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果然很冷。
踏出殿門的剎那間,寒風像刀子一樣撲在了臉上。
負責值守的侍衛們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在兩側跪了長長的一溜。
三寶連滾帶爬的跟出來:「這大冷的天,陛下您可當心著涼啊!」
沈燃恍若未覺。
他目光落在正中央跪著的女子身上,只覺得恍若隔世。
不,應該說,是真的隔世再見。
近鄉情怯的意味油然而生,原本急切的腳步不由自主的慢了下來。
沈燃不動聲色的低頭打量自己如今的這位皇后。
他其實一直覺得薛嫵這個名字取得不太合適。
對方與容貌嬌媚動人的柳如意不一樣,她是那種英姿颯爽的長相。
不夠溫婉,自然也並不嫵媚動人。
薛嫵顯得冷冽清寒,連溫柔也是帶著鋒芒的。
他們之間若要相容,必須有一個人願意收斂。
沈燃作為一個乾剛獨斷的暴君,自然不喜這樣鋒芒畢露,沒有任何柔情的女子,更別提為她收斂。
可是現在……
雖然說是來求見沈燃,可真的見到沈燃出現,薛嫵的臉上還是出現了一絲驚訝之色。
她沒有任何多餘的討好與寒暄之詞,只是俯下身,額頭向著冰涼堅硬的地面磕落:「臣妾求陛下網開一面,饒過趙將軍幼子——」
話還沒說完,就見到一隻蒼白修長的手伸到了面前,擋住了她正欲磕頭的動作。
薛嫵微微一怔。
她下意識抬頭,正對上了一雙深邃如潭水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似乎在細細打量她,漆黑而濃密的長睫微顫,眼裡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像是要攪個地覆天翻,又像是要惑人永墜深淵。
薛嫵莫名感到呼吸一滯,匆匆抬頭看了一眼又慌忙垂下眼睛。
就在這時候,一雙手拖住她的胳膊,以不容拒絕的力量將她扶了起來。
男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地上涼,皇后別傷了膝蓋。」
成親近五載,從未聽過如此溫和關懷的語氣,薛嫵攥緊了冰涼的手指,一時間以為自己在做夢。
就連跟在沈燃身後的元寶也不由得倒吸了口涼氣,傻乎乎抬頭看今天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的,然後才後知後覺意識到現在還是晚上。
薛嫵臉上滿是震驚和不解,下意識試圖掙開沈燃扶著自己的手。兩人之間只在大婚之日有過一次親近,過程無疑非常不美好。所以她一直都有些牴觸與沈燃的親近,當然沈燃同樣不願意親近她,也不知今日為何突然轉了性。
明顯感到薛嫵的抗拒之意,再想到對方「但願來世永不再見」的話,沈燃目光微黯,胸口處油然而生一股沉鬱之氣。
他是皇帝,薛嫵是他的皇后,
對方說不見就不見?
說撇清關係就撇清關係?
不可能的。
言念及此,沈燃忽然低低笑了一聲。
他緩緩道:「皇后如此抗拒朕,還想為趙將軍幼子求情嗎?」
此言一出,薛嫵的動作當即一滯。
沈燃自己也不由得皺了皺眉。
帝王之尊,不容違背。
更別提他是一個暴君。
出於慣性口出威脅之言,待驚覺時話已出口。
覆水難收。
帝後之間的拉扯,驚得周圍護衛心驚膽戰。他們眼觀鼻鼻觀口口問心,誠惶誠恐的跪伏在地上,連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四下里一片死寂。
沈燃喉頭微動,深吸了一口氣。
驀地,一件斗篷落在了薛嫵身上。
沈燃出來的倉促,身上衣物本來就略顯單薄,此時將斗篷給了薛嫵,更是只剩下一件單衣。
三寶嚇得「哎呦」一聲,捂著胸口道:「陛下!陛下您這是做什麼啊!」
他自己不敢走開,趕忙吩咐護衛回去再取一件斗篷過來。
薛嫵同樣一驚:「陛下萬萬不可!」
說著,她就要將身上的斗篷解下來,重新披回沈燃身上。
沈燃按住了她的手。
「晚間風涼。」
「皇后就算有話,難道一定要站在外面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