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長愣了一下。
偌大的空間沉寂下來，沒有人再開口說話。
陸止靠在沈燃心的腿邊睡得很熟。
昨天晚上為了逃出羈押室，他可是費了不小的力氣，原本以為陸止會衝進人群里傷害無辜，但他卻只是繞開了異管中心的監控去找沈燃心。
找到後，就毫無怨言的跟著沈燃心回到這個囚禁了他五年，或許還要囚禁他一輩子的地方。
他好像有點知道，陸業山說的那句「沈燃心比他們更看重陸止」是什麼意思了。
曾經他以為，沈燃心跟魏洄之是同一類人，他們雖然比一般的omega要堅韌得多，但本質上總歸是omega，需要Alpha的安撫。
omega的柔弱和善良是刻在DNA里的東西。
可沈燃心卻告訴他，不是的。
正相反，他的精神內核極其強大，只要是他認定的事情，沒有任何人可以改變，即便是他自己。
他受過折磨疼痛，肩上也扛得起責任擔當。
他對誰都狠，包括自己，那一點點屬於omega的溫柔，則全數給了他愛的人。
是陸止在需要他。
其實院長曾經怪過沈燃心的狠心。
他對沈棄太嚴格，也太殘忍了。
不管沈棄曾經犯下多大的過錯，這麼多年，也都活在自責和後悔當中。
如果沈燃心當年真的對沈棄有過那麼一絲絲好感。
對他的陪伴有過一絲絲感激之情，都不該對沈棄如此決絕。
如果他能把對陸止的萬分之一溫柔，放在沈棄身上，小七恐怕也不會極端的和沈自清合作，最後葬送了自己。
他甚至想質問沈燃心，究竟有沒有喜歡過沈棄。
可他此刻看著沈燃心的眼睛，知道他錯了。
沈燃心比誰都純粹，他眼裡容不下沙子，哪怕曾經再喜歡，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扔掉了，就不會再撿回來。
不管是否喜歡過，此刻都不再具有意義，因為他的溫柔，已然落向了別處，就不會回頭。
沈燃心點了點膝蓋上電腦的u盤，開口道：「我想，你應該知道怎麼讀取這裡的記憶吧？」
院長好半晌才反應過來，緩慢的點了點頭：「異管中心有設備可以幫助你讀取這個記憶……沈棄應該也給你用過，只不過那個時候你讀取的事自己的記憶。」
沈燃心想起沈棄曾經給他用過的設備，往前微微傾斜了身子：「所以，可以搬一套設備過來給我嗎？你看到了，我現在走不開。」
院長的目光下移，看到了拽著沈燃心衣角的陸止。
他抿著唇，即便是在睡夢當中，也緊緊的抓著沈燃心的袖子不肯鬆手。
「……我一會兒讓人送過來。」
院長說完，起身走了出去。
陸止緩緩睜開眼睛。
沈燃心拍了拍他的臉，輕聲道：「怎麼沒睡？」
剛才院長在，雖然說院長是個沒有信息素的beta，但Alpha的領地被人踏入，他怎麼可能睡得安穩。
不過剛才沈燃心讓他睡，他只能乖乖聽話罷了。
陸止起身，彎腰將沈燃心打橫抱了起來。
沈燃心一時半會兒沒有料到，嚇得啊了一聲，然後無奈的開口道：「你這是幹什麼？快放我下來！」
雄性Alpha把懷中的亂動的人摟的更緊了，固執道：「睡覺，一起。」
沈燃心嘖了一聲，任由陸止把他抱到床上，然後塞進被子裡。
*
院長走進辦公室的時候，陸業山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腿腳不好了就不要總是出來閒逛嘛。」院長嘟囔了一聲，從門口的衣架上取出一個毯子，走過去蓋在陸業山的腿上：「你早就知道沈燃心想做什麼，否則你不會讓我給他虹膜，你是故意放他去禁區的，對吧？」
陸業山臉色平淡的開口道：「不然呢，要是我跟你一樣腦子裡只有水的話，陸家早就要散了。」
「說話就說話，可不興人身攻擊昂！」院長不忿道：「我剛從羈押室里出來，大概能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說，沈燃心這個性子，到底是像魏洄之多一點，還是像沈自清多一點啊……嘖，我感覺都不像，他沒有沈自清那麼極端，也沒有洄之那麼感性柔弱，怎麼說，倒是跟你的性子挺像的。你跟我說實話，沈燃心是不是你偷偷摸摸跟沈自清生的？」
陸業山哼笑了一聲：「嘴上積點德吧，老東西。」
「我這一生，給你當醫生，為你管異管中心，積德行善已經夠了，嘴巴可得毒點兒。不然積德積太多了就不好了，到時候我倆小辮子一翹，我上天堂你下地獄，住的太遠了。」院長伸了個懶腰：「我還是想跟好兄弟你住的近點兒。」
陸業山笑了一聲，沒說話。
半晌，院長才開口道：「你真捨得啊？那ai你調教了半輩子。」
「不捨得。」陸業山輕聲說：「所以這不是讓沈燃心幫我毀了嗎？經年大夢，也該醒了。嘖，小魏同學要是真的地下有靈，這會兒估計已經把我祖宗十八代都揍完了。」
院長站在陸業山身邊，露出一個笑，幸災樂禍道：「那可真說不定，你可要好好準備準備，要是再過個十多年，你下去了碰見他，可得把皮繃緊了，小魏同學打人還是挺疼的。」
兩個老頭兒看著落日打嘴仗，黃昏下，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的很長。
影子裡沒有斑駁白須，沒有蒼茫鬢角。
像回到了他們意氣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