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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十六章 他的天塌了

2024-12-20 11:48:17 作者: 無罪
  兩日準備,然後第三日焚香開壇,開始進行普天大醮。

  按照道宗以往的經驗和認知,這是絕對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但顧留白再次給所有人上了一課。

  就連朝堂之中很多官員,都將顧留白此次的做派細細記錄,認真琢磨。

  有些大員對門生的原話就是,好好看,好好學。

  以往的任何一次普天大醮,都是朝堂之中掌管儀規的部司為主,和道宗的人反覆核對任何一道流程。

  若是其中某個環節出現了重大失誤,那官員和道宗的這些人可能都要獲罪。

  但顧留白現在這麼一改,其實除了皇帝在場的開壇大典是由禮部主辦,確保儀規沒有問題,其餘分壇一開,按照顧留白的做派,那就是各分壇負責的宗門自己承擔失誤的罪責。

  自個擔自個的責任。

  各領分壇,做得好,則記錄功績,做的不好,那自己捅了多大簍子,就自己擔著,該坐牢坐牢,該殺頭殺頭。

  至於不敢領分壇辦事的,那對不住,今後道宗吃飯,恐怕你都上不了桌,連和小孩子一桌都不配,拿著碗蹲一邊角落吃剩飯去吧。

  若是老不悔改,那飯碗都要給你砸了,道觀的田地都要收回。

  好多道觀後面其實都有權貴門閥的影子。

  但這權貴門閥大得過李氏、大得過長孫氏?

  以往長孫氏還經常和李氏唱唱對台戲,現在長孫氏和李氏都合力推著顧留白,再加上白雲觀和玄都觀這種有能力和顧留白掰掰手腕的道觀都選擇支持顧留白,那其餘道觀還有誰敢跳出來說顧留白你這麼做是和搶劫沒什麼區別?

  搶了你咋滴?

  想想清河崔氏和博陵崔氏。

  除了白雲觀,哪個道觀敢說我比清河崔氏或是博陵崔氏厲害。

  大勢之下,行雷霆手段,一下子握住這些道觀的命門。

  坐穩道宗之位不說,這規矩一定,這顧道首恐怕是千年以來,道宗推舉出來的道首之中最強勢,也最具掌控力的一位了。

  ……

  天命樓里,盧樂天顯得分外落寞。

  在平康坊里,他剛生豪情。

  吾亦能爭道首啊!

  但現在不用爭了,人家已經是了。

  其實他們這天命樓,始終和顧留白沒有實質性的利益衝突。

  但他們始終將顧留白視為最大的對手。

  因為他們總覺得大唐這年輕一代,唯有顧留白能夠和他們一爭長短。

  然而自從顧留白到了長安之後,他跨出的每一步,步伐都是如此的驚人,他的一步,或許是他們很多年跨出無數步都追不上的。

  顧留白會視他們為對手麼?

  哪怕是個站在顧道首對立面的反派,他們都似乎不夠格。

  之前他們這一伙人聚在天命樓,似乎總有聊不完的算計。

  算計這,算計那,在這種春光里,似乎整個天下的春天都在他們手中擺布著。

  但現在他們聚在一起的時候,很多時候相對無言,不知道要算計什麼。


  原因很簡單。

  人家一出手,就像是拿了一大堆放著銀子的庫房,而他們算計的東西,就像是路邊丟著的幾個銅子。

  尤其今日,聽到普天大醮這種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都已經安排妥帖的時候,盧樂天和王仁山這些人,完全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還是杜清婉忍不住,道:「反正聚都聚了,不如還是討論一下吧,士不能不弘毅,豈能因為一時失意而喪失鬥志。」

  「討論什麼?」盧樂天垂著頭抬眼往上看,以至於他額頭上就像是出現了幾條皺紋,「道首這件事,成都成了。」

  以前這些人之中,他是最為意氣風發的一個,主意也總是最多。

  但一個接一個的敗仗吃下來,他受的打擊最大。

  而且就連魚塘里的魚都會莫名其妙的不見。

  再加上自從將顧留白視為假想敵之後,他們每次這種探討,都是站在反面,都是往顧留白失敗的方向討論,看有哪些因素會導致顧留白失敗,但顧留白偏偏每次都不敗,所以他自然一次比一次喪氣。

  杜清婉深深皺起了眉頭,聲音微冷道,「若是這樣下去,那這天命樓似乎也沒什麼存在的必要了。」

  盧樂天悚然一驚,他這才有些回過神來,歉然道,「是,是我意志太過消沉了。天命樓原本就是集我們這些人智慧之所,切莫因為我一個人的意志消沉而影響大家。清婉妹子,我這時候狀態不佳,這次小會暫時由你來主持。」

  杜清婉也不推辭,點了點頭,道:「我們這些人因為興趣相投而聚在一起,但能走到今日,更主要的原因,是我們修行的看法相同,做任何事情都必須鍥而不捨,一以貫之。既然我們以往都猜測顧十五有可能失敗的點,那這次普天大醮,我們也自然討論他有可能失敗的點。既然樂天兄讓我主持,我便提一點,顧十五此次整頓道宗,將一直不被道宗承認,但確實源出道宗的太平道、五斗米教的那些傳承都籠絡在內,但獨獨缺了墮落觀。誰都知道墮落觀是前朝國教,在大隋朝,墮落觀的前身,那座無名觀才是道宗之首。這次它什麼態度?它難道會甘願拜顧留白為道首?我想墮落觀至少不會說現在自己不是道宗的,不會將自己放在道宗之外。」

  盧樂天聽了這麼多話,才呼出了一口氣,臉上少了些喪氣的神色。

  王仁山等人也故意不出聲,就等著他說話。

  盧樂天知道這些好友的好意,心生感激,然後慢慢說道,「的確,以墮落觀的驕傲,墮落觀必定會有所表示,我也覺得讓墮落觀這些人奉顧留白為主是不太可能的,他們和楊氏一樣,也已經蟄伏了很多年,恐怕此次普天大醮直接確定一位道首,對他們而言無異於宣戰,他們很有可能也會爆發一次。」

  王仁山等人相視一笑,覺得盧樂天總算恢復正常了。

  王仁山這才開口道,「隋末李氏和楊氏爭奪江山時,楊氏可是主要仰仗墮落觀的這些修士,墮落觀修士的手段可是比楊氏厲害多了。墮落觀要是也不惜代價爆發一次,那可能比生祭造煞法陣還要厲害,那顧留白哪怕展現了這樣的手段,他要想輕易過關也沒那麼容易。不過除此之外,還有一點,我覺得對於他此次普天大醮也是巨大的隱患。」

  盧樂天頓時眼睛一亮,「哪一點?」

  王仁山道,「他破了靜王妃的身,只此一點,便有可能為他招惹許多厲害的對頭,這些人平時不敢輕易動他,但若是墮落觀帶頭髮難…」


  王仁山是想說,若是墮落觀帶頭髮難,那這些人恐怕會同時發力,但他這句話還未說完,盧樂天的整個人突然僵住了。

  盧樂天道,「你說什麼?」

  王仁山道,「我說墮落觀帶頭髮難。」

  盧樂天馬上搖頭,厲聲道,「前面一句。」

  王仁山和杜清婉等人都有些詫異,他們互望了一眼之後,王仁山道,「我說顧留白破了靜王妃的身,只此一點…」

  「什麼!他破了靜王妃的身?!」盧樂天的嘴唇都開始顫抖了,「什麼時候破的?」

  杜清婉等人面面相覷,「怎麼,你不知道麼?我們都已經知道了啊,就是那日他和淨王妃困於邪帝之中,他和靜王妃就是靠著雙修之法才破開了邪帝啊。」

  盧樂天顫聲道,「可有印證?」

  王仁山見到盧樂天此種神色,心中瞬間湧起一個念頭,自己這好友盧樂天,也是對靜王妃情有獨鍾,只是平時掩飾的好,壓根不表露出來?

  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道:「李氏已經封鎖了消息,但玄都觀有位道人說漏了嘴,說那日星輝墜落,是大夢真經雙修,且是大夢真經修行到很高的境界時才會產生的景象。由此推測,顧十五所修的法門是大夢真經,怪不得上官昭儀去了延康坊之後,便在外行動自如,不受陰陽天欲經的困擾,那陰陽天欲經本身就是脫胎於大夢真經,大夢真經才是最原始也最具神通的本經。」

  頓了頓之後,看著盧樂天僵立著,似乎還不接受的感覺,王仁山便又在心中嘆息了一聲,接著道,「長安城中有能力知道這消息的雖沒多少,但手底下也都有些能人,那…」

  王仁山原本還想認真的擺事實講道理,說哪家什麼人用什麼秘法看了,諸如此類,好顯示這證據確鑿,但說到此處,杜清婉卻是突然輕聲打斷了他,道:「好了,不要說了。」

  王仁山一愣,這時候他才發現盧樂天嘴角微微抽搐,臉上的神色似乎沒什麼改變,但兩行清淚卻已經從眼角嘩啦啦的流淌下來。

  星輝灑落,灑的原來不是星輝,是盧樂天的心碎。

  盧樂天此時眼睛空洞,被淚水所蒙,似乎看不見王仁山等人,他此時宛如站在國子監的某個館中,回到了第一眼看到靜王妃之時。

  那一眼,便讓他知什麼叫做傾城的絕色。

  那一眼,便改變了他的人生。

  靜王妃其實乃是他這一生最高之追求。

  顧十五可以贏無數次,最多打得他志氣消沉,但靜王妃在,他的心就在。

  然而現在,靜王妃也是顧十五的了?

  他的天都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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