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面色驟然微沉。
他身後不遠處的高大伴卻已經面色劇變。
顧留白此時的精神感知已非世間任何七品修士所能比擬,在場除了八品的修士此時還根本感覺不到什麼神通氣息,然而他卻已經敏銳的感知到,天地間有一股玄妙的氣機已經和皇帝的整體氣機勾連在一起,就如同有一雙妙手撥動了琴弦。
轟!
下一剎那,一股恐怖的氣機如山洪迸發,皇帝身後突然浮現大量的金色光芒,瞬間在他身後形成一尊和他身體等高的三頭六臂的法相。
這法相三個頭顱都是猙獰無比,六條手臂齊齊托著一頁金簡。
「不好!」
這法相一形成,顧留白心驚肉跳,直覺不妙,他此時距離皇帝最近,只覺得皇帝的這尊法相宛如魔神,尤其是六條手臂托著的那一頁金簡宛如邪祟,邪氣深沉。
他之前對皇帝所修的神通法門已有所推測,這時候反應已是極快,心中覺得不妙時,瞬間就想到這場普天大醮,固然西方佛宗是想控制自己,但楊氏或是另有他人,主要目標其實是皇帝。、
自先皇擁有天可汗之名,大唐皇帝乃是天下公認的聖天子,人中之聖也。
若是聖天子當眾暴露妖魔姿態,這背後再有人借題發揮,便不知會造就何等的禍事。
他的反應已經算是快了,但之前那三名墮落觀修士的反應比他還快,皇帝身後金色光芒才剛剛綻放,這三名墮落觀修士臉上的面具上昏黃的元氣便已經劇烈翻滾。
「魔物安敢侵襲聖人!」
中間那人直接出聲,與此同時,他整個身體瞬間幻化般散發一蓬朦朧光影。
這朦朧光影如同一頂巨大的營帳,接著便往皇帝身上罩落。
白雲觀觀主等人身上氣機都有所震動,但此時確定這墮落觀修士施展法門並非對皇帝不利,只是想遮掩皇帝身周氣機,他們便都只是神色凝重的屏息靜觀。
這朦朧光影如營帳般的元氣一落下來倒也十分玄妙,皇帝的身影還好好的露在外面,但他的真氣法相反倒像是被切割了出去,那朦朧光影如營帳般的元氣就像是變成了一圈青色的布帛,裹住了那真氣法相。
那真氣法相被裹在裡面,妖邪的氣息散發不出來,但六條手臂的影跡卻不斷顯現,就像是有一個妖魔在裡面手舞足蹈。
宗聖宮內外的看客哪想得到有這樣的變故,一時都靜寂無聲。
這時候顧留白也已經反應了過來,蘭奢待果然遵循他的法旨,此時神通氣機和他相連,他馬上就將蘭奢待的神魂意識拘入了那神龕之中。
「蘭奢待,有人針對聖人作亂,若是讓此人得逞,必定生靈塗炭,伏屍百萬。」此時緊急,他也顧不得故作姿態,馬上對著蘭奢待說道。
蘭奢待倒也不笨,馬上回應:「道首想我怎麼做,儘管吩咐便是。」
顧留白道,「唯有將此事先行栽贓在西方佛宗身上,糊弄過去再說。」
蘭奢待直接點頭,「道首心中無需顧忌,西方道宗對付你和對付皇帝無異。」
顧留白的確心中顧忌,他生怕蘭奢待不肯幫忙栽贓給西方佛宗,但他沒想到的是,玄慶法師的大道對於蘭奢待這種佛宗修士造成的影響甚至遠勝於她,現在蘭奢待心中認定顧留白乃是大道,西方佛宗的確已入魔道,她這一下子幡然醒悟,自然對顧留白的話奉為真佛法旨。
聽到蘭奢待如此輕易答應,顧留白心中頓時大喜,他馬上道,「你馬上綻放些神通氣機,瞬間跳個妖邪一些的舞,我自然會說些話圓過去,到時我假裝將你瞬間鎮住,說些栽贓西方佛宗的話,你配合著應聲就行。」
蘭奢待剛剛答應,便發現自己已經安坐在觀禮台中。
她抬起頭來,剛剛心驚於顧留白的神通驚人,就看到顧留白看了她一眼。
她頓時心領神會,飛掠起來。
她的身姿有關她自幼修行的法門,非尋常女子可以比擬,原本坐在外國使團觀禮台之中便已經不知吸引了多少人注意,只是那些人根本不知道她的身份而已。
此時她一飛掠出來,自然是萬眾矚目。
顧留白讓她跳舞,也是因為顧留白對天竺女子十分了解,知道西域的舞姬有很多來自波斯和天竺,這蘭奢待既然修的是迷惑男人的法門,那豈會不懂得跳些艷舞。
事實證明他倒是還小覷了這西天竺佛宗聖女。
蘭奢待一掠出來,她在空中便已經扭動身姿,竟然是在空中就跳起了妖冶至極的舞來。
她原本就是七品修行者,身上除了佛宗頂骨舍利之外,還有佛宗的法器,伴隨著她的舞姿,她腳下不斷展現出各色光影,有寶花綻放,有寶石盆灑落各色寶石。
這些變故太過突然,此時這樣一名身姿極為曼妙的女子突然飛掠空中起舞,一時除了顧留白之外,所有人都不知道她這是要做什麼。
突然之間她落向高台,身上手鐲,腰間法器等物突發梵音,她原本妖冶魅惑的舞姿驟然一變,變得異常激烈。
她的動作激烈,那梵音也瞬間變得無比急切,就像是無數人在念經,無數人在震盪樂器。
許多人的頭腦瞬間有些昏沉。
但看著她的舞姿,許多男子都是看得目瞪口呆,氣血直往下身涌。
她這時候的舞姿堪稱放蕩,幾乎都不像是跳舞,倒像是和很多看不見的人在巫山雲雨,在激烈交合。
顧留白哪想得到這蘭奢待竟有如此發揮。
妙啊!
他心中讚嘆,與此同時,已經大聲施咒,「太上台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智慧明淨,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哪來的妖邪,竟敢圖謀聖人!」裝模作樣一氣念出道門的淨心神咒,顧留白將手一指,鼓盪真氣,他身外瞬間也綻放巨大的真氣法相光影。
此時為了遮掩皇帝身後的那法相氣機,他也不用其他法器來改變自己的真氣法相。
如海市蜃樓的光影之中,一座巨大的壇城若隱若現,寶華流轉,氣象萬千。
他雖有意克制,不讓自己的真氣流動得太過激烈,四角的全貌不讓人看清,但是這巨大的壇城上有天河,內有神明,生機磅礴,這一綻放開來,宗聖宮外的那些不通修行的人看了都只覺得神通宏大,尤其一股股氣息震盪時,只覺得春風拂面,似乎有濕潤的春雨甘霖飛撲在臉上。
「顧十五他所修的是什麼法門,這真氣法門竟宏大到如此地步,他若成就八品,他的神通會何等驚人!」
這種真氣法相一展,宗聖宮內一大半的修行者都是瞠目結舌,心神震撼。
尤其是之前一心和顧留白爭奪氣數的盧樂天,此時更是有種想哭的感覺。
這怎麼比?
真是米粒之珠和皓月爭輝。
三名墮落觀修士此時臉上神色被那面具遮掩,但他們的眼神和此時的蕭真微的眼神是一樣的,都是充滿感慨。
顧留白見著大多數人的吸引力被成功轉移,他當下施展鬼洞子法門,又瞬間結出一尊道殿。
他也並未真的拘束蘭奢待的神魂意識,只是假模假樣的往著蘭奢待處一落。
蘭奢待此時和他心有靈犀一般,瞬間入戲,她身子一顫,瞬間停止那瘋狂淫靡的舞蹈,整個身子僵住,不能動彈的樣子,口中卻是連連求饒,「顧道首請收了神通,饒我一命。」
顧留白此時看著皇帝身後那被籠罩在青布般元氣之中,六條手臂舞動的法相,只見那六條手臂雖然還不斷將青布般的元氣拱得到處凸起,但皇帝身上的氣機卻是已經漸漸平復下來,他知道皇帝接下來能夠慢慢收斂住身上氣機的外放,便頓時鬆了一口氣。
他看著演戲極為逼真的蘭奢待,肅然道,「你是何人,為何牽引魔氣,想要侵襲聖人!」
蘭奢待也不知是故意還是恰巧,臉上蒙著的面巾才此時滑落。
她美麗魅惑的面容瞬間又讓許多人呼吸一頓。
她明亮的眼睛裡此時卻是落出晶瑩的淚珠來,「顧道首明鑑,我乃西天竺佛宗聖女蘭奢待,我牽引魔氣侵襲聖人,也是身不由己,是受了西方佛宗的控制。」
她這話一出口,宗聖宮內外絕大多數看客自然信以為真,但這自然瞞不過在場許多修為極高的八品修士。
白雲觀觀主等人身子都是一震,心中生出荒謬的感覺,這顧十五是用了什麼法子,居然頃刻間能夠讓這西天竺佛宗聖女配合他演戲。
而且這並非普通的演戲,是直接給整個西方佛宗扣了一口巨大的黑鍋。
這西天竺佛宗聖女蘭奢待,她怎麼敢的?
宗聖宮外密密麻麻的看客之中,自然也隱著許多遠道而來的許多西方修行者,看到蘭奢待出來跳舞的時候,他們就已經不知發生了什麼,此時聽到蘭奢待這麼說,他們只覺得晴天霹靂,有數人甚至都無法控制體內的真氣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