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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而今獨自睚昏黃

2024-08-16 13:32:42 作者: 爭斤論兩花花帽
  白日裡立在大太陽底下,水騰騰的熱氣便直往人身上撲,夜晚起了風,才漸漸將那股子憋悶壓了下去。

  忙完了一切,洗好腳,李和就讓李隆趕緊睡覺。

  他也直接上床,這年頭,沒電燈,沒電話,沒電視,沒wifi,除了夫妻之間那點事兒,沒有任何可以稱之為娛樂的活動,不然哪來的這麼多孩子。

  大概在雞叫二遍的時候,李和就趕緊催促李隆起床,如果被四周鄰居發現未免多事。

  雖然這兩年開放多了,但是做生意還是要小心的。

  路過村旁,到處狗叫,還響起人們起夜的聲音。

  他怕黃鱔悶死,半個小時蛇皮袋就要在河邊浸一次水,這樣袋子更沉,累的兄弟倆大喘氣,走了二十里路左右才到了縣城。

  天還沒有開透,光線不甚明亮,將周圍零碎的物事映得影影綽綽。

  來的早點的小販已經開攤,叫賣身是肯定不會有的,都還是投機倒把打游擊戰的年代呢。

  城中和鄉村的各種相異之處,幾乎是從每天清晨就開始展現的。

  李和趕快占好位置,然後就從懷裡掏出干餅子讓李隆趕快吃一點,看到遠處有一家開水茶房已經點火了,又去要了一點開水,兄弟倆喝了一點。

  天慢慢的放亮,路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買菜的人也多了。

  他轉了一圈,看到旁邊有個豬肉攤子,問了價格,心裡有了數,這年頭只有豬肉才算葷菜,油水多。

  黃鱔泥鰍不可能賣出比豬肉價格高,這也是時代觀念吧。

  「大姐,給你撈幾條,補虛勞、祛風濕」,好不容易看一大姐在他攤子上留著不走,現在不賣吆喝,要等到什麼時候。

  「什麼價」。

  「姐,4毛,有糧票肉票一斤換一斤半」,李和這幾頓飯吃苞米嗓子都吃的疼,真的需要糧票買點細糧,不然沒糧票,光有錢進供銷社人家都不賣你,正所謂有票走遍天下,沒票寸步難行。

  農民是沒有糧票的,按照參加集體勞動的「工分」,可以分得「口糧」,如果不夠吃,只能另想辦法。

  一些農民用自己家的雞蛋和蔬菜,與城裡人換些糧票,以解決口糧不足的問題。

  「那也太貴了,三毛五,行的話,給我五斤」。

  李和心裡嘆了一口氣,什麼時候他都做起了五分錢的算計,越想越沒勁。

  「大姐,開攤生意,不賺你錢,圖個順當」,李和說著就用老秤把對方的籃子去了重,又從袋子裡掐黃鱔送到籃子裡,秤砣高高掛起,「大姐,你看6斤4兩,去掉你籃子1斤1兩的,我這多給你三兩,就送你了,好吃,下次還來找我」。

  「你這老弟說話勁道中聽」,大姐看著籃子裡的黃鱔,給完錢就麻溜的走了。

  沒有塑膠袋,想出來買菜自帶帶籃子是必須的。

  李和為了防止黃鱔進籃子溜掉,賣完之後,還要費事用狗尾巴草穿腮,跟串魚一樣,也是沒辦法的辦法。

  他看著手裡可憐吧唧的毛票子,實在提不起絲毫勁頭,隨手丟給了李隆,讓他收著。

  他想著還是找機會,等遇著大生意,那一票下來了,還想去帝都擼幾個呢,哪怕在二環以內多擼幾個廁所,這輩子,下輩子都特麼不用愁了!


  幾分幾毛的,雞零狗碎沒什麼勁,李和提不起一點精神

  李隆看到哥哥讓自己收錢,喜歡的屁顛屁顛。

  後面的買家都是零碎過來的,李和全都讓老三出來算帳,上秤,收錢。

  偶爾會圍著幾個人,他才會出來幫忙。

  泥鰍,可以賣到3毛一斤,黃鱔4毛,其他小乾魚一毛多。

  他賣完不敢久留,也不敢在大馬路上細數賣了多少錢,趕緊收拾又匆匆往回趕!

  走到半道,又熱又渴,兄弟倆沒法,只得在樹蔭下坐著休息。

  李隆趕緊把一直緊緊捂著的口袋鬆開,掏出一大把零錢,一張張認真的展開,一分一毛的數了五六遍。

  「哥,哥,你猜多少錢?」,李隆的嘴都笑的咧開了。

  」20塊錢有的吧「,李和隨口應付道,不想打擊弟弟的積極性。

  」31塊3毛5,5斤肉票,9斤糧票,哥,咱發了「,李隆趕緊興奮的湊到李和耳朵邊小聲說道,路上雖然這時候過往人少,但也生怕人家聽到了。

  」躲一邊去,這麼熱,不要擠過來,瞧你個出息「,李和把李隆推到一邊,真的太熱了,身上都汗透了,不過也難怪李隆這麼興奮,對這樣的家庭來說二塊錢都是巨款。

  上大學後李和的學校補貼也寄回家裡,可畢竟杯水車薪,也就大學畢業分配了工作,拿了工資才幫襯到家裡,高中的時候一心的想脫離農村,進入大城市,做城裡人,對家裡不管不問。

  對於這個家的愧疚,也是真正在三十歲以後才有體悟,那時候他才是真正的懂事吧。

  想想他以前,確實沒心沒肝的,只管上學,基本不操心家裡。

  至於親爹,親爹是橫豎不問事的。

  前世的他沒錢上學,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掙錢,只會指望家裡到處借。

  有一段時間還一直抱怨他的親戚不幫襯。

  後來他想明白了,人家不借有人家的道理。

  他家裡沒有頂門立戶的,借了錢誰來還呢?

  他們兄弟姐妹年齡小,親爹是個不靠譜的,舅舅姨媽也好,叔伯姑姑也好,借給這邊錢都是不指望他家裡能還得上的。

  這時候的農村哪家不是三四個孩子,哪家又比哪家的日子好過,人家借你一次兩次可以,不能一直借下去啊。

  常年吃的都是地瓜干(紅薯干)、苞米,大米就是比較奢侈的糧食,小麥吃得很少。只是逢年過節才有白面吃,吃頓餃子就是最大的美食了。

  就是這樣的日子,人家也沒少幫襯他。

  李和現在是徹底是看明白了,兩輩子了,能不明白嗎,有恩就報恩吧。

  當然有仇也要報仇了。

  」錢回家給大姐收著,不要給媽,就她那性子,咱爹一回來,保准留不住「,李和低頭看了一眼李隆那開口笑的解放鞋,已經不成樣子了,「路過鎮上割點肉,再給你買雙鞋」

  「哎,那我回去幫大姐藏,保准都找不著」,李隆也是個鬼精的,他自己親爹還能不了解,說不怨也是假的,方圓十幾里地,哪家有像他家這樣把日子過成這個鬼樣子的,「哥,錢咱存著,不買鞋,天熱不穿鞋都行」。


  一路沒歇,鄉鎮到縣城主道都是簡單的石子馬路,很顛簸。要是騎著自行車,屁股要是能說話,倒也會叫上幾句,「哎呀喲,我的媽,都要開花了。」

  要是剛好想如廁的話,保證黃泥巴都要給顛出來。

  李和記得九十年代才修成了水泥路。

  直接到了鎮子上,門臉最大的就是供銷社了,集市也散的快差不多了。

  他吩咐李隆去割肉,他自己就在攤子上買2毛錢的麻花糖,家裡不是還有個小的嘛。

  會炸麻花的人多數是老人,他們挑著擔子在各個鄉村遊走,鄉里稱作麻花擔子。

  雖然也是挑擔子的營生,但跟賣香菸洋火桂花糖的貨郎不同,貨郎邊走邊要吆喝,有時還在手裡搖動一把小鈴鼓,以吸引村人們的注意,麻花擔子,李和卻從未聽見他們吆喝過。

  李和買完麻花,在供銷社把手裡的糧票換成了白面,九斤富強粉也才一塊八毛錢,2毛錢一斤不到,咬咬牙,直接付了錢,這些天吃苞米,嗓子吃的疼,關鍵沒營養不說,還不抗餓,家裡算工分的也就三個人,分的小米只夠熬稀飯。

  不過也不得不說,這個時候錢值錢,購買力強悍,在城裡做工人一個月拿個二十幾塊工資,比後世的公務員還吃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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