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建恆一番話說得慷慨激昂,涕淚橫流。
沈燃笑了一聲,溫言道:「其實就算皇叔不說,朕本來也是打算懲治趙元琢的,但因為此事涉及皇叔,又有常州旱災之事日日懸心,這才先來問個清楚罷了,說句心裡話,朕同樣不相信皇叔寧肯花十五萬兩銀子去買一個青樓女子的初夜,也不願出錢幫朕救濟災民。」
「如今一切果然分明,乃是刁奴欺瞞皇叔,朕心中的一塊大石,也總算是落地了。」
沈燃一邊說著,一邊親手扶起跪在地上的沈建恆:「皇叔快快請起,一個趙元琢死不足惜,但倘若傷了你我叔侄之間的情誼,那可就是大事了。」
沈建恆愣了下:「那陛下打算如何處置?」
沈燃從善如流道:「皇叔以為呢?」
他看起來竟似是十分尊重沈建恆的意思。
沈建恆本想說「直接打死」,但想起剛剛才說過自己見不得血腥之事,不好直接打臉,只得道:「依我看,至少要庭杖五十,讓他好好長長記性。」
五十庭杖下去,不死也是殘,總算是狠狠出了一口氣。
沈燃笑道:「好,就依皇叔之意。」
話音落下,他垂眸望向跪在地上的少年:「趙元琢,沈剛欺瞞皇叔,固然不對。但你如此肆意妄為,藐視我大周規矩,跟出價買下趙晴嵐的人動手,還險些讓皇叔誤會於朕,亦不可輕易饒恕。現朕罰你五十庭杖,你服是不服?」
趙元琢俯身叩首。
他語氣毫無起伏:「臣心服口服,任憑陛下責罰。」
沈燃語氣驟然一冷——
「你服就好。」
「李九霄,給朕重重的打!」
李九霄躬身道:「請問陛下,是在此處打,還是拖出去打?」
沈燃道:「自然是在此處打,讓皇叔親眼——」
說到這裡,沈燃稍稍停頓了一下:「不對,既然皇叔如今見不得血腥殺戮之事,那在此處會否有些不妥?」
今天他顯得格外溫和。
沈建恆輕咳幾聲,而後擺了擺手道:「還是在外頭吧,讓沈正跟著一起去。」
沈正是沈建恆府上的管家。
沈燃點了點頭,溫言道:「就依皇叔所言。」
說著擺了擺手。
兩旁的護衛立即走上來,飛快將趙元琢拖出了大殿。
李九霄命人用繩子將他緊緊的綁縛起來,而後讓他面朝下,趴在一張血跡斑斑的刑凳之上。
趙元琢全程一言不發,也不掙扎。
甚至於,他始終低垂著眉眼,讓人看不清他眼底漆黑如墨色般的情緒。
一切準備完畢後,李九霄趁著俯身檢查的機會,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對趙元琢道:「忍著點兒。」
趙元琢閉了閉眼,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用口型回了句:「多謝。」
李九霄沒再多說什麼。
他伸出手,在趙元琢肩上重重的按了一下,這才起身道:「動手吧。陛下有令,著實打,不得容情!」
一聲令下。
手持庭杖,站在趙元琢兩側的護衛齊聲應道:「是!」
話音落下,包著鐵皮的棍棒帶著風聲,重重落在了這個少年身上。
四下里只有棍棒擊打在肉體上的聲音。
異常沉悶。
站在旁邊的沈正冷眼瞧著,忽然皮笑肉不笑的看向李九霄:「李大人,老奴以前聽說啊,這庭杖里的門道可是不少,那打輕打重都是可以控制的,這連一聲慘叫都沒有,怕不是您顧念同僚之情,故意給他放水了吧?」
「沈管家說得這叫什麼話?
「陛下之令,我豈敢違背。」
「再者說,我跟這小子有何交情?」
「值得為他去違抗聖命。」
李九霄沉聲道:「不喊是這小子臉皮薄,是他自己想不開,可不是我的人不盡心,不信你自己看!」
說著,李九霄伸出手,向著趙元琢的方向一指。
沈正下意識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了過去。
因為要受刑,此刻趙元琢身上只穿了一件極薄的中衣。庭杖一下又一下的重重落在少年身上,才不過十來下的功夫,竟然就有大片鮮血緩緩從他潔白的中衣上滲了出來。
看起來觸目驚心。
按理說,就算要見血,應該也是二十來仗左右。
不但沒有放水,反而可以說是格外重。可趙元琢趴在刑凳上,就愣是一聲也不吭。
一個是真能忍住。
一個是真下死手。
果然能跟在沈燃身邊的都不是一般人。
沈正驚怔片刻,十分明智的閉嘴了。
…………
等到五十杖打完,趙元琢已經疼得暈過去又醒過來無數次,此時他大汗淋漓的趴在刑凳上,手背上青筋畢露,嘴唇也因為忍痛而被咬的血肉模糊。
而且別看他氣息微弱,卻還在不斷的咳。
血沫順著唇角流下來,染紅了少年瑩白如玉的下頜。
李九霄默然片刻,笑著看向自己旁邊目瞪口呆的沈正:「既然王爺讓沈管家一起來看,那沈管家可要再親自驗一驗刑?以免到時候又覺得我放水,我可當不起這個罪名!」
「不用了不用了!」
「都打成這樣了還有什麼可驗的?」
沈正連連擺手道:「老奴絕對信得過李大人公正無私!」
李九霄這才滿意。
他命令侍衛給趙元琢鬆綁:「帶進去給陛下和王爺磕頭。」
趙元琢此刻雖然還有意識,可別說讓他自己走進去了,就算稍微動一動也是鑽心剜骨,如坐針氈。
兩個侍衛只得架著他往裡走,在地上留下了一長串血跡。
觸目驚心。
李九霄道:「沈管家,你我也一同進去復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