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林汀還是挺喜歡沈玄之的。
但她畢竟是活了兩輩子的人，也談過不止一次戀愛。
沈玄之雖好，可還不足以令她放棄重生的機會、放棄自己在原世界的父母親人。
她無法放下一切留在那個世界，便只能留一個複製體，希望那個「楚瑤」可以給他幸福。
至於原本的炮灰「楚瑤」，在林汀任務完成後就心愿已了，重新投胎去了。
*
沈玄之凝視著「楚瑤」，最近他發覺小徒弟越來越乖巧了，不大會反駁他的話，他說要去哪裡就去哪裡。
哪怕他說要帶她長居三清山，她也點頭答應。
沈玄之覺得有些不對勁。
終於，在他們成婚的前一夜，沈玄之問出了那句盤桓在他心中許久的話：
「你不是阿瑤，對嗎？」
「楚瑤」眨了眨眼睛，疑惑道：「師父，你為什麼這麼問？我是阿瑤呀。」
沈玄之冷笑一聲，望著她的目光變得冰冷無情：「三年前，阿瑤就已經變了一個人。如今這具身體是又換了個芯子嗎？」
他狠狠捉住「楚瑤」的手，把她拽到自己面前，漠然道：「你到底是什麼妖魔鬼怪，敢占據楚瑤的身體！給本座滾出來！」
「楚瑤」滿臉委屈：「阿瑤就是阿瑤呀，師父你這樣說我好傷心。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沈玄之心念一動，催動了沉水咒，楚瑤卻毫無反應。
【怎麼會……】沈玄之眼中閃過一絲驚駭，即便是大宗師級別的高手，面對他的沉水咒也不可能不被影響！
除非……面前這個少女，根本不是人。
沈玄之冷聲道：「使出你的沉水咒來，為師不是教過你嗎？」
「楚瑤」按照系統設定好的程序回答：「師父，阿瑤身體不適，想先休息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沈玄之堅持道：「現在就運功。」
「楚瑤」終於有了脾氣，一把推開他，「我不要。師父，你太過分了，我要下山去。」
說著便要走出房間，沈玄之慌了一瞬，摟住「楚瑤」的腰，沉聲道：「你不許走。」
「楚瑤」卻不肯停下，「我現在就要離開三清山，以後再也不回來，你也別來找我。」
沈玄之心中一痛，摟得更緊了。
似乎每次，只有她說要離開時，才最像他的那個阿瑤。
是的，從三年前他就有所懷疑，那個朝夕相處的小徒弟怎麼突然性情大變，變得愛下廚、愛比劍，愛粘著他。
還從一個唯唯諾諾的盲眼丫頭，變成令所有人敢怒不敢言的武學天才！
她越出挑，越美麗，他便越心驚。
可他無法抗拒她對他的吸引，哪怕是故意的撩撥，也讓他呼吸凌亂，情難自控。
他曾無數次在內心譴責自己的卑劣。
譴責自己在夢裡見到她，夢裡她一身單薄衣衫，像只小兔子落入他的浴桶之中。
譴責自己一覺醒來，羞憤難當，不解為何一向禁慾的自己這般失控。
譴責自己在靈池幻境中欺負了她，還騙她中了蛇毒，光明正大吻上她手腕上的傷痕。
他還想譴責自己的私心，當他中了魅藥，看到她去而復返時，他心中竟有隱隱的期待。
……
沈玄之想，他該為自己身為師尊卻對弟子生出的卑劣心思，付出代價。
他也要為阿瑤背負起一切罪過，不管阿瑤是為什麼這樣做。
三長老向來剛正，甩下的戒鞭每一道都令他皮開肉綻，痛入骨髓。
可他心甘情願領受。
在下山前，他遇到了黎家的那位小少爺。
黎沉少年意氣，不因他是掌門而客氣半分，上來就問他要人：「楚瑤仙子去哪了？你們快把人放了！」
沈玄之冷冷看著他，「楚瑤不在這裡。另外，楚瑤的事情，不是你該過問的。」
黎沉不服氣，昂著頭與他爭辯：「憑什麼？我喜歡楚瑤仙子，這次上山我就是來救人提親來的！快把楚瑤仙子放了，否則我黎家與你們沒完！」
沈玄之冷笑一聲：「黎家？黎家家主若是知道你背著他偷偷來提親，求娶的還是蒼臨派逆徒，怕是要活剝了你的皮。」
黎沉被他說中，臉一陣紅一陣白：「胡說！我，總之我今天一定要帶楚瑤離開！」
沈玄之抬手扼住黎沉的喉嚨，盯著他一字一句說道：「不可能。你，不，配。」
「你能給楚瑤什麼？世人對她指指點點，天下沒有她的容身之處！你的父母親族更不會同意這樁婚事，你能做到頂住所有的壓力，給她自由和幸福嗎？」
黎沉臉色漲紅，掙扎道：「我不能，那誰能做到？難道是沈掌門你嗎！」
沈玄之突然笑了，鬆開手淡淡道：「當然。」
黎沉瞪大了眼睛：怎麼可能？！
沈玄之不是三清山上最清冷持重的人嗎，據說連長老們都覺得他太規矩板正，現在居然……親口說要娶自己的弟子？還是個悖逆師門、為天下所不齒的小徒弟！
沈玄之拂了拂袖，最後瞧了他一眼：「黎少主，本座勸你好自為之。」說罷便下山去了。
黎沉盯著他的背影，覺得有些陌生和可怕。那一身素白的道袍內，似乎隱隱還有斑駁的血跡。
這個沈掌門，變了。
……
從對阿瑤動心的那一刻起，沈玄之就不再是原來的沈玄之。
但他從來都知曉，他愛的阿瑤是這三年來，鮮活真實、為他做蓮花酥、對他有情意的阿瑤。
而不是眼前這個，只會應對作答，卻看不到靈魂的少女軀殼。
沈玄之喚弟子守璋過來：「通知下去，明日的掌門大婚儀式取消。」
守璋大為驚駭：「什麼？師父你不是在開玩笑吧！那麼多門派來客都到了！連魔教聖女都在路上！」
沈玄之露出一個古怪的微笑，看得守璋渾身發寒：「哦？那就替我邀請聖女來寒楓院一敘。」
「聽說魔教有一份代代相傳的招魂密卷，我很感興趣。」
守璋不敢再看，低頭應允便退下了。
沈玄之回到內室，看著榻上被迷暈不省人事的「楚瑤」，撫摸著她的臉輕聲道：
「阿瑤，不管你去了哪裡，師父都要將你找回來。」
「我絕對不會，放你離開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