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大約二十來天,嫣然抄完四五本書,掙了將近一兩銀子。
這些錢她沒打算存著,都拿給黃嫂子,讓她每日買新鮮吃食回來,什麼時鮮就買什麼。
反正她還有私房銀子傍身,沒必要在吃用上苛待自己。
這日,她收到青柳回信,迫不及待展開來,囫圇看了一遍,然後又從頭開始,仔仔細細再看一遍。
黃嫂子抱著小虎在一邊,好奇問道:「林家娘子近日如何?」
嫣然細細看完,面上帶了笑,「我的信寄過去時,姐姐還未到家呢,她回去後看見,立刻就給我回信了。她說一切都好,就是肚子裡又有了個孩子。」
黃嫂子忙道:「這可是喜事,我看那林家娘子就是個有福氣的人。」
嫣然只是笑了笑。
得知青柳懷孕,她倒沒怎麼覺得高興,照黃嫂子的話,難道女人只有能生才算有福氣麼?
生孩子分明是那麼痛苦的事,對女人的身體又有傷害。
不過她也曉得,沒必要與黃嫂子爭論。
青柳得知嫣然想掙錢,特地去找薛氏請教,眼下信中就寫了她們商討出來的主意。
她讓嫣然把手頭的四百餘兩積蓄分成三份,一份放在手邊,以防有什麼急用;一份想法子置些田產,租出去讓別人栽種,每年收些田租;又讓她找靠譜的人在鎮上打聽打聽,有沒有哪家店鋪要轉售,若價格合適,就買下來,要麼自己開間鋪子,要麼也租給別人收租金。
嫣然看後,細細思考了幾回,覺得這幾個法子確實適合她。
晚飯飯桌上她就和黃嫂子打聽。
黃嫂子想了想,道:「就咱們這條巷子出去,巷子口的那間雜貨鋪子,後面還帶個小庫房的,那掌柜的是去年從別人那裡買下來的,因是路口,地段好,價錢也貴些,說是花了一百八十兩,若是別的地方,應當能便宜一些。」
嫣然點點頭,又問了附近上好水田的價格,黃嫂子也都一一說了。
夜裡躺在床上,嫣然便在心裡盤算。
她的私房,約有四百五十兩,她打算留一百五十兩防身,再撥出二百兩,看看能不能買間好一點大一點的鋪子,盤下來後租給別人。
她沒打算自己做生意,一來沒什麼興致,二則沒那麼多精力。
聽黃嫂子說,鎮上鋪子一年的租金,在八兩到十五兩不等,她的鋪子若地段不錯,收個十一二兩應該是有的。
另外還有一百兩就在鎮子周邊買些好田,一畝上好水田價格八兩左右,若是可以,她打算置十畝田,一畝能收一百二十斤穀子做田租,一百斤穀子五百文,十畝地的田租換算成銀子,一年就有六兩銀子的收入。
田租加店租一年十七八兩,她再抄幾個書補貼,一年總有二三十兩了,除去黃嫂子的工錢十兩,剩下二十兩,她們三個人還能過得滋滋潤潤的。
嫣然越算越是心動,恨不得馬上起床把自己的計劃統統寫下來,不過看著身邊熟睡的孩子與黃嫂子,怕將兩人吵醒,到底按捺下來。
次日一早起來,黃嫂子上街買菜,她就趴在桌邊寫寫畫畫,一想到以後每年的收入,嘴角就止不住往上翹,可又想起今早黃嫂子說過,好田難遇,掙錢的好鋪子更是難求,她又苦惱地皺了眉。
她在此地人生地不熟,根本沒法出去打聽,黃嫂子家倒是本地人,可他們是小戶人家,平時老實本分,不是那種消息靈通之人,很多事情也是等全鎮傳遍了,他們才從別人那裡聽說。就算有人要賣鋪子,等傳到他們口中,恐怕早已塵埃落定。
今日是虎頭可以光明正大來看孩子的時候,他從圍牆外翻進來,就見嫣然坐在窗邊,一會兒高興一會兒苦惱的模樣,奇道:「你怎麼了?」
這二十幾日他幾乎天天來,嫣然雖煩他,可趕也趕不走,打更打不過,說他還反而把自己氣到,所以一向是要求自己當做沒看見,省得心煩。
有時實在看不過,說他兩句,過後自己又在懊悔——怎麼就犯傻理他了?下次一定不理他!
虎頭早就習慣她的愛答不理,自顧自進了門,見小虎在睡,就走到嫣然身後看了一眼。
他以為她是和往常一樣在抄書,結果紙上卻寫滿了別的東西,雖嫣然很快收起來不讓他看,但他眼力好,一眼瞥過去瞥得差不多了。
看上面什麼田租多少兩、店租多少兩,他問道:「沒銀子了麼?我那裡還有些,明日帶來給你。」
之前送媳婦兒兒子下山,他往媳婦兒手中塞了幾張銀票,應該有三百兩。
他對銀子沒什麼謀劃,偶爾接點活干,得了錢就在柜子里塞著,自己吃穿不講究,基本沒有花錢的時候,現在才知道,原來養媳婦兒孩子似乎花銷挺大?那三百兩不到一個月就沒了,看來之後不能總在這裡待著,要去找點來錢的路子,不然哪天養不起媳婦兒孩子,那就丟人了。
嫣然冷著臉道:「不用你的銀子,我自己能掙。」
上次這人硬塞的三百兩,還在柜子底壓著,她根本沒打算拿來用。
虎頭擰擰眉,「你怎麼掙?」
嫣然哼了一聲,「只許你們男人掙錢,我就掙不得了?我現在每日抄書,雖掙得不多,可至少夠三人的吃用花銷了,不必你操心。」
「你抄書,是為了掙錢?」虎頭眉頭皺得更緊,之前每天看她抄,他還以為是她興致所在,原來那時就沒錢了?
而且自己竟然過了這麼久都沒發現?
虎頭轉身就往外頭。
嫣然奇怪地看他幾個起落消失在牆外,今天竟沒死皮賴臉待到晚上,難不成轉性了?
事實證明並沒有。
不過一個時辰之後,虎頭背了個包袱又回來了。
他從懷裡掏出一個荷包硬是塞進嫣然手中,「這個你先拿去,我外出幾天。」說完看了小虎一眼,又走了。
他現在有一種前所未有的緊迫感,得趕緊出去掙錢,不然馬上就養不起家了。
嫣然打開荷包看了一眼,裡頭幾張銀票,一些金銀錠,還有些碎銀,她面無表情將荷包口收緊,又塞到柜子底下去。
之後幾天,虎頭都未出現。
嫣然仍抄書看孩子,也在想方設法打探鋪子的消息。
黃嫂子偶爾說郎君好幾日沒來看孩子了,她聽後只是抿嘴笑笑。
等到第十日,黃嫂子終於試探道:「娘子,郎君這次隔了許久沒來,會不會是……出事了?」
嫣然手上一頓,一顆墨珠從筆尖落下來,在紙上暈染成黑色的斑點。
這張紙還差幾個字就寫完,眼下卻算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