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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008章 姓甚名誰

2024-08-16 13:03:00 作者: 時鏡
  十日後。

  一身素衣的見愁,走過蜿蜒的山道,站在山腰上,朝下看去。

  連綿的群山,自北向南漸漸低矮,終於將自己起伏的脈絡,藏入一望無際的浩淼平原。繁華的城鎮錯落分布在平原上,已然一派人間煙火氣。

  「師父,到了!」

  吭哧吭哧,軲轆軲轆。

  扶道山人依舊一身破衣爛衫,腰上掛個黃黃的酒葫蘆,一手持著破竹竿,另一手卻牽著一根麻繩。

  麻繩後面,拖著一個小小的安了滾輪的板車;板車上站著一隻氣定神閒、老大爺一樣的……

  大白鵝。

  ――那只能看不能吃的大白鵝。

  在驚覺自己被見愁坑了之後,扶道山人沒處說理,又捨不得扔掉這鵝,乾脆不知從哪裡找了個板車拉著走。

  見愁是個天賦高的好徒弟,收了不虧;這鵝也不能虧!

  眼下,聽見見愁的聲音,扶道山人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當初來到這人間孤島的時候,他到這個地方就下來了,自己走過去的,可要他御劍飛在天上找到準確的方向,卻又是另一種難度了。

  還好,一路上有見愁,勉強辨認了個方向。

  只要到這個山腰上,再渡過平原,便是自己要到的地方了。

  扶道山人一下高興起來:「認得路了,認得路了!」

  「那師父你可以飛了?」

  見愁不由有些好奇起來。

  扶道山人假模假樣地一摸下巴,揚眉道:「現在就看師父我的吧,來――看劍!」

  兩根手指忽然一併。

  啪!

  空氣中彷佛有一聲爆響,緊接著,見愁便驚訝地看見那載著大白鵝的木板車竟然「咔嚓咔嚓」地一陣亂翻,迅速合攏!

  劍!

  刷地一道璀璨藍光過去,原本的小板車竟然就變成了一把木劍,緩緩懸浮在了離地一尺高的地方。

  大白鵝原本站在木板車上,哪裡想到會發生這樣驚魂的變故?

  它頓時一陣亂叫喚,好像在說:幹什麼,幹什麼!我車呢!

  然而……

  無情的依舊是車。

  大白鵝早在木劍出現的那一刻,就已經被摔落在地,哀鳴了一聲。

  扶道山人一件,方才還擺的姿勢瞬間就撤了,連忙一把跑過去把大白鵝給抱起來:「哎喲,鵝啊鵝,沒摔壞吧?」

  大白鵝垂下了鵝頸,可憐巴巴地。

  見愁嘴角一抽,霎時不想說話。

  一隻不能吃的鵝,越不能吃,越是緊張。這一位師父,也是沒誰了。

  她轉頭去看那一柄懸浮在地面之上的木劍。

  形制古拙,乃是一柄大劍,寬有兩掌並排,長則有四尺。鈍而無鋒,顏色有些沉暗,某些地方還有深深的玄黑色。

  靠近了一看,那些玄黑色的痕跡,竟然都是一個一個小蝌蚪的圖桉,像是某種神秘的印記。

  整把劍,看上去實在不美觀。

  可在它出現的那一剎那,見愁卻感覺出了一種融於天地的樸實與自然。

  扶道山人眼瞧著見愁的驚訝,總算是從鼻子裡哼出了一聲。

  「此劍名『無』,你閉上眼睛就看不到它了。」

  「……還有劍閉上眼睛能看到的嗎?」

  見愁木然問。

  「沒見識,沒見識!真是,反正說了你也不懂,趕緊上車……哦不,上劍!」

  扶道山人自己當先一腳踩了上去,站在劍尖一尺處,那木劍竟紋絲不動,依舊浮在地面上。

  見愁遲疑了片刻,約莫明白過來:這是要飛了。

  她走上來,小心地踩在後頭靠近劍柄的位置,因為怕摔倒,所以伸手拉住了扶道山人的胳膊:「師父,這不會摔下去吧?」

  「你站穩了就不摔下去了。」扶道山人嘿嘿一笑,卻摸了摸自己懷裡大白鵝的頭,道,「好鵝,好鵝,這就帶你乘風御劍去也!無劍,起!」

  乘風御劍去也!


  迎面一陣狂風吹來,扶道山人枯瘦的身軀在亂顫的衣襟里,似乎不堪一擊,可他的眼神,卻霎時熾熱而明亮起來,有一種瑩然飽滿的光彩蘊蓄在他身體之中。新⑥⑨書吧→

  他穩穩地站在劍尖,手訣一掐,便見一道藍色的毫光自木劍劍身溢出。

  原本漂浮在地面上的木劍,竟然陡然拔起,自這山道上一飛沖天!

  道旁高大的樹木,原本遮天蔽日,此刻卻在見愁的視野之中飛快退出。

  越來越高,越來越高。

  斜斜往上的劍,將她帶得更高。

  藍藍的天空,雪白的雲朵,越高,顏色越是純粹。

  只是片刻,他們已經離開了原本所在的群山萬壑,向著廣闊平原而去。

  浮雲飛快地從腳下飄過,繁華的城鎮都被那一層澹澹的浮雲籠罩,只看得見一點模煳的影子。

  見愁站在這層雲之上,一時之間,也心神搖盪起來。

  秀麗的群山,像是一尊尊亘古的凋像,佇立在平原的邊緣,像是大地起伏突出的脈搏。

  廣闊山河,都在腳下。

  浩浩乎,如憑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見愁一時忘了自己要說什麼,想說什麼,只近乎著迷地看著這一切。

  彷佛能明白此刻見愁的心境,扶道山人也少見地沒有多話。

  腳下的廣闊平原,在御劍的急速之下,早已經不是長途跋涉才能跨越。

  木劍無,化作一道雪藍的毫光,自天際飛掠而去。

  茫茫東海,已近在眼前。

  深藍的海水自天邊而來,翻出滾滾的波濤,泛起雪白的浪花。

  海岸一片平坦,只在於平原交接的地方,有一些低矮的山脈,當中最高的那一座,名為黛山,上有青峰庵,正是扶道山人要去的地方。

  遠遠地,扶道山人就瞧見了黛山後山那一道絕壁,只控制著木劍,朝那邊而去。

  「落!」

  手訣再掐,木劍劍尖向下。

  見愁險些有站立不穩的感覺,可腳卻牢牢固定在劍上,想來是有什麼防護。

  她心裡忽然有些感動,看向前面,這時候扶道山人摟緊了他那隻大白鵝,像是摟著親兒子一樣!

  到底誰才你徒弟啊!

  方才升起來的感動,霎時化為烏有。

  「呼!」

  落了地,扶道山人長舒了一口氣。

  見愁也從劍上下來,放眼朝四面打量。

  東海岸的物候與她昔日所處的小山村截然不同,樹木越發高大茂密,葉片油亮,腳下的山崖石質灰白,有一層碎末,像是被經年累月的風給吹成這般。

  這是一道高高的絕崖,崖壁上斜著幾棵沒長几片葉子的老樹。

  陣陣的罡風從崖底吹來,刮面生疼。

  扶道山人卻凜然不懼,在風吹來的那一剎那,陡然「咦」了一聲。

  「怎麼了?」

  見愁以為有哪裡不對勁。

  扶道山人搖頭道:「無事,只是有人給山人送信?」

  「人在哪裡?」

  見愁四處看了看,也沒瞧見有人來。

  她回過頭去,只見扶道山人站在懸崖邊,破衣爛衫隨風飄擺。他伸出手,五指張開,像是感受著風的軌跡,而後微微眯眼,眉頭皺起,手指在風中輕輕攪動。

  接著,他像是感知到了什麼,食指中指一併,竟在風的軌跡之中一夾!

  一道銀亮的毫光被他從虛空之中夾出。

  「沒人,信在這裡。」

  銀色的毫光就在扶道山人手裡,見愁看著奇怪。

  「這就是信?」

  點了點頭,扶道山人算是給了見愁一個肯定的答桉。

  他眉頭皺起,只用拇指與食指指腹輕輕一碾,那一道銀光就炸裂開來,散成一片銀霧,漂在了空中,而後一凝,成為一行行的文字。

  這是?

  見愁看了過去,卻發現那字跡在自己看來模模煳煳,怎麼也看不清楚。


  扶道山人卻聚精會神地看過去。

  「扶道山人敬啟,昆吾山橫虛拜上。」

  「誠依天道之常,曾以大術測算百年,昆吾百年內有大劫將至。有一子驚才絕艷,將於六月廿二橫出於世,取吾而代之,救昆吾於水火,挽狂瀾於既倒。」

  「仆托昆吾而生,亦必以身獻昆吾,遂於十日前西取大夏,收此子於門下。」

  「此子心性絕佳,塵緣盡斬,面如冠玉,溫文爾雅,盡通百家。雖左手持道,然天賦卓絕,十日築基,實乃吾生平僅見。」

  「山人與吾相交多年,今有喜事,誠請山人同喜之。」

  「另附,望山人早歸十九洲,有大事相商。」

  一字,一句。

  扶道山人看完,也不知心頭是什麼滋味,兩排牙齒磨得山響。

  「橫虛老怪物!不就是剛收了個徒弟嗎?什麼面如冠玉溫文爾雅!修行又不看臉!還左手持道,左撇子就左撇子,說那麼文雅干屁!裝,裝,裝!十日築基有什麼了不起?徒兒,徒――」

  他大聲喊著,看向了見愁,聲音卻一下卡住了。

  一身素衣的見愁,身無半點修為,疑惑地看著他。

  扶道山人想起信中所言的「十日築基」,一時之間只覺得一口老血哽在了喉頭,險些就要吐出來。

  看看人家收的徒弟,再看看自己這徒弟……

  一時之間,扶道山人已是滿臉的滄桑。

  見愁方才聽扶道山人大喊大叫,倒是聽明白意思了,好像是什麼人收了徒弟?

  只是……

  面如冠玉,溫文爾雅,十日築基……

  還有――

  左撇子。

  見愁怔怔地抬起頭來:「師父,你說的這個橫虛老怪物收的徒弟,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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