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栓子剛從明倫堂出去。
小栓子對林溪講述了這次去邊城的經過。
林溪聽後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靜。
孤塞的冬天,白天很短。
天就要快黑了,他想出去走走,透透氣梳理一下這紛亂的思緒。
這時正巧詩梵一身青衣走了進來。林溪迎了出去對她說:
「屋裡太憋悶,我想出去走走,踏雪賞景,你去嗎?」
詩梵做了個鬼臉,笑道說:「好啊。遵從林老師吩咐。」
林溪不禁也笑了。
他們走出了明倫堂踏著雪從柩星門出來,走到外面頓覺空曠。
這時天空忽然又下起了雪,瀰漫著整個城堡大街。
林溪望著漫天的大雪,忽然來了興致說到:
「我們做詩吧,一替一首」。
詩梵說:「好啊,我可不如林老師文化好啊,做不上來不要笑話啊」。
林溪說:「哪裡,很簡單的,不限體例格式,即興發揮,只要意境好就行。我先來示範。」
說罷林溪想了一下說:
「一抹紅,掛在冬日裡乾裂、冰凍的大地上。
大風吹,大風吹著枯乾的樹枝,深藏在泥土裡的根似乎觸動了一下。
即便是四肢離地,也要用頭和臀部支撐著身體。
撲騰,撲騰。
就像一隻麻雀不顧一切,飛奔過去,瞬間被紅色的漩渦包圍,掙扎,窒息,從頭到腳,一口一口被吞噬掉。
那一抹紅不能靠近,又無法離開,只能在原地徘徊。
那隻麻雀,撲騰,撲騰。」
詩梵說:
「好詩!我從先生的詩境裡看到一顆熱烈跳動的心就如那隻麻雀一樣。
我做個什麼詩呢?」
詩梵想了想,沉默了一會兒說:
「雪無心,簡單而透明。
每次都是默默來臨,如此溫雅,如此從容。
雪無聲,沒有電閃,沒有雷鳴,冰肌素顏,不帶一絲染塵,人間變得如此安靜。
雪無垠,四方上下,茫茫千萬,重重無盡。
或撫慰山川,或照亮靈魂;或與風輕舞,或滋潤草根。
雪無影,雪落,雪停,如幻如夢。
那一瞬間的美麗,只會留給有心的人。
稍不留神,片刻,她就會融化無蹤。」
林溪說:「冰肌素顏不帶一絲染塵,好詩。」
詩梵笑道:「哪裡啊,和林老師比差遠了」。
林溪邊走邊想,繼續作詩說:
「當我走進這無邊的雪原,我好像來到了夢裡的世界。
荷梗守著寂寞的殘缺,大雪編織著銀色的天籟,我拾起了一支枯瘦的荷梗,畫著那夏日開落的花瓣。
花瓣美麗而潔白,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或許曾經邂逅在某一瞬間;」
說到這裡林溪停頓了一下,詩梵忙問:
「再或許呢?」
「或許花瓣從來沒有離開它化成了皚皚的雪。」林溪說。
「好有意境啊,這首詩真好,給他取一個名字吧。」詩梵說。
「就叫【雪地荷花】吧。」林溪說。
「嗯。」
詩梵點了點頭。
詩梵邊走邊說:「雪在享受下落的過程,自由而透明,乾淨的靈魂在寂漠的天空,如果衝破時間的幻影就不會去分別瞬間與永恆。
曾經承載著山川與星辰的倒影,數也數不清,最後,都還給了風。」
「乾淨的靈魂在寂漠的天空想著什麼?」林溪問。
詩梵說:「它什麼也沒想又好似在想著什麼,就像一個空杯子什麼也沒有盛,卻又好像裝了些什麼。」
沉思了一會兒林溪點了點頭。
當一片雪落到了詩梵的額頭,林溪看見了說:
「想像一下,如果現在天空中有一隻鳥兒孤單地飛著。你會做一首什麼樣的詩?」
詩梵說:「讓我想一下啊。」
過了一會她說:
「孤塞下雪了。
那隻鳥兒焦慮的翅膀摩擦著天空。
雪花似乎可以融化躁動。
它對鳥兒說:
享受過程,放平心態,你就會達到夢想的高度。
鳥兒望著漫天的雪花,眼神變得自信。
深呼吸,鳥兒沖向了天空,劃出一圈圈美妙的弧。
雪花又對鳥兒說:
高一點,再高一點。
衝破所有藩籬,你就可以俯瞰山野茫茫。」
「好詩,好一個衝破所有藩籬!」
林溪不禁給她鼓起了掌。
他們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鼓樓前,鼓樓上面已經點起了燈籠。
詩梵忽然眼前一亮說:
「林老師,不要辜負這厚厚的雪呀,我們堆個雪人吧!」
林溪聽了興致大增,高興地說:
「好啊!堆一個圓圓的,胖胖的大雪人!」
他們在雪地里快樂地忙碌著,不一會兒一個圓乎乎,胖嘟嘟的大雪人堆好了。
詩梵還給它畫了一雙黑黑的大眼睛。看著他們自己的勞動成果,享受著自己創造的快樂。
詩梵說:「林老師,給咱們的雪人寫首詩吧。」
林溪想了一會兒說:
「圓潤的輪廓,誇張的軀體,黑黑的眼圈,胖雪人站立在鼓樓前。
黑白色搭配簡單另類氣質更顯。我感覺到一種直擊心底的萌感,它似乎蘊含了人類某種共同的特點。
我想把未來的,善良的,純潔的一切美好都匯集給你,願你快樂地奔跑在人間。
未來註定是一個值得期待的世界,我願意把過去與未來用簡單相連。
鼓樓飄著雪。」
「願你快樂地奔跑在人間!林老師,願我們都快樂地奔跑在人間!」詩梵舞動青衣在雪中邊舞邊大聲說。
她又說:「你的詩意點燃了一萬盞燈,照亮了雪,也照亮了春風。
原始的誠,感動了月亮,也感動了星星。
遙遠的火,讀懂了心靈,從黑夜到天明。」
從遠處鼓樓的燈籠發出的橘黃色的微光下林溪仿佛看見了舞蹈中她臉上的凍痕。
似乎又是幻覺,他對自己說。
「黎明,孤峰,白雪。
我在半山腰。
我要去找尋那山頂的寂寞。
你卻在山下為我留了萬盞燈火。」
林溪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腦海突然迸出了這幾句詩句。
林溪望著眼前這個小姑娘。她的眼睛明亮有神,漫天的雪花沾住她的長髮,她張開雙臂擁抱天空。
林溪眼前恍惚覺得她好像是一位曾經的神女,她在等著,等著那潔白的芙蓉花瓣降臨。
雖然歷經千年,雖然在人間又度過了無數無可奈何的日子,但是也許那個故事並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