓搓手,看見立在一旁的另外兩個兒女,忙道:「青荷青松,快來見過你們姐夫。」
青荷低頭垂手走上前,福身道:「姐夫安好。」
林湛點點頭,掏出一個紅封給她。
青荷道了謝,接過後又退回一旁去。
青松走上來,也怪模怪樣地行了個禮,眼睛卻滴溜溜不住打量林湛,嘴裡道:「見過姐夫!」
林湛也給了他一個紅封。
青松喜笑顏開地接了,笑嘻嘻又行了個禮,「謝謝姐夫!」
林湛見他的樣子,覺得有點意思,於是又給了個紅封。
青柳不嫌多,忙不迭又接了,嘴角咧到耳後,「姐夫你真好!」
周氏趕緊上前把他拉到一邊,「不能這樣子,快還一個給你姐夫。」
青松抱著紅封不撒手,見李大山要來敲他腦袋,拔腿就跑。這錢是姐夫給的,又不是他討過來的,他才不要還回去。以後姐夫要是對大姐不好,他還得用這些錢請大頭他們吃糖豆,讓他們一起去教訓姐夫哩!
青柳忙道:「爹、娘,就給他吧,還是個半大孩子呢。」
李大山面上有些慚愧,周氏看了看林湛,不安地抓了抓衣擺,「讓姑爺破費了。」
青柳暗裡偷偷拉了拉林湛的衣服。
林湛一轉頭,就見媳婦兒祈求地看著他。
他一頓,心道這眼神可真讓人受不了,沒辦法,誰讓自己是她夫君,看她要哭出來的樣子,總要體諒體諒。於是擺擺手,道:「沒事,小……小弟挺有趣的,讓他拿著玩吧。」
青柳鬆口氣,忙又道:「爹、娘,你們看,阿湛給你們帶了禮物呢。」說著把帶來的物品一一拿出來。
這次回來的禮物,都是薛氏準備的,但說起來,自然要說林湛的名頭,是他對岳父岳母的孝敬。
薛氏原本準備了兩匹綢子,青柳看後覺得綢子太妗貴,她爹娘要下地幹活,肯定捨不得穿,請薛氏把這一項省了。薛氏覺得禮不能太薄,又換成兩匹細棉布,青柳也就不好再推辭。
此外還有兩壺酒、兩包糕點、兩包各色果脯。
周氏看後連連道破費,青荷眼珠子轉了轉,上前道:「娘,咱們去廚房燒幾個小菜,讓姐夫和爹喝一杯吧?」
周氏忙道:「是是,我都糊塗了,當家的,你陪姑爺坐一坐,我去廚下看看。」
青柳也想跟去幫忙,可又擔心她爹獨自對著林湛不自在。
正遲疑著,林湛卻已經主動和李大山聊了起來,問問近年的年景,家裡今年種了多少地。
一說到種地,李大山的話就多了,滔滔不絕講了起來。
青柳放了心,感激地看林湛一眼,也去了廚房。
廚房內,周氏正在擇菜,青荷在燒水。
見她進來,周氏忙道:「你怎麼沒在外頭陪姑爺?你爹那人又不會說話,別怠慢了,你快出去吧。」
青柳笑道:「娘,沒事的,阿湛正和爹說話呢,他們兩個講得可熱鬧了,我都說不上話。」
周氏道:「真的?」又喜道:「沒想到姑爺他雖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卻一點架子也沒有。」
青柳輕笑道:「我早就和您說了,林家人都很好,對我也好,你們還不放心呢。」
周氏輕嘆,自己的女兒向來報喜不報憂,她怎麼會不知道。只要沒親眼見到她過得好,做父母的總是不能安心。
她見青柳挽了袖子準備做菜,趕緊阻止,「你別動,一會兒沾了你一身油煙味,咱倆換一換吧。」
青柳想想也是,不再堅持,轉而接手她娘的活,在小凳子上擇菜。
周氏系上圍裙,又想起一件事,轉頭來輕聲道:「下次回來,別再帶東西來了,咱們家這情況,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回禮,他們林家家大業大不在乎,咱們也不能貪得無厭,遭了人嫌。」
青柳點點頭,「我知道的。」
她正是知道這一點,怕爹娘心裡過意不去,也不想被人說閒話,所以嫁去林家這段日子,除了回門那天,還有今天林湛上門,這兩次都是薛氏親自備的禮,也是本地的習俗,其他時候,她從不往娘家送東西。
周氏快手快腳炒了兩個小菜,讓青柳先端去屋裡。
青柳端著托盤進去,卻不見她爹,只有林湛一人,奇道:「爹呢?」
林湛偏頭看著牆角一隻蜘蛛,不應聲。
青柳以為他沒聽見,走近了將菜碟子放在桌上,又道:「爹去哪裡了?」
林湛這才轉頭來,「你跟我說話?」
青柳好笑道:「不然屋裡還有別的人麼?」
林湛卻道:「你又沒叫我名字,我怎麼知道?」
哼,在長輩面前,阿湛阿湛叫得可好聽了,一轉臉沒了別人,立刻就不叫了。
這媳婦兒不行,必須要讓她知道她夫君也是有脾氣的。
青柳愣了神,在腦子裡過了好幾遍才明白他的意思,頓時就有些羞愧,剛才在父母面前,確實是特意那麼叫的,為了顯示親近,讓爹娘放心一些。可是私底下兩個人,她總覺得有些叫不出口,長這麼大,她可從未這樣親近地叫過別的男子呢。
只是……她偷偷看了林湛幾眼,好像真的生氣了,也難怪,他今天在自己父母面前客客氣氣的,給足了她面子,可是自己卻有拿他做戲的嫌疑。
這麼一想,越發羞愧,眼睛瞥了他一遍又一遍,期期艾艾道:「你、你是不是生氣了……阿湛?」
林湛早就發覺媳婦兒眼巴巴地看他好幾遍了,再聽聽這聲音,看看她紅著臉滿眼惴惴的樣子,又有點飄。
算啦,他大人大量,和自己媳婦兒有什麼好計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