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燁隨手將書架擺好，所有書籍都很聽話的，自己飛回原位。
謝雨柔遲遲沒有起身，蹲坐在原地，低垂著，肩膀卻微微抖動。
玄燁調侃道：「怎麼，闖了禍，沒臉見人了？」
他正蹲下身，想看看她的情況，正好迎上謝雨柔哭得梨花帶雨的小臉。
這畫面似曾相識。
就像是他在牢獄中威脅她那次，她假裝柔弱，想含混逃跑時。
只是那時她只是假裝。
而這一次，她仰起的臉上滿是淚痕，纖長的睫毛上，掛著點點淚珠。
玄燁心裡瞬間慌亂了許多。
原本想彈在她腦門上的手，瞬間換了姿勢，在她頭上胡亂的揉了幾下。
「怎麼又是你來救我」，謝雨柔心裡更加愧疚難過，「每次都是我害你受傷。」
玄燁聽到這句話，才算是明白怎麼回事，淡淡說道：
「哭得這麼難堪，我還以為又有誰搶你吃的了呢？一點小傷而已，不礙事。」
謝雨柔知道，他故意輕描淡寫自己的傷勢，不想讓她自責。
只是，心底的慌亂、難過卻止不住的蔓延。
她心裡積壓已久的情緒，那些無措、害怕、迷茫，似乎在此刻完全決堤。
什麼破訓練所！什麼魂力！什麼七天試煉！什麼異獸！
通通都煩死了！
正當她要張大嘴，嚎啕大哭，狠狠發泄一場時。
嘴裡突然被塞了一個小球。
謝雨柔淚眼朦朧，無措的看著蹲在自己身前的玄燁，咂了咂嘴。
嗯？甜的？
桃子味的？
她帶著哭腔，卻還是問道：「糖？」
玄燁在她面前展開的手掌上，放著幾顆模樣並不誘人的淡粉色糖球。
謝雨柔胡亂用袖子拭去眼角的淚，看著他手裡丑了吧唧的糖球，問道：
「你不是說，在魂境中吃再多也沒用麼，真正的身體是不會有飽腹感的。」
玄燁抓起她的手，將自己手中的糖球放在她手心，手肘撐著膝蓋，看著她笑著反問道：
「你不是也說，沒吃飽沒關係，吃得開心最重要？」
謝雨柔沒想過，他還記得這句話。
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糖球，鼻頭泛酸，她又有了想哭的衝動。
玄燁一看她還想繼續哭，趕緊假裝威脅道：
「這可是我記憶中最好吃的東西，
你要是再哭，那我就收回，不給你吃了。」
謝雨柔驚訝得抬頭，緊緊攥住自己手中的糖球，護在自己心口。
生怕玄燁說到做到，把糖球搶走。
這糖球雖然難看，但卻有股奇特的甜味，桃子汁水的香甜被保留的很好。
不知為何，謝雨柔總覺得這東西很眼熟，好像自己在什麼時候見過。
還沒來得及細想，她便被玄燁拉著，站起了身。
只是蹲坐在這裡太久，腳有點發麻。
一時沒站住，謝雨柔歪倒著身子，扶了玄燁一把。
謝雨柔的手，正好握在玄燁左手手腕處的透明玉石上。
嗯？這奇怪的凸起。是什麼？
謝雨柔好奇心爆棚，剛想再摸幾下，卻被玄燁躲開，兩人的手互相換了位置，她反被他抓住了手腕。
他拉著她來到藏書閣前，伸手攬住她纖細的腰身，腳下輕輕一蹬。
二人便飛身向空中飛去。
謝雨柔還沒來得及尖叫，腳已經落地了。
她朝四周看了看，才發現她們現在身處藏書閣的屋脊上。
之前在地面並看不到，藏書閣屋脊上竟還有一方小天地。
屋脊之上，有一個不大不小的亭子。
亭子四周恰到好處的點綴著簡單的花草。
亭中央擺放著玄燁常用的棋盤，透藍色的棋子點綴棋盤。
上面是未下完的棋局。
謝雨柔跟著玄燁，來到亭子。
玄燁坐在棋桌旁，抬手確認手腕處的玉石，它早已不再閃爍，恢復了透明。
謝雨柔則輕輕倚靠在柱子，抬頭看天。
她剛進魂境的時候，還是白天的景象。
不知從何時起，魂境中夜色已拉開畫布，耀眼的星辰閃爍著在畫布上盡情舞動，畫下屬於自己那濃墨重彩的一筆。
剛哭過的謝雨柔眼眶雖微紅，情緒卻緩和了不少，輕聲問玄燁：
「魂境中也有黑夜白天麼？」
此時的玄燁，不同往常，他沒有一直盯著棋盤，而是看著倚柱而立的謝雨柔，回道：
「只要你想，春夏秋冬也會有的。」
謝雨柔驚訝的轉頭，看向玄燁：「真的嗎？那也會下雪嗎？」
「嗯，會的。」
轉瞬間，原本布滿星星的夜空，竟然飄飄灑灑的下起了雪。
白色的雪花跳舞般攥著好看的弧線，落入謝雨柔抬起的手心。
純白的雪花，冰涼的觸感。
大片大片落下的雪花，很像她夢裡見過的情景。
那是她第一次知曉魂力的意思。
也是因為那個夢境，她才能在小白的追殺下活到最後。
謝雨柔從口袋拿出糖球，靜靜地看著。
桃子味糖球，也曾出現在她夢中。
夢中出現的女娃和兩個男子，其中一個叫……
「華哥哥？」謝雨柔盯著手中的糖球，用極小的聲音的喃喃道。
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看著謝雨柔的玄燁，聽到這三個字，激動的站起身。
謝雨柔這時正好轉頭，看著他，繼續自言自語：「是誰呢？」
玄燁愣在原地，靜靜的望著她。
他眼底含著淡淡的憂傷，心想：真的不是她麼？真的不能是她麼？
她心想：夢中的年輕男子的眉眼，似乎跟玄燁有些相似。
謝雨柔搖了搖頭。
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情，她怎麼可能夢到以前的玄燁。
這『桃子味糖球』，或許是這個世界比較流行的東西吧。
謝雨柔來到棋桌旁，看著站在原地的玄燁，疑惑不解：
「嗯？怎麼不坐呢？」
玄燁回過神來，終於坐回凳子上。
「謝謝你。」謝雨柔說得很真誠。「謝謝你一直護著我。」
玄燁面無表情，視線像是被棋盤牢牢鎖住，什麼都沒說。
謝雨柔隨手拿起一枚棋子，這回玄燁不僅抬頭了，眼神中還帶著殺氣。
他的棋子一向沒人敢動，曾經膽大動過他棋盤的人，早就黃土埋身了。
「但以後，我會努力學習術法和這個世界的規則」，謝雨柔輕笑，話說得十分堅定。
玄燁收回視線，眼神中的殺氣也隨著她的笑容消散。
他什麼也沒說，想問的話也沒有問出口……
如果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回答，不如不問。
就這樣稀里糊塗下去，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