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嫵一怔。
她下意識抬起頭,看到了沈燃含笑的臉。
不知何時,其他人都退了下去,小廚房中就只剩下了薛嫵和沈燃兩個人。
今天沈燃穿著不像之前那樣隨意。
他披著華貴的深黑色大氅,衣襟袖口處均以銀線繡暗紋,如瀑布般漆黑濃密的青絲以玉冠挽起,看起來實在是與廚房這樣的地方格格不入。
薛嫵微微抿了抿唇,有些侷促的道:「陛下怎麼到這裡來了?」
沈燃目光落在她臉上,片刻後輕輕勾唇,緩緩道:「既然阿嫵來得,那朕自然也來得。」
語帶笑意,溫柔中含著寵溺。
殺傷力簡直是致命的。
薛嫵手一抖,別說炒菜了,連炒菜的傢伙都險些沒拿穩。
她深深低下頭去,小聲道:「臣妾與陛下不一樣,陛下是君子,君子,君子遠……遠……」
接下來是什麼,她沒有說出來。
武將之女,於詩書之上總是不太上心的。
沈燃輕笑了一聲:「君子該什麼我不知道,即使知道,也不會在乎,我做事兒只憑自己心意。比如……」
說到這裡,他微微俯下身來,盯住了薛嫵的眼睛。
仿佛下一刻就要吻上去。
薛嫵呼吸微滯。
而後渾身僵直,一動不動。
小廚房中隱隱約約傳過來的油煙味道,使得沈燃身上似雪微涼般的梅花香氣越發分明。
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無限近。
唇與唇之間只餘一線,可這個吻就是不落下來。
薛嫵緊張的手心直冒汗。
她本來下意識的閉了眼,因為等了太久沒反應,此時睫毛微顫,又稍稍將眼睛睜開了些。
「陛,陛下,嗚……」
出聲的剎那間,下巴被一隻手勾了起來,唇瓣上也傳來濕漉漉的觸感,仿佛有什麼撬開她的牙關,以不容拒絕的強勢姿態開始攻城掠地。
「哐啷」一聲,手中用來炒菜的傢伙落地,薛嫵仿佛緊張到連手腳都沒地方放了,只能完全被動的被帶著換氣,任由沈燃不斷加深這個吻。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薛嫵幾乎要在這種猶如高空落體一般刺激的感覺中暈過去了,沈燃才終於放開了她。
然而不放還好,這一放更糟。
薛嫵渾身發軟,站也站不穩。
沈燃這一放開她,她腳下一個踉蹌,向下就倒。
薛嫵低低驚呼一聲,徑直落入了一個懷抱之中。
霎時間,鋪天蓋地的梅花香混合著龍涎香的氣息迎面而來,頓時激的薛嫵渾身戰慄。
不知為何,沈燃身上總帶著似雪微涼的梅花香氣,雖然他會用龍涎香來掩蓋,但離得近了還是聞的到。
沈燃抓著她的手,低聲道:「小心些。」
薛嫵臉漲的通紅,簡直像發燒一樣。她小聲道:「多,多謝陛下。」
聲音變調的厲害。
話一出口,她只覺得耳邊「嗡」的一聲,直接伸手捂住了嘴。
沈燃又笑了一聲。
須臾之後,他湊到薛嫵耳邊,問道——
「難受嗎?」
停頓片刻,又道:「喜歡嗎?」
薛嫵愣了一瞬,後知後覺意識到沈燃這兩個問題分別問的是什麼,臉上頓時更燥了。
她既不點頭,也不搖頭,仿佛成了一尊雕塑。
可是沈燃這次卻不肯輕輕放過她。
他極其固執的盯著她,似乎一定要求一個答案。
僵持半晌後,薛嫵極其緩慢的搖了一下頭,而後又極其緩慢的點了一下頭。
她與沈燃之間唯一的一次沒這個步驟。好像感覺還很不錯,像是騰雲駕霧。
層層笑意自年輕的帝王眸中蕩漾開來。他疑惑道:「何意?我不懂。」
「為何又點頭又搖頭?」
此言一出,薛嫵眼波劇烈顫動了一下,似乎想瞪他,又沒敢。
得到想要的答案,沈燃輕輕勾了勾唇,終於沒再繼續較勁。
他看向自己剛剛放在灶台上的那盤胡蘿蔔絲:「怎麼會忽然想起做這些?」
薛嫵愣了愣,咬著唇沒說話。
她本來是打算給趙元琢做的。
但是如果這麼說沈燃會不會生氣?
很可能會。
她不想騙人,更不想騙沈燃。
她一直渴望夫妻之間能坦誠相待。
雖然他們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都空有夫妻之名。
沈燃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髮,笑道:「怎麼,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薛嫵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還是沒有說話。
沈燃道:「怎麼想就怎麼說,我不會生氣。」
薛嫵:「……?」
他仿佛一下子就看透了她的想法。
默然片刻,薛嫵道:「對不起。」
沒回答問題,先道歉。
沈燃又笑了:「什麼對不起?」
薛嫵道:「是,是要給——」
她的聲音在沈燃似笑非笑的注視下變得越來越小,「元琢」兩個字實在是說不出口。
然而此時無聲勝有聲,其實即使不說,也算是說了。
沈燃眸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
他側頭笑了下,懶懶道:「雖然皇后在朕的小廚房給別人下廚,但看在皇后總算也還記得給朕備了一盞甜湯的份上,朕此次就不與你計較了。」
薛嫵一愣,下意識想沈燃問「備了什麼甜湯」,卻見對方目光在落在她嘴唇的位置,一對琉璃般的含情目隱隱帶出曖昧的色彩。
剎那之間,薛嫵悟了。
嗯,她就是那盞甜湯。
臉頰滾燙如火,心頭的小鹿幾乎一頭撞死在南牆上。薛嫵垂下頭,因為自己突如其來的見色起意而暗暗愧疚。
她向來不喜那些只看外表之人。
卻原來,她自己也是這樣的人。
其實她還是怕。
可她也禁不住面前這個男人的誘惑。明知他刻意挑逗,她也沉淪。
掩住眸中複雜難辨的情緒,薛嫵推了推沈燃,輕聲道:「臣妾……臣妾,我也願意為陛下下廚的,只是元琢他受了傷,所以才,才……」
一根手指抵在了唇邊,接下來的話戛然而止。
沈燃笑道:「我明白的。阿嫵,你我夫妻一體,既然你將他當做弟弟,那他也是我的弟弟。」
心頭湧上密密麻麻的異樣情緒,薛嫵微微瞪大眼睛,下意識道:「當,當真?」
「君無戲言,自然當真。」
沈燃低低笑了一聲:「阿嫵,我知你心疼他,或許心裡也生我的氣,覺得我對他無情,可趙元琢那個性子,如今稍稍磨一磨,未必就是件壞事兒。畢竟就算趙家是真的冤枉,可除我之外,恐怕也沒有幾個人,會願意留下一個絲毫不願收斂鋒芒的隱患。當然,如果你心裡還是覺得不舒服,日後我會更注意。」
薛嫵垂下眼睛,沒有說話。
沈燃握著她的手:「阿嫵,我不介意你生氣,但是……」
停頓片刻,他道:「至少不要氣太久,好不好?」
薛嫵:「……」
從古至今,帝王的威嚴都是不容置疑的,雖然不知緣由,但沈燃能為她做到這一步,甚至做出這樣的許諾,無論在任何人看來,都可以說是無可挑剔了。
薛嫵輕輕點了點頭:「好。」
「乖。」
沈燃伸手點了點自己的唇:「那證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