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事，對於周衍來講，哪怕過去很多年，仍舊清晰的記得當時發生過的每一個細節。
那是他們第一次有肢體接觸。
也讓周衍清楚的明白，不見不聽，根本無法把姜且從內心抹去。
他所做的一切努力，不過是自欺欺人。
但姜且卻毫無印象了，被周衍送回租賃的公寓後，就一覺到了天亮。
轉天醒來時，頭痛欲裂，連怎麼回來的，都想不起來了。
手機上，倒是有許多林淮打來的電話。
見她沒接，又改成發信息。
為自己的爽約道歉。
態度誠懇，字字真切，沒給自己找任何藉口。
姜且自認為自己不是蠻不講理的女人，按理說林淮已經道歉，又是事出有因，她不該不依不饒。
可眼下她就是無法釋懷，甚至，控制不住的掉下了眼淚。
有種自己已經和林淮走進死胡同的感覺，進退兩難。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跟他在一起，已經感覺不到最初的快樂了。
他們依舊相愛，但是這份愛里，夾雜了許多其他的感情，已經不再純粹。
姜且沒回，沒有刻意佯裝大度。
一年一次的生日，連外公外婆她都給推掉了，獨獨將時間留給他，但是在林淮眼中，他的工作，他的家人，什麼都比她重要。她也勢必要給他一點兒懲罰。
但更讓姜且沒想到的是，外公的身體居然出了狀況。
這些年，從公司退居幕後之後，老爺子的身體有專業的團隊調理，一直都是相安無事。
聽到老爺子住院的消息，姜且連假都差點忘了請，第一時間趕回了凌市。
情況遠比外婆形容的還要糟糕，老爺子戴著氧氣罩，已經陷入了輕度昏迷。
外婆怕她著急，這才故意輕描淡寫。
姜且不停任何人勸，執意守在醫院，衣不解帶的照顧老爺子。
期間姜廣濤倒是來過一次，但是姜且沒讓他見。
與其說關心老爺子的身體，不如說是來探聽情況的。
一旦老爺子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他肯定是要動歪心思。
好在姜廣濤還算顧忌老太太，放下東西裝模作樣的說了幾句好聽話就走了。
但是當晚，老爺子的情況就嚴重了起來。
原本的醫療團隊能力有限，面對突發情況，絞盡腦汁也不能讓老爺子有所好轉，
別無他法，姜且只好打電話給林淮求助。
林家的醫院裡，專家如雲，一定有辦法可以治好老爺子。
但是這通電話，也成了壓垮姜且和林淮之間感情的最後一根稻草。
接電話的是林夫人，聽姜且把請求說完之後，她直接婉拒了。
「姜且，不是我不讓林淮幫你，但他現在正處於考核期，要是濫用職權，以公徇私，肯定要留下話柄，你不能那麼自私，因為自己的家務事耽誤他的前途，這件事沒的商量，你別再打來了。」
林夫人疾言厲色，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留，不僅掛斷了電話，還將林淮的手機一併關機了。
生怕她再死纏爛打。
那一瞬間姜且想起之前和林夫人在醫院裡的對話。
她說嫁給林淮，單純是因為感情，而非利益。
當時林夫人嗤之以鼻，一個字都不相信。
現在想來，姜且終於明白她為什麼會是那樣的反應了。
即便生死攸關的幫忙，在她看來，也是她在占林淮的便宜。
既然這樣，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直到最後姜且也沒能等到林淮的回信。
不知是林母壓根沒把這茬告訴林淮，還是林淮和林母一條心，也想獨善其身。
倒是周老爺子，介紹了自己認識的專家過來，在緊要關頭，救了外公的命。
後來還是聽外婆說起，姜且才知道，兩位老人之前是舊相識。
不過這些年因為各種原因，也有好多年沒見了，老太太倒是沒想到周老爺子會突然主動幫忙。
當時老太太一直以為是林淮拜託周衍求的自家老爺子幫忙，直到後來兩個孩子登記結婚，老太太才幡然醒悟。
林家世代，什麼樣的專家不認識，又哪裡需要多此一舉找周家幫忙。
分明是周衍知道老爺子病危，又不好名正言順的過來幫忙，這才以周老爺子的名義，送來了專家，解了姜且的燃眉之急。
所以後來，老太太才始終堅信，周衍看似不羈的外表下，心裡卻是裝著姜且的。
按照周家的地位和身份，根本不需要他做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默默的付出了，卻又遮遮掩掩的不敢讓人知道，多半是愛屋及烏。
只是那時不光她被蒙在鼓裡，就連當事人自己，也沒看破這一點。
時間荏苒，七百多個日日夜夜沒見，那時姜且對周衍的樣貌都有些模糊了。
兩年前她在酒店套房裡親口對周衍說，以後不要單獨見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事後姜且才反應過來，自己到底有多莫名其妙。
人家好心幫自己兄弟的忙，自己不但不領情，反而還恩將仇報覺得人家影響了她的名譽，真是豈有此理。
姜且猶豫再三，怎麼想怎麼難為情，最後還是硬著頭皮給周衍發了信息過去，請他幫忙對周老爺子表示感謝。其實也順便婉轉的緩和一下之前的尷尬。
對話框的左上角有一瞬間顯示了『對方正在輸入中……』的字眼。
他或許是生氣了，最後什麼也沒回。
——
老爺子在醫院調養半個月之後，終於平安的返回了家中。
不久之後，姜且也實習結束了。
公司有意願讓姜且留下轉正，但是姜且惦記老爺子的身體，婉拒了上司的好意，搬回了外公身邊。
在眾人不遺餘力的照顧下，老爺子的身體倒是日復一日的好轉起來。
姜萊也於生日前一個月，返回了家中。
他倒是有孝心，親自過來探望了老爺子，還帶了一大堆補品，累的渾身都是汗。
這是個好孩子，整個姜家，只有他對姜且真心實意。
外公外婆雖然嘴上沒說，但是心知肚明，因此並從未因為姜廣濤而遷怒，留姜萊在家裡住了一晚。
姐弟倆許久未見，姜萊攢了一肚子話要跟姜且說。
不免就談到了林淮。
「姐夫怎麼沒在？」
「什麼姐夫，你少亂叫！」
姜且臉皮薄，禁不起這樣的玩笑。
姜萊卻不避諱那麼多，「林夫人的腿，不是都好的差不多了嘛，我去給外公買補品的時候，還碰見他們母子一起逛街呢，估計是採辦你們婚禮的東西，我可不是該改口了啊。」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姜且心中頓時掀起軒然大波，「你確定沒看錯？」
「這種事我騙你幹什麼！」姜萊就差舉手發誓了，「林夫人健步如飛，我本來想上去打招呼的，都沒追上。」
姜且愣住，好半晌沒說話。
傷筋動骨一百天，可是這才過去多久她就能下床了，要不是被姜萊鋪然撞見，她恐怕至今還蒙在鼓裡。
為了阻止他們訂婚，她還真是煞費苦心。
想明白了其中的原由，姜且嗤嗤的笑了起來。
「姐，你怎麼了？」姜萊被她笑的有些發毛，不明白到底有什麼好笑的。
姜且深吸一口氣平復心情，卻沒解釋那麼多。
她叮囑姜萊早點休息，便起身出去了。
姜萊在她快出門的時候才想起來，自己此番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說。
「姐。」姜萊喊住她，「下個月我過生日，爸準備舉辦一場生日宴，一來熱鬧一下，二來也趁機和合作夥伴籠絡一下感情，你這次可不能放我鴿子了。」
「姜萊，外公這邊離不了人，我——」
姜且實在不想去，但姜萊卻不給她拒絕的機會，「我不管，你要是不去，以後就別再見我。」
對上他那雙孩子氣的眸子，姜且沒法子，只好答應了下來。
當時，姐弟倆誰都沒想到，這場生日宴過後，會改變姜且的一生。
轉天在陶禧的一再催促下，姜萊回了A市，姜且跟他一起上的飛機。
不過一個回的是姜家，一個則去找了林淮。
關於林母的腿傷，林淮事先是否知情，她一定要問清楚。
抵達醫院時，剛好是中午。
艷陽高照，天氣十分不錯，可是姜且的心，卻是一片陰暗。
因為，還不等她進去，就看見林淮先給了她一個『驚喜』。
「阿淮哥，一會兒我們去吃西餐好不好？」
一個年輕俏麗的身影挽著林淮的手，笑顏如花的和他並肩走了出來。
郎才女貌，格外般配。
姜且認得她，家裡也是做醫藥生意的，是林母心儀的兒媳類型。
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不過剛離開了不到一個月，林母就已經把人送到身邊了。
她咽不下這口氣，掏出手機就給林淮撥去了電話。
「你在哪兒？」
姜且看到林淮手忙腳亂的樣子，他說，「我在外面，怎麼這個時候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這個時間怎麼了？是擔心你旁邊的人不開心嗎？」
姜且話音落下，林淮瞬間猜到了什麼，他左顧右盼，看見姜且，明顯眼前一亮。
他當即推開身旁的人，三步並做兩步衝到了姜且的身邊，將她一把抱住。
但是肌膚相觸的瞬間，姜且卻毫不猶豫的躲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