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沒有愛錯人。】林汀在心中說道。
雖然陸絮只存在於她的夢境和回憶里，但林汀已經喜歡上了這個溫柔如水的女子。
如果陸絮沒有被殺，她應當早就嫁與良人，過上幸福快樂的日子吧？
林汀認真地將陸家人的墓都打掃了一遍，裴執淵遠遠看著，神情越發陰沉。
自從回了苗州，遇到那個陳家的老管家，他心裡就越來越不安。
尤其是那個老管家多嘴，竟然提到了他！
「我記得你二叔當年風流倜儻，沒成親就帶回來一個娃娃。雖然說是路上撿來的，但我猜就是他的種！
後來這孩子怎麼樣我就不清楚了，說不定啊，你們陸家還有流落在外的血脈呢。」
「哦對，算算年紀，應該就和你身邊這位公子一般大了！」
當時聽到這席話，裴執淵連怎麼殺他，屍體怎麼處理都想好了。
但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
湯老伯不能死。否則以陸凝的聰慧，一定會懷疑到他身上。
裴執淵看著不斷忙碌的林汀，心裡的念頭一個接一個閃過。
若她不是陸家的女兒，不記得復仇就好了……要不讓穆驍找找能讓人失憶的藥？能找到嗎？
還是將她遠遠帶離苗州，此生此世都不再回來，慢慢淡忘從前的事？
裴執淵越想越煩躁，覺得每個計劃都不夠好。
他甚至在反思，當年殺陸家的幾個男人，要是不是他親自動手就好了……這樣陸凝會原諒他嗎？
林汀完全不知道裴執淵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她剛發現一處奇怪的地方。
陸楓的墳雖然也被雜草覆蓋，但這裡的草比別處都要多，她伸手扒拉兩下，發現最上面一層竟然是沒有根莖的草！是被人特意堆上去的一層草皮。
她心中疑惑，拔出劍除去野草，露出光禿禿的土坡。
似乎沒什麼問題。
但沒問題，為什麼會有人想要遮掩呢？
林汀掏出一張破土符，對著墳頭念咒，墳頭霎時被夷為平地，露出了下面的陳舊棺木。
裴執淵皺著眉過來，抬袖擋了擋空中的灰塵，「你這是做什麼？」
林汀沒有回答，一劍劈開了棺木。
裡面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林汀又將陸鳴川夫婦、陸霄的墳破開，三具棺材竟然也都是空的！
從痕跡上來看，孟氏的棺材裡原本是有屍骨的，但不久前屍骨被人悄悄拿走了。
林汀越發奇怪，她盯著陸絮的墓碑，猶豫片刻後還是揮劍起棺，她必須查驗一下姐姐的屍首。
不出所料，和孟氏一樣，陸絮的棺材也是空的！
林汀閉了閉眼，平復了下情緒，親手合上陸家人的棺材，又用土系符咒恢復了墳前的黃土。
她看向裴執淵，眼神晦暗不明：「過去了這麼多年，陸家的墳為何會被人盯上？」
裴執淵臉色也不好看，他沒有說話，心裡已經把穆驍罵了八百回了。
二人心情難得都不好，一路無話地回到柳城。剛進城，林汀便稱自己有事先走了。
裴執淵張口想挽留，但林汀只留給他一道急匆匆的背影。
他再度捏了捏眉心，心頭那股煩躁不安始終揮之不去，總感覺有什麼事情即將脫離自己的掌控。
回到煙雨樓，穆驍很沒眼力地湊上來，手中捧著一個托盤：
「主人回來啦！您之前吩咐的東西，下面的人已經做好了。」
裴執淵不耐煩地坐下，喝了口茶潤潤嗓子：「什麼？」
穆驍把托盤裡的東西拿起來，抖了抖——
一件閃爍著盈盈微光的黑色羽衣，質地柔軟，上面還有無數金絲繡花，一看就是件寶物。
「屬下按您的吩咐，找了各地最好的繡娘，花了三年才縫製出這件羽衣！您看怎麼樣？」
裴執淵臉色稍霽，招了招手，穆驍趕緊把羽衣遞到他手上。
「讓繡娘再繡兩個字……」裴執淵沉吟道，「算了，我自己來吧。」
「？」穆驍呆住，主人這是什麼意思？他要親自繡字？！
裴執淵唇角勾起，撫摸著羽衣的紋路，仿佛看見了某人收到這件衣裳時欣喜的表情。
但看了眼穆驍，他心頭的火又燒起來了：「你怎麼辦的差事！」
「啊？」穆驍又呆住，「您指的是哪一件？」
裴執淵沒好氣道：「苗州。」
穆驍撓撓頭：「也是按您的吩咐，趕緊把陸家女人的屍骨都弄出來藏好啊。」
「本座什麼時候這麼說了！」裴執淵氣得扔過去一隻茶杯，「欲蓋彌彰！都被陸凝發現了！」
穆驍心道完蛋，畫蛇添足，沒想到反而被多疑的陸凝給察覺了。
他欲哭無淚：「主子別生氣，屬下，屬下還有機會補救嗎！」
裴執淵真是要被這個大聰明氣死。
穆驍是忠心耿耿不錯，做護衛也是一流水準，就是這腦子有時候不夠用。
還天天板著一張冰塊臉，跟他多靠譜似的，其實都是表象！實際上就是個呆頭鵝！
裴執淵也懶得罵他了，思索片刻道：「當年的事收尾還是很乾淨的，知情人要麼忠於本座不會張口，要麼已經永遠開不了口。」
穆驍點頭：「須離是參與當年之事，且還活著的最後一位大妖。他已經被主人除掉，主人可以放心了。」
裴執淵這兩年對須離窮追不捨地追殺，一方面是他眼裡容不下背叛，另一方面原因就是，須離知道的太多了。
須離不僅知道裴執淵滅了陸家滿門，還知道陸凝的身份……這個人太危險，死了才能永絕後患。
現如今活著的知情人里，穆驍絕不會背叛他，血陵的長老們對當年之事也只是一知半解。
陸凝想要追查真相，難上加難。
裴執淵稍稍放下心。
可想起林汀從苗州回來後的樣子，他心裡還是一陣發虛。
十年前他收留陸凝，是想要玩弄人心，看著仇人之女痛苦，以獲得某種變態的快慰。
現在他卻希望她永遠不要去觸碰當年的真相，不要試圖去復仇。
可他也知道，換做是自己，定然是追查到天涯海角也要讓仇人償命！
陸凝從十二歲就跟著他，被他一手調教長大，他們身上的冷漠、偏執、仇恨、不容背叛……都太像了。
裴執淵第一次有種束手無策的感覺。