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草木低眉掩傷情（壹）

  雲仲站在閒雲居的檐下抬頭望著空中，一抹靛青幾朵淡雲，甚是清爽。

  坐在後面案前代筆的宛童站起身來躬身回道：「閣老所述的諸應氣候宛童已經抄錄完畢，只待詳核。」

  雲仲聞言轉過身來緩緩走進去，拿起一一細看。

  一個小弟子匆匆而來，至門前階下行禮，宛童見了便出去了，和他低聲說了幾言不由神色一驚，讓他下去自己則轉身回來。

  雲仲也不抬頭只問道：「何事？」

  宛童猶豫道：「少主和大祭司回來了。」說著一頓。

  雲仲發覺宛童有所遲疑不免停住，側目看著他。

  宛童方垂首低聲繼續道：「少主的身上，帶著一隻妖。」

  「啪」的一聲，雲仲手裡的書簡就掉到了地上。

  魏子渂因對莫子泠有心結不肯放了汐，儘管他並未明說，但莫子泠能感受得到，沒有辦法只能受其牽制不得不一路相隨回到了司幽。

  莫子泠回閣後先是去雅軒更換下了母親的舊衣，而後便去拜見了魏琰，關於魏子渂與汐的事沒有說出來，她知道這一點子微末魏琰早就得了消息，既然不提便也是默許的，事已至此也不能如何了。

  回到雅軒，莫子泠左踝的舊傷就因她自己不顧及身體淋了雨，一時痛癢起來。

  莫子泠就一面依靠著牆壁順著坐下來，一面用手，恍惚中竟想起了往事，不覺在鏡子前發了呆。

  雲芙來時就見她痴痴地在那裡，也不知多久了，對外面的聲響一概不聞就禁不住笑了，故意提高了音量咳了一聲引她回神，道：「傻站著做什麼？」

  莫子泠忙回過身來，看是雲芙便上前迎著問道：「阿芙怎麼來了？」

  雲芙抬手彈了莫子泠額頭一下，笑問道：「難得你還肯回來，我若不來你打算躲我到幾時？」

  莫子泠被彈得一怔，眨眨眼道：「我......」

  不待她講完雲芙就打斷道：「好了，讓我檢查檢查你有沒有帶新傷回來。」說著就拽莫子泠進去，隨著來的三水和七葉就站身在了雅軒門外兩側，莫子泠知道雲芙是故意帶她二人來的好讓自己安心。

  剛轉過屏風，雲芙狡黠一笑伸出手來就開始在莫子泠身上摸索起來，莫子泠被摸得不自在慌忙移步閃躲，卻被雲芙一把按住，道：「想逃？」

  莫子泠被這一問也莫名覺得心虛就避開了目光，低聲道：「不舒服。」

  雲芙聽了傾身把臉湊近些，緊盯著莫子泠，道：「四肢還在腦子也不算壞，就放過你了。」

  莫子泠禁不住鬆了口氣。

  她二人一同坐在了桌案旁，莫子泠的目光總是不自知地落到了雲芙的肚子上，雲芙留意著不由一笑，抬手撫住了小腹，笑著道：「還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小憐兒，這小傢伙現在還小，再過幾個月不知道還要怎樣折騰我呢！」

  看著雲芙喜悅的樣子莫子泠也沒說什麼，只是沉下了神色。

  雲芙從踏入雅軒就已經發現莫子泠不敢正眼看自己，現下又見她行止有異心裡也就猜到了幾分，遂伸手拍她道：「光顧著和你閒話倒忘了正事。」說罷將一個錦盒放在了桌案上。

  莫子泠不明。

  雲芙解釋道：「雪柔托人送來讓我轉交給你，說是賠罪的，她惹你生氣了？」

  莫子泠聽了心裡想了一想，搖了搖頭。

  雲芙聞言就把身體向後一挺，直向莫子泠臉上瞅，倒不是懷疑她說的話，而是覺得她多半是忘記了，總也是這樣的性子，就無奈輕嘆一聲，道：「先打開看看。」

  莫子泠輕手打開，兩人定睛一瞧，裡面不過一條折好的絲帶，清清透透乃雪蠶絲編織而成。

  雲芙是雲氏的大小姐，什麼好東西沒見過，便立馬嫌棄道：「就算是縛靈絲所制很是貴重，但這個大小長度也就能綁個頭了吧！」

  莫子泠只看著那絲帶，半晌才柔和了神情卻又遲疑了住。

  便是這一頓，雲芙就知道此禮物絕不會是尚雪柔送的，忙一把奪過蓋子重新覆好，嚴肅了神色問莫子泠道：「我不問你相贈之人是誰，我只問你是否也送過他何物？」

  莫子泠並不全然理解雲芙態度的轉變，低了頭，回道：「頭髮，算嗎？」

  「你說......」

  雲芙被她氣得驚立起身來，莫子泠擔心她的身體急用手去攙扶，不想抬眼就見她怒色瞪著自己，也縮了回去。

  雲芙抓起那個錦盒，大聲道：「我替你還回去！」

  莫子泠便隨著她站起身，在後喊住她：「阿芙！」

  雲芙聞言止步，莫子泠笑央道：「還是我親自去吧。」

  莫子泠如此說，雲芙也不便再多加阻攔的，因而轉身回去，卻還是彆扭著，把錦盒塞到莫子泠的手裡，就說道：「下次不要在我面前說謊， 我聽得出。」

  白青木算是被殷孽所謂的「救了」，他就趁著黑夜裡幽暗躲到了一個小的崖壁里，即便是怕招來人沒有燃火卻也不敢在明面上，遂隱身進一個角落裡。

  月光透過雲層，又穿過繁密的枝葉，再映入洞口已經所剩無幾了，白青木望著那得之不易的光芒竟一時看呆了，想起小的時候因父親曾經刺客的身份，他們一家也要這樣東躲西藏只為避開仇家找上門，再想著殷孽的話，蜷縮在冰冷的岩石縫隙里的他也不知自己在堅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