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雨落江河汐夢歸（叄）

  辛玉宣因還掛心著辛證的情況，故在山莊裡用過晚飯就忙忙地往自己院子裡趕回去，還未踏出大門時就遠遠望著辛玉墨與白青木一同站在外面，難免心中納罕起來。

  白青木叛逃一事辛玉宣是知道的，但這裡面的事到底怎樣他也不便多嘴，就本著糊塗也是糊塗想著還是上去打聲招呼，誰知方一邁腿就瞧見白青木赫然抬手拔劍，一劍就斬斷了自己的左臂。辛玉宣哪裡見過這等血腥的景象，嚇得失足向後一跌，唐原忙在後用手撐住他。

  柏冬青的毒雖然解了，但徹底無礙也是幾日後的了，這期間一直有人在照顧她，段青楓倒是來得勤些，辛玉墨也早就看出了他的心思。

  這日剛巡視完就有人來告訴他柏冬青甦醒了，段青楓聽了放下手裡的事就急沖沖地跑了回去，方進院子就看見柏冬青一面勉強扶著牆一面踉蹌著走出來，就幾步上前攙住。

  不待段青楓開口，柏冬青便先關切問道：「青木呢？」

  段青楓聽聞柏冬青對白青木的稱呼不禁一頓，轉而又壓下了神色，道：「師弟他確認你無事後就離開了。」言語中刻意沒有提及白青木自斷一臂的事。

  柏冬青一把抓住段青楓的手臂，不相信道：「你騙我，莊主怎麼可能放過他？」

  段青楓原本就因著柏冬青為白青木擋毒針受傷一事在自責，他氣自己那日沒能攔住她，又恨自己在這整件事中的作用，眼下又見柏冬青為了白青木不顧自己的身體，當即也便羞惱起來，反問著她道：「即便莊主真的沒有放過師弟，當初師妹那樣堅持要去找他時就沒有想過此種局面？我可以不在意你為他做了什麼能做什麼，條件是你必須要好生照顧自己的身子！」

  柏冬青聽如此說便當真了，一時激動竟掙開了傷口。

  段青楓見了立馬慌了，自悔不該情急之下把話說重了，忙攙住她解釋道：「白青木無事，他現是長琴樓刺客，無人可隨意動他。」

  柏冬青聽到這話先是驚得怔了，而後便自笑了起來。

  原是自己連累了他！

  一時之間承受不住，引動了殘毒吐了血出來。

  汐被鎖於靈囊的這些時日，外界所發生的一切他都是盡知，他原就是人世中因天地化作了小妖，區別於生長在妖界的大妖，對於俗塵無知而好奇，何曾料到一朝出了世，竟陷入人手，淪為傷害他人的工具。

  汐遠離外物本就秉性純良，莫子泠是他認識的第一個凡人，亦是他私心認下的朋友，就更加不能容忍有人利用自己威逼於她，故而一直隱忍看準時機就逃了出來，再不想這是魏子渂早就設計好的。

  「啪」的一聲，一個村民將一個石子打在了已經有些遭血咒反噬的汐身上。

  莫子泠一路追來，就已然在心中覺察出不對勁來，果在梅女村子的小竹橋上，就看到了那屍橫滿地的場景，由不得驚得呆住了。

  那一幕，終究還是要來了。

  村子裡逢妖襲擊，大多數來不及逃走的或被撕咬扯碎丟了性命，或在地上被嚇死了過去，餘下的則胡亂逃竄進周邊的樹林裡面。

  彼時汐的神志已經被血咒吞噬掉完全進入了癲狂的狀態，沒了理性單憑著野獸得本能在肆意屠戮，正掐著一個婦人的脖子，將她舉起，另一手就直接穿透胸膛掏出了她的心臟，那婦人當即就去了。

  汐見她沒了氣息，便覺無趣，甩手丟了屍體，又湊近鼻前嗅那心臟，卻不想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忽傳來啜泣哽咽之聲，他就也將那心丟了，轉身朝那樹走去。

  原來那樹的枝幹粗有缸口那麼大，少說也有上百年了，根深蒂固，面朝山的那一面經雨水終年沖刷，早形成了一個低洼小崖來，裡面就藏了一個男子，在用手捂著一個女孩子的嘴。適才汐扔屍體時，剛好扔到了這邊來，那二人見了都不覺嚇住，這才發出了聲響。

  「轟」的一聲響，那大樹被攔腰折斷，一併連那崖也塌了，那男子聽見連忙拽著那小女孩跑出來，那被傾倒的大樹卻向他二人砸來，那男子慌張之下，推了那女孩子出去，自己則被大樹壓住，死命動彈不得。

  那男子深知自己是逃不掉了，便將眼一看那女孩子，那女孩子竟駭得僵在原地，立馬揚起手來用力打了她一巴掌，大聲喝道：「小五你個死丫頭，倒是跑啊！」

  那女孩子聞聲方回過神來，瞧見此形景，萬般違拗不過，只得獨自先跑了。

  那男子還反身朝汐投擲石子，引他注意，為那女孩子爭取逃走時間。

  汐現在早已不知疼痛，更不在乎那女孩子，就呆呆地俯視那男子，便要一起身，卻沒能起來，身體滿是束縛之感，回過頭去，只見莫子泠立身那邊，一手在控靈索，另一手在收緊，還對那被壓著的男子道：「快走！」

  那男子聞聽此話，忙忙地用兩手掘土，挖出一條小溝，擺脫了大樹便也飛似地逃命去了。

  汐眼見著自己的獵物跑了，立時也大怒地嘶吼起來，竟自卸了臂膀脫開靈索的糾纏，反用力將靈索一拉，就把莫子泠拽到了半空之中，又趁其游離無所著附之際，他就騰身躍起，直向莫子泠攻去。

  莫子泠來到之前就中了毒了，加之她仍舊念情不肯傷害於他，就只拿了自己的手臂去阻擋，誰知就將整條的手骨打裂了，痛得她連安穩落地都不能，向後撞到了樹上才停了下來。

  汐卻拖著自己的半殘的軀體，在對面寒笑。

  柳長蓁飯後就窩在書房裡看書，實則那心思也不在那上頭，不過是在裝樣子。

  自從上一次受了司幽的委屈，那面上雖不曾顯露，然心裡一直記掛著，這虧可不能白白的吃了。

  韓平從外面猛地一下推門而入。

  柳長蓁嫌他吵，就嗔他：「什麼大事，連規矩也不顧！」

  韓平道：「果如宗主所言，那小魚妖被魏子渂捉走後又回來，然後司幽閣大祭司也來了！」

  柳長蓁聽了這話忙又驚喜起來，一把撂書於案上，笑道：「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